21第二十章
当朝顺贤妃与太子殿下被陈留刺客刺杀身亡,司徒弘烨切齿痛恨,命左将军周凤谋率五万大军奔赴陈留,逼陈留王交出凶手严惩。
桓家家主桓越听闻嫡女与太子外孙离世的消息后悲痛难当,宿疾发作卧病不起。桓老夫人扶杖入宫探望嫡女仅剩的幼子十一皇子殿下。次日桓越扶病上奏,恳求皇上恩准十一皇子到桓家休养十日。
桓家刚对司徒弘烨示好不久,出自桓家的妃子与太子便遭遇不测,司徒弘烨为了安抚桓家,态度宽容不少,很快便准了桓越的请求。
桓家家主的机要书房内,桓越端坐在主位上,神情苍老疲累,半开半阖的眼皮地下,一双眼睛却高深莫测,精光闪烁。他在看羽成蘅——这个他从前了解不多的小外孙。
不可否认,他以前的目光几乎都投在颇为优秀出色的大外孙太子羽成灏身上。羽成蘅一直默默无闻地被掩盖在羽成灏的光芒之下,没有任何出彩之处。桓越对羽成蘅的了解多是建立在桓家所属情报人员的评价之上。那些人员对羽成蘅的评价大同小异,基本都认为十一皇子天真单纯内向腼腆,颇受太子周凤谋等人喜爱,威胁性不大。
对此桓越曾有一丝疑惑但并没有过于重视,毕竟十一殿下的年纪太小,又有出色的兄长珠玉在前,根本不可能问鼎帝位。直至顺贤妃与太子殿下莫名其妙被刺身亡,桓家实力被重挫,桓越才不得不把目光放到羽成蘅身上。
以桓家的地位,宫中妃嫔不可能无桓氏女,新一个桓家女早晚会被送进宫。而且,司徒弘烨为了拉拢桓家,会给此女一个不低的份位,甚至有可能会允许她生育一名皇家子。但此过程太过漫长,若指以这个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生的小皇子,还不如好好培养十一皇子羽成蘅。
羽成灏被司徒弘烨养歪,与桓家并不亲近,想要握掌权柄时却向桓家求援。桓越虽爱重嫡女,但他背后还有整个百年桓家,孰轻孰重,他作为桓家家主,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他不会彻底得罪羽成灏,便与他兜起圈子,避而不表态。羽成灏比不上桓越的老谋心算,手段欠了火候,被耍得毫无回击之力。但遇刺前的一段时间羽成灏却渐渐沉稳下来,开始能与他你来我往地周旋,甚至用他最宠爱的么孙以及桓家精英子弟的处境作为筹码谈起条件。
桓越对他刮目相看,如果羽成灏按此逐步成长,他不介意考虑站到他身后让桓家成为他的后盾。可惜该死的陈留刺客硬生生坏了桓越的盘算!
顺贤妃与太子的突然离世令桓家损失极大。桓越一边悲痛嫡女之死,一边让妻子探望羽成蘅。无论如何,桓家要保住这唯一与桓家有血缘关系的皇子。如果羽成蘅资质不错,桓越可以改弦换辙。毕竟羽成蘅才七岁,还没有被司徒弘烨毁掉,还有可教养的余地。
那天桓老夫人入宫探望羽成蘅,把他心肝肉似的搂在身上痛哭。羽成蘅神情木然,不言不语似乎受打击过重回不过神来。桓老夫人想起自己短命的亲生女儿,悲从中来,对羽成蘅是真心实意的怜惜。
羽成蘅在桓老夫人离开时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四字,在桓老夫人震惊的目光中,平静地背过身继续歇息,让绿怡送桓老夫人出宫。
桓老夫人忐忑不安地回府,把这事儿告知桓越,便有了第二日让十一皇子到桓家休养十日的上奏。
带着皇家标识的马车停在桓府门口,桓越带着家人出迎,一番见礼后,桓越携了羽成蘅入书房。
羽成蘅穿着厚厚的冬衣,托着一个素雅的手炉,间或控制不住咳嗽两声,脸色苍白消瘦,表情平静淡然,对桓越打量他的深沉目光恍若未觉。
“殿下受苦了……”桓越叹息。能在他的注目下沉得住气足足一刻钟,而且似乎能一直沉默下去,这样的定力,在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身上可不多见。
这短短的一句叹息,却打碎了羽成蘅故作坚强的平静。他眼眶一红,又马上掩饰似的低下头。
桓越也是老泪纵横。他摸了摸羽成蘅的头:“我苦命的女儿……殿下放心,老夫一定会让陈留人付出代价……”
“不是陈留人!是司徒弘烨!”羽成蘅猛地抬起头,语带哭腔道,“是司徒弘烨杀了母妃和太子哥哥!”
桓越心里一惊,脸色却严厉肃然:“殿下慎言!”
羽成蘅倔强道:“我没有说谎!”
“殿下可有证据?”
羽成蘅手握成拳:“我就是知道!”
桓越皱起眉,抚着长须心思转动。顺贤妃和太子的死处处透着诡异,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是不是司徒弘烨动的手。但桓越完全想不通顺贤妃和太子死了,对司徒弘烨有什么好处?
此时看羽成蘅信誓旦旦的样子。难道他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来源?而假若真的是司徒弘烨动的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针对桓家,还是针对其他人?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若没有确实的证据,殿下必须谨言慎行。”桓越语重心长道,“昇王势大,殿下要保重自己。”
“外祖父,真的是司徒弘烨做的,您相信阿蘅……”羽成蘅拉着桓越的袖子,哀求道,“请为母妃和太子哥哥报仇……”
桓越道:“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夫知殿下悲痛愤怒,但此事必须有证据。”
“我们可以去彻查,有外祖父您的帮忙,定会收集到证据的!”羽成蘅殷切道。
桓越眼底闪过一抹冷漠,口上却为难道:“昇王把持皇宫,老夫实在力有不逮。”
羽成蘅失望地看着他:“外祖父不相信我,不愿为母妃和太子哥哥报仇?”
“老夫当然相信殿下。只是这事要从长计议,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不单桓家老少一千多条性命不保,恐怕连殿下的性命都不保。”桓越见羽成蘅不依不饶,终是说了重话。
羽成蘅吓了一跳,似乎想不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喃喃道:“但是他们不是这么说的……”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猛地住嘴。
他们?桓越眼里精光一闪。
他没有抓住羽成蘅说漏嘴的话不放,而是恳切道:“殿下,顺贤妃娘娘是老夫唯一的嫡亲女儿,殿下是娘娘剩下的唯一的孩儿,是老夫的亲外孙。血脉相连,无论如何,老夫一定要保住你。报仇之事只能徐徐图之,但请殿下相信老夫必会倾尽全力而为。如果贸然打草惊蛇,对你对桓家都是灭顶之灾,殿下一定要三思!”
羽成蘅瞪大眼看着桓越,脸上开始露出松动。
见桓越一脸毫无虚假的关切忧心,他的嘴蠕动了一下,低低道:“……阿蘅,听外祖父的。”
桓越欣慰地笑了,把羽成蘅搂在怀里,痛惜地拍拍他的背。
感受到桓越对他的疼爱,羽成蘅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哭着哭着便咳了起来。
桓越便亲自倒了茶,喂到他嘴边让他喝下。羽成蘅平了气息再抬起头看着桓越,眼里已经带了依赖信任。
桓越仿若不经意问:“殿下当日在你外祖母手中写的四字,是何意?”
桓老夫人进宫探望羽成蘅,羽成蘅在她的掌心写下“桓家必亡”四字,桓越才会忍不住接了他来桓家休养。
他是迫不及待要见羽成蘅。如果这四字是羽成蘅写的,那这个孩子的聪慧恐怕耸人听闻。桓越是打心底不信的,但他平生谨慎小心惯了,没有见过羽成蘅的人之前,他不会就此下结论。如今看来,则是正如他所料,有人在羽成蘅背后唆使他挑拨桓家与司徒弘烨之间的关系。
羽成蘅仿佛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用哭过后微微沙哑的软糯嗓音道:“自司徒弘烨自称桓家人,立哥哥为太子,桓家便踏入死地。桓家支持哥哥是错,不支持哥哥也是错,进退两难。外祖父正是看穿这一点才迟迟不表态,想保持中立。但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不会允许桓家置身事外。只要桓家站队,不出五年,必为对立势力所灭。”
羽成灏这个太子是桓家安身立命的重要筹码,却被司徒弘烨牢牢抓在手中。桓家帮了羽成灏便被司徒弘烨拿捏住,强逼着站到他那边。不帮羽成灏,又让国之储君与桓家离心离德。桓家人在心里视司徒弘烨为乱臣贼子,不愿同流合污,又怕司徒弘烨真的改朝换代,会祸及桓家全族。对羽成灏,也是怕他一朝得势,反过来为难桓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桓越想到他不过对司徒弘烨示好了一回,朝中其他士族大臣便对桓家隐隐排挤起来,心里发苦。
如今羽成灏死了,桓家免了抉择的痛苦,但也元气大伤。如果司徒弘烨觉得桓家再无利用价值,荀家的前车之鉴可能不远矣。而且即使司徒弘烨除了桓家,也不会引起太多震动,毕竟士族已经渐渐连成一气排斥桓家。桓越虽然老谋深算,面对如此危局也束手无策。
“殿下与桓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有应对之道?”桓越缓缓道。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用完鸟~~~日更可能不定时~~不过会尽量在12点前更~/(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