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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黄腾达?呵,林如浅往后退了一步。
山长默然了半响,握住他的肩头,十四岁的少年身量成长的非常快,已经快要到了成年男子的身高,只是肩头瘦削,还显得单薄了许多。山长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时间恍惚了孩子的容貌,像极了他的母亲。
他颤着手指贴着林如浅的眼皮,叹息一声:“我这一生,最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将你养大,你聪慧,善良,有着所有人都比不上的眼光和直觉,我相信你会走的很远很远……”
林如浅眨了眨眼睛,有点想哭。
山长平时对他那般严厉,皱着的眉头从来就没有松过,他以为山长是不喜欢他的,也后悔收他作为关门弟子,所以一直很努力很拼命。原来,他的所有努力,山长都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他是被山长给养肥了给卖了?
“你的母亲,是一个奇女子。”山长微微一笑,“她很好,无法言喻的美好。就像是尘世中唯一一朵超然的莲花,在我最落魄的那段时间,是你母亲救济我,给我银子,资助我上京赴考;也是你的母亲,带走了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他淡淡笑一下,山长很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头还是不能舒彻的展开。
“也许你会觉得,我在你面前谈及你的母亲,是对她的侮辱,但是我只告诉你一句话。”
他立在林如浅的面前,认真的看着那双眼睛,“……便是要我现在死在这里,我也是甘愿的!”
林如浅愣住。不知道是被山长眼中的坚决给吓住了还是被这句话给惊呆了。
他的母亲和山长之间,似乎不是那么纯洁的关系啊?曾经有过一段?还是说,山长一直暗恋他的母亲,因为他这双眼睛像极了她,所以一直细心照料着,教他知识,让他成为人上人?
手里拿着黄色帛布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催促他们快些说完话,只是一直站立在那里。
山长闭了闭眼睛,终于说:“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林如浅附耳,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山长,好半天没有晃过神来。
这……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不信!”林如浅瞪着一双眼睛,冷静的说,“我六岁那年,母亲去世,被家中嫡母陷害为我父亲所不喜,所以送上山来,这其中就算是有我母亲的功劳,也不过只有微薄;现在我在书院里长到十四岁,今秋便下山去寻我的父亲,准备科举,你们突然告诉我这种事情……以为我会相信吗?”
狸猫换太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在电视里面也没有少见。
他这短短的几年穿越生涯,还过的真是十分波澜起伏。
中年男子笑了一声,“既然事情已经说好了,浅少爷就和小的走吧。”
“山长!?”林如浅看着他,“我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是白鹿书院的学子了,也不是您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弟子,你心中可是甘愿的。”
“……哪里有什么甘愿不甘愿的,你这孩子,好生没道理。”山长笑叹一声,“走吧走吧,随他走!我一个老头子,冷冷清清的这辈子也过得算是舒服了。”
房门渐渐的阖上,还是他当年上山时候的那堵木门,还是那阴沉沉的味道,混着飘出来的袅袅白烟,却再也没有人应他一声“进来”。林如浅这一刻才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和白鹿书院的缘分,已经尽了。
下山的路他一个人走下去的,来来往往的学子并不跟他打招呼,只是快到山脚下了,仰头一看,一个亭中似乎有蓝色的身影,他知道那是微星夫子,便挥了挥手,很快蓝色身影就不见了。
“浅少爷可还是念着书院里的人?”那人笑了一下,“这趟离去,可能永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以为他真的是十四岁的小孩子吗?林如浅扯了一下嘴角,没心情和他寒暄什么。
这么仓促的走掉,靖峰和赵朦松那里,怕是招呼都打不了了。只盼着他们不要怪他才好,尤其是靖峰那小子,要是以后相见,多半要狠狠的捶他一拳泄愤——也要以后有时机再见才是。
前途漫漫,这个词真是用的再好没有了。
男子是为皇家办事,路上自然走的一路顺遂,一个黑色棚顶的马车,两个车夫,和七个带着刀的侍卫,衣着皆是不俗,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平常人家没有的戾气。
只怕不是寻常的皇家侍卫吧?林如浅仔细观察过,这几个人走路的时候,也是偏无声无息的,知晓林如浅在观察他们的时候,才稍稍放重一点。
马车里面倒是别有洞天,还备着一些糕点水果,男子并不和他坐在一起,骑了一匹马,跟在后面,距离不近也不远。林如浅往往朝外一看,他就屈身过来了。
“浅少爷可有什么吩咐?”他轻声问,“还是想要休息了?前面倒是有一座小城,到时候会换侍卫轮班,浅少爷别怕,都是自己人。”
怎么会换班?侍卫需要怎么换?为什么只是送他去都中,却要这么严格?
“你别叫我‘浅少爷’了,我担不起一个和我父亲官职相当的大人这般唤我。”林如浅笑了一下,“林如浅不过毛头孩子一个,大人用这么多侍卫守着,是在担心什么吗?”
男子摇头,“礼节不可废。我原本也不该是这样唤的,只是不知道浅少爷的生辰,只能冒犯了。”
避重就轻,林如浅冷笑了一声,甩手关上窗纱。
男子也是一笑,却带着淡淡的嘲讽,果然还是个孩子,不管是心智如何,终究年纪摆在那里,离那一位还非常的远啊。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林如浅正在马车内部,悄悄的辨别着马车行驶的轨迹。他确实是拿着信物,但是林如浅也相信,多一分小心,在这个充满着阴谋诡计的世界,总是多一点安全的。
行驶了一天了,晚上是在小城的一家客栈歇息了。
一行人并没有亮出身份,住的也是一般的房间,可林如浅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晚饭都没有吃,将就车子上的糕点吃了两块,用热水擦了擦脸,裹着一床被子就缩进床铺下面。
这夜十分的深沉,林如浅睡的也死,等声音吵闹的大了起来,他这才从床底下爬起来,原本该他睡觉的床铺上明晃晃的竖着一把刀。几个侍卫跪在地上,房间里面浓浓的血腥味。
没有点灯,怕吓到他。林如浅只能远远的辨别出那里有好几具黑不隆冬的东西,他盯了一眼,“抬出去吧。我没事。”
白天还笑眯眯的男子跪在地上,脸上糊了一层的血,应该是杀人的时候溅到脸上的,此时见他没事,两条腿都在打颤,跌跪在地上。“……您……您没事就好!不然……”
林如浅摆了摆手,他没有看见那些尸体,也能想象出来刚才发生了多血腥的事情。
这味道浓郁的他想要吐,林如浅头还有一点晕,“我没事,给抬下去,小心一点,别叫人知道了。”
有人想要杀他,在半途上就想要他的性命。
看来这条路上,还真的是有人不想要他到达都中呢。林如浅眯了眯眼睛,声音沉静的不像是个半大的男孩子,“今夜我们就出发,马蹄上绑着布,嘴巴上面也咬住,别发出声音来了。”
众人看着他在夜色中一动不动的神色,突然心中就没了那份不安,纷纷应了下来,转身处理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