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婚后
林家人的院子在城南,顾府在城东,一来一回不算近,等顾子青和林忘回到府上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了,俩人先是各自洗濯一番,又换了衣裳,便去饭厅吃饭。
顾子青的新厨子不知是从哪里请的,手艺不错,做了几道本土特色菜,味道清淡,林忘是真饿了,吃了不少。
饭后,俩人回屋,独处的时候林忘更觉尴尬,总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不知该干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想起了早上顾子青说的话,于是林忘问:“你不是有东西让我看吗?”
顾子青点头,从旁拿过一沓单子递给林忘。
林忘匆匆扫了几眼,见上头一项一项列的是些物件,后面还有几张田地契约,他起先没反应过来,看到后来意识到是什么,有些吃惊的问:“这是什么?”
顾子青道:“你的嫁妆单子。”
“呃”林忘猜出这是嫁妆单子了:“你给我做什么?”
顾子青端着茶,笑容不变:“你的嫁妆单子,当然给你,记得收好。”
“我的嫁妆不是你置办的吗?也就为了撑个场面,又不真是我的。”
顾子青听林忘这么说,心中还是贴心的,他笑容更深,口气也不自觉更轻:“给你置办的,就算你的了,你看那几张田契,还是你的名了。”
林忘闻言,猛地将单子推到顾子青跟前:“这样不太好,我不要,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顾子青嗤的一声笑了:“我都娶你过门了,想给你一些东西又怎么了?何至于扯到‘无功不受禄’?你我之间还需‘功’之言?”
林忘还是摇头,那些单子碰一下都觉得烫手,自己要是接了,就真成卖的了。
顾子青也执着,说什么都要林忘收下,林忘想了想,迂回道:“反正咱俩也成亲了,就搁在你那里吧,我平时也用不到。”
林忘迂回,顾子青也迂回:“柜子里有个带锁的匣子,你帮我放进去吧,钥匙你先收着。”
林忘懒得再争,这就起身开了柜子,从里面摸出一个雕花木匣子,上面挂着一个小铜锁,铜锁上插着钥匙,轻轻一拨,就开了,他将这些单子放进去,上了锁,顺势就将钥匙藏在匣子后面的角落里,还故意让顾子青看了眼:“钥匙我就放在这了,你要是用,就开锁拿吧。”
因这些不过就是单子,有价值,但除了顾子青和林忘,其他人拿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林忘也不怕别人偷。
顾子青见状,不觉失笑:“你呀你呀,何必跟我分的这么清?”
林忘一笑没说话,顾子青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沓单子,然后冲林忘招手,故意逗他说:“你来,这还有呢。”
林忘一脸错愕,心想怎么还有,慢吞吞挪到桌边,拿着单子看了几眼,乍一看跟嫁妆单子相似,但仔细一看,前面有带着人名,粗略扫了几眼,就明白了:“这是咱们额,成亲时的礼单子?”
顾子青点了点头:“对。”
林忘抬起头,困惑地说:“这个给我看做什么?”
“这上面是我全部的人际关系,你至少也要梳理梳理,以后少不了要同他们的夫人相交,在前面的,是关系比较近的,后面的则是一些普通的,这其中也有一些还没成亲的,日后送礼少不得要交给你操办,就比着这个来。”
林忘忽然想明白了,确实,当了顾子青的夫人,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再低头看看这厚厚一沓礼单子,只觉头都大了,估计没个三五天,还真梳理不完。
“那我先看着。”林忘坐在桌边,抖了抖手里的单子,这就看了起来。
顾子青就坐林忘旁边,也不干别的,喝两口茶,看几眼林忘,后者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林忘刚看了开头,就愣住了,然后指着单子上第一个名字,有些吃惊地问:“这个信王是王爷?”
顾子青见他这种不敢置信的语气,十分好笑:“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是人名?”
“呃,你还跟王爷有交情?”林忘又看了几眼单子上“信王”那两个字,总觉得有点不真实,似乎这种皇亲国戚身份尊崇的人应该离他很远。
顾子青拇指摩挲着桌子表面,慢悠悠地道:“我和信王是在外地相识,彼时都不明对方身份,倒也相谈甚欢,信王是个很稳重的人,你只需记得,他不一般就好。”
林忘原本以为顾子青认识信王是通过沈步帅,如今听他这么说,才知是顾子青自己结识的信王,心中有小小的吃惊,却没表现出来。
其实顾子青故意和林忘说这些,他没由来想起了在成亲之前,他大姐曾经说他完全是仰仗沈步帅,才有今天的成就,自尊心作祟,顾子青听了后只觉有团火堵在胸口,虽林忘当时不在场,但他就是想让林忘知道,他并不是完全依靠姐夫才发迹起来的。
“哦。”林忘哪知道顾子青的深意,还在吃惊于他连王爷都认识,拿着礼单子往下扫了几眼,见信王送的礼是几样金壶玉盏古玩摆件文房四宝几匹妆花纱妆花缎妆花绢妆花锦,不可谓不丰厚。
顾子青也瞄了一眼,道:“这妆花纱妆花缎妆花绢妆花锦,是专供‘上用’的御用品,赶明你去库房里看看,让人给你裁几身新衣裳。”
“呵呵。”林忘低了头,继续往下看。
随着林忘的翻页,顾子青不时对上面的人名解释几句:“这个沈大,在严州乘佃湖泊,方圆七十余里,湖内有渔户数百,为人最是仗义。”
“这个宋俊杰,专在长安收丝,贩到京城去卖,两地都有铺子,为人好色,在京城长安虞城等各地都有妾室。”
礼单子上记载的不过是人名和这次送的礼,看起来很是枯燥,尤其那堆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林忘看没一会,眼睛就疼了,顾子青跟他说了一堆,有记住的,也有忘了的。
顾子青也知不可能一晚上就让林忘将这些全部记住,见他看了快一个时辰了,这就从他手中抽出了单子:“早点歇息吧,明日再看。”
说实话,林忘确实累了,昨天繁文缛节忙了一天,今天又往外跑了一天,但从顾子青嘴里说出“歇息”二字,林忘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他双手几松几紧,犹豫了下,抬头看着顾子青的黑漆漆眼,说:“二爷,我今天累了。”
顾子青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林忘的意思,眼中有股失望,但很快过去,他轻轻拍了下林忘的手:“我知道,歇息吧。”
听那意思,顾子青晚上是不打算做什么了,林忘心中松一大口气,被顾子青摸下小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俩人直挺挺躺在床上,虽知道顾子青不会做什么,可林忘还是十分别扭,他平躺着,将屁股压在底下,总有种微妙的安全感。顾子青翻了个身,胳膊搭在林忘的腰上,林忘闭着眼没动,过了一刻钟,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林忘睁开眼,轻轻将那条胳膊推下去,也翻了个身,背对着顾子青,没一会就睡着了。
林忘以为自己戒备心重,顾子青有动静的话自己必然能醒,可想来这几天真是累了,等他第二日睁开眼的时候,顾子青已经不在身边了。
林忘刚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听见动静的小昭就进来了,他先是问了安,然后道:“二爷一早出门了,让我们不要叫醒夫人。”
得知顾子青不在府上,林忘浑身抖松快起来,他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刚到。”
林忘一听,自己也吓了一跳,巳时是九点,他以为他和顾子青一起睡会睡不好了,没想到一觉直接睡到了九点。
起身穿好了衣服,又让小昭挽了个简单发髻,因是在府上,头上只别根簪子,手上仍戴着那对白玉镯,他本意是什么都不佩戴的,可又不好搞特立独行,于是就这样了。
洗濯完毕,吃了早饭,林忘便没事了,他现在仍是懒得面对府上其他人,于是只在院子里溜达两圈,然后就回屋,找出昨天看一半的礼单子,重头又翻了起来,权当“复习”
另一边,柳府。
林似玉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摆着葡萄等时令水果,她捻起一颗轻轻放在嘴里,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裙子上的印染花纹。
他今天穿了件檀色夹缬花罗裙,林似玉没意识到,她的穿衣打扮不着痕迹地模仿着林忘,抬起手来的时候,那只白玉镯子往下滑了滑,更衬得她手腕纤细白嫩。
“去将夫君请来。”
林似玉身边的小红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又被林似玉急急叫了回来:“先等等。”
小红狐疑地转过身,看着林似玉。
林似玉若有所思,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事他未必肯应,倒也不必惊动他。”
“你附耳过来。”林似玉冲小红招了招手。
小红疑惑地走过去,弯下腰。
殷红的嘴唇轻轻动着,不一会句交代完了。
小红有些吃惊,起身后看着林似玉。
林似玉挥了挥手:“快去办吧,办得好了,有赏。”
小红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规规矩矩走了出去。
林似玉不知道,在京城的另一个人正做着和她相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