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4 章
“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明晚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楚夕站起身，随意的挥了挥手，走了。
代蓁抬起头来，虽然知道她看不到，还是笑着挥了挥手，肚子也差不多填饱了，她看着犹剩下的一小半点心，重新用纸包包好，回到屋子里把点心藏在了被褥之下，然后枕着这刺激却又香甜的一日回忆入了梦。
第二日代蓁一睁开眼就掀开被褥，见到点心，不禁笑道：“果然昨晚不是梦啊，苹果小麻还有楚夕…”忍不住又吃了几块，直到敲门声响起，她连忙藏好点心开门，就见小香站在门口，满脸不忿：“我们走的时候你在睡，姨娘说不用管你，姨娘吃了早饭我们都逛完一圈儿回来你还没起身，再不起就没饭吃了！”
“对不住小香姐姐，我这就出来了。”代蓁边说边穿上衣服，跟着小香又来到了吃饭的地方，小香把自己的饭菜拿出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代蓁把自己的一碗饭和一盘菜拿出来，看到吃相依旧很勾引人食欲的小香，忍不住撇撇嘴，这个小香，一点都不温柔，比起小静小麻差远了，当然，比起楚夕——话说，楚夕从来就没有温柔过吧？
她摇摇头，拿起筷子扒拉饭菜，却在几筷子之后发现了不寻常之事，把碗中间的饭扒到碗边沿，便看到了藏在饭里的几块肉，她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又看了看小香，见她也突然间停了下来，看着自己，两厢目光一对视，便全都变了脸色。
“难道你碗里——”
“你碗里也有——”
两人说完，俱吃惊的看着对方。
“别说出去，装作不知道，赶快吃了，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过，有些心好的下等丫鬟会偷偷往饭里放这些的。”小香说完，低下头继续。
虽说于代蓁而言，山珍海味平日里吃的也不少，但是多日未曾食肉，此刻见了，竟是觉得颇为想念，便立刻把肉扒拉到嘴里，这味道，不是小静做的，那么，往里面放肉的，怕就是楚夕了吧，昨日不是说过不往饭里放东西的吗？怎么又放了呢？
“是你的侍女一定要我偷偷的放的，你以为若不是她在我耳边唠叨，我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代蓁恍惚间听到了楚夕的声音，她抬起头四处张望，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其他的人。
不过这话，倒真的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早饭吃完，两人连忙跑到九姨太跟前侍候，九姨太此刻却已穿戴完毕，“好看吗？”九姨太站起身看着她，脸上带着的是微笑。
“好好看。”代蓁相当吃惊，相比于昨日下午的素淡衣服，现在她的这身衣服明显太过于清纯，淡淡的黄色（注：女儿国皇帝穿的是凤袍，各种颜色的凤袍，没有民间不许穿这个颜色那个颜色的规定），身上没有任何佩饰，头发也是用一根束带简单的绑着，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她此刻的笑没有再给代蓁诡异的感觉，完全的由衷而发的认真对待生活的微笑。
“你你这是做什么？这分明分明是未出阁的女子所穿的衣服吧？虽说你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与你的身份也太不相符了。”
九姨太看着铜镜：“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装扮，与那时一样。”
“九姨太？”
“这身衣服这个打扮，我曾见到一个女孩穿过——”九姨太眼眶开始溢出泪水：“她死了，我没能没能救下她。”
“九姨太——”代蓁走过去，递上帕子：“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啊，都过去了。”九姨太接过帕子，擦干眼泪，对着铜镜里的代蓁笑道：“出去散散步吧。”说罢，走了出去。
代蓁在后面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个女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也连忙跟上。
九姨太就穿着这身未出阁的清纯衣服四处招摇，代蓁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傻模样，再加上她现在已经是上等丫鬟了，所以一路上并未再低头，这才发现不止她吃惊，连府里的下人见到九姨太的这副摸样，也俱是呆愣了一阵之后才行礼，九姨太没有如那日一般高傲的昂着头，居然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来回应她们，这也让孔府的人颇为疑惑加受宠若惊。
三人散步来到孔府后花园，九姨太正要进凉亭内歇歇脚，却远远地发现凉亭内坐着一个人，代蓁认出来是那个假扮陈三水的孔德养女，九姨太明显很不喜欢她，哼了一声后就要转身，代蓁却扶住了她的身子：“拜托，帮个忙。”
“恩？”
“帮我探一探孔府在历城的靠山，拜托了。”代蓁堵住了她的去路，言辞恳切，九姨太回头看着小香：“小香，去把箜篌拿来，多日未曾弹奏，也不知是否生疏了，今日正好练练。”
“是，姨娘。”小香说着，转身走了回去，九姨太领着代蓁在近处的一处石凳上坐下。
“怎么不过去？”代蓁心急如焚，而九姨太却悠闲的晃着扇子，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不得已，代蓁唯有出声催促。
九姨太笑了笑：“让她过来岂不更好？”
“你怎知她一定会过来？”代蓁看她气定神闲，宛如熟知那人秉性一样，顿时心生疑惑：“难道你与她——”
“不许瞎想。”九姨太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她素常喜欢逛青楼，所以未入府之前，我就见过她，那时我还是**阁的头牌，所以她常来我房内听我弹奏，出手也是极为大方，我也曾想过傍上她尔后出青楼，她后来却再没来过，直到我入了孔府好几个月后，家主跟我说大小姐回来了，要给我敬酒我才发现，她竟是她，我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跪下敬酒，叫我九娘。我一直都很疑惑——”
“疑惑什么？”
“为什么我以前在青楼里见到的她，与在孔府里见到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一个笑容和煦，一个冷若寒冰，我甚至一直以为她有个孪生姐妹——”
听到九姨太的话，代蓁不由得想起在府衙大牢里那人对乔云的两次截然不同的态度，她抬起头朝凉亭里望去，却发现那人竟不在了。
然在此时，冷漠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马上这里就又要添一个姨娘了，其他的姨娘都是唉声叹气的，唯独九娘，居然有这么好的兴致出来散步。”
“老十不是还没过门么？这就说明，我还是家主最小的妾侍，还是那个最受宠的，不是吗？”九姨太也不示弱，站起身同样嘲讽的说道：“倒是我过门的时候，大小姐不在家，老十过门，大小姐竟是专程跑回来，看来家主对老十果然上心的很。”
“哼，不过又是一个玩物而已，怎值得我专程跑回来？”
“又是一个玩物？”九娘蹙眉，露出了一副伤心的表情：“大小姐这样说，可是把我也笑话了。”
“难道九娘觉得自己不可笑吗？”那人又是极其欠扁的语气，代蓁觉得如果自己是九姨太的话，这会儿一定会吐她一脸唾沫，可是九姨太却反而大笑起来：“可笑可笑至极，不过大小姐又何尝不可笑，这世间的其他人，又如何能保证，自己没有做过可笑的事情说过可笑的话呢？”
“我自己又何尝不可笑——”那人黯然：“所以我没有资格笑话九娘，于思向九娘致歉，告辞了。”
“慢着——”九姨太叫住她：“小香已经去拿箜篌了，入府之后我就几乎没有再摸过它了，也不知道弹奏起来会不会不如先前，听一曲再走如何？”
“九娘既如此说，于思恭敬不如从命。”
原来她叫孔于思，名字倒是挺不错的，代蓁忍不住想到，而这时，小香终于把箜篌拿来了，九姨太坐定：“大小姐想听什么？”
“九娘最拿手的——”孔于思看着她（与其说看着她，不如说是看着她的手指）：“千年。”
“千年，千年的守护，百世的相依。”九姨太嘴角露出了笑，抬手拨动起琴弦。
箜篌是近些年在达官贵人与文人雅士之间流行起来的，千年原本是流传了几朝的民间筝曲，被箜篌名师改了改，便成了现今九姨太弹出来的曲子，代蓁闭上眼，宛如再一次置身于那个跨越千年的爱情绝恋中，直到曲罢，她在这嘎然的沉默中睁开眼，耳边传来九姨太的声音：“小香，去沏两杯茶来。”
“是。”小香再次下去了。
“不一样了，九娘的曲子，和一年前，不一样了，可是在于思听来，却更好了。”孔于思笑了笑：“说起来一年前不辞而别，也是我的不对，还没能及时向九娘道歉。”
自孔于思来之后，代蓁怕被她认出来，一直都低着头，此刻却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她，因为她的语气变了，而脸上的笑，果然显得很和煦，代蓁不由得不寒而栗，这人果然是有两种性格的，而且，她竟可以自由的在两种性格中，随意的转换。
九姨太也呆愣了片刻，之后她冲代蓁说道：“你也下去吧。”
“是，姨娘。”代蓁皱着眉离开，看到两人现在呆的地方离假山比较近，就连忙绕到假山后，竖着耳朵听两人的交谈。
“九娘把两个丫鬟都唤下去，是有什么话要问于思吗？”
“我听外面的人说，巡抚大人此次来，是为了乔云的案子，说孔府要遭难了，是也不是？”
“我从未听人说过，九娘是听谁说的？”
“你只管告诉我，是也不是？”
沉默了一会儿，代蓁听到孔于思的声音：“是。”
“不能什么也不做吧？你们总要做点什么吧？难道我们都要死？”九姨太此时很激动，代蓁点点头，九姨太这话说对了，只要孔德一旦承认贪渎官银，就立刻要满门抄斩，这是历朝的律令，谁都无法违抗，包括皇帝。
“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我听说你一直在历城，与那些达官贵人相熟，难道她们中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吗？我不想死呜呜我还这么年轻呜呜——”九姨太此举就有演戏之嫌了，代蓁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演得好！
“在历城的人正在斡旋，这几日就会有回复了，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你是说——”代蓁听到了九姨太欣喜若狂的声音：“我不用死了，那个人很厉害吗？她说的话很顶用吗？”
“那个人——”
孔于思顿了顿，代蓁不由得屏住呼吸，只听她接下来说道：“权倾朝野势力滔天，连皇上都要听她的话，只要她出马，孔府就不会有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代蓁几乎忘了呼吸，‘扑嗒——’泪如洪水般从眼里溢出,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的心如坠入地狱般。
“我又不熟悉朝政，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啊？”
“她就是，帝师徐忧。”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让剧情一直跟着主角走是不是很好啊？需不需要写写配角或者旁支的生活？突然发现，万里里面，主角并不是章章都出现啊，前期那主角几乎就是个配角，到后期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