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三章 归途
“易尧,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在开学的前三天我和以隽一起踏上了回a市的归途,是母亲到机场来接的我们,当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以隽出现在母亲面前时我就当着进出机场的众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挨了母亲响亮的一耳光,这一耳光并不是毫无预兆的,登机之前我就已经致电母亲,把以隽受伤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如今这一耳光只是母亲责怪我知情不报之罪而已,呵,打得还真不轻,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我整个人都差点被母亲扇倒。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母亲扑到轮椅上的以隽身上在机场大门口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惹来一群好事者的观望,我知道母亲宠爱以隽,生怕他有任何一点的闪失会对不起死去的外公外婆,所以我即使挨了一耳光也只是垂手静静站在一边,给母亲足够的时间发泄她的情绪。
“姐姐,我没事,真的没事了。”以隽回抱住母亲,手在母亲背上轻轻拍着安抚,脸上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淡淡的笑,前段时间消沉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
“你说这好好的怎么会摔成这样,这么大一块疤以后要怎么见人啊?”母亲一边捧着以隽的脸仔细查看是否还有其他看不见的伤一边抽泣着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等以后头发长长了就可以遮住了,姐姐不要担心。”以隽仍在安慰着母亲,眼神似有似无的会瞟过我,看得出来,那里面分明充满了坚定,这才是我的以隽。
“好好好,姐姐先带你回家。”母亲抹了两把脸,精致的妆容已经哭花得一塌糊涂,狭长的丹凤眼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意思很明显——秋后算账有你好看的,然后就起身毫不客气地拨开我径自推着以隽朝停在不远处的私家车走去,那是父亲外出谈生意专用的坐骑,轻易不会外借,照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也已经惊动父亲了,我需要好自为之。
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提步缓缓跟在母亲后面,在司机和母亲把以隽安置好后我正想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也钻进去就差点被突然发动的车甩飞,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我真是无话可说,这种事情也只有我的母亲夏以飞才做得出来,够狠,够准,够绝,连我都自叹不如。
同时,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也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面前,那就是母亲对此很生气很生气,有没有好果子吃我还不敢妄下断言,可是不管怎样我都不该忘记我的母亲大人也曾经是叱咤商场红极一时的女强人,衣尚现在的规模至少有一半是母亲金盆洗手退居家庭之前帮着父亲一起打下来的江山,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母亲就不可能有今天称霸国内外贸服装界的衣尚。
这样一个女人我自然是不敢小看,母亲以前那些在商场上对付对手的铁血手腕和阴谋诡计我多多少少也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前世时我和以隽最终落得阴阳相隔的悲惨下场也全都是拜母亲所赐,鲜血淋淋的事实冲击着中枢神经,我已经不敢再去想如果这一世母亲发现我和以隽的关系会采取怎样伤人的手段。
九月的a市已经不似七八月那样灼人,此时站在机场外迎面刮来的风割在脸上生疼生疼的,照在背后的阳光又焦灼着我的背,一缕一缕的往我的皮肤里面钻。
脑子里混沌一片,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徒步十几公里到了正确的公交车站然后居然还坐上了回家的班次,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母亲在厨房里忙着给以隽炖补身子的补药,父亲和以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不语,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
我挪动了脚步靠到沙发边,扯扯嘴角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父亲和以隽同时回头把视线定在我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让我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以隽一脸担忧地望着我,显然是他劝说母亲无效,现下是在提醒我要小心点。父亲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良久才回了我一句:“你先上去吧,你妈心情不太好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我点点头转身上了楼,一踏进久别的房间就把自己扔到了大床上,顺便拉过被子把头蒙了,也许是缺氧的原因,很快我就觉得脑子里像被塞了浆糊一样混乱,竟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我是被肚子“咕咕”乱叫的声音吵醒的,踢开被子一坐起来就看见窗边一抹背对我而坐的身影,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起身朝窗边走去。
“醒了?”我还没靠近父亲就感应到了,扶着椅背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让我重温儿时的安心。
“嗯。”我在距离窗边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视线投注在父亲宽厚的背上。
“桌上有些苏打饼干,吃点充饥吧,本来想给你热点饭菜送上来的,但是动静大了的话怕你妈知道了就不好了。”父亲转了过来对上我的眼睛,慈爱的目光是我久违的,那样窝心的疼爱。
“哦。”我点头,转向桌边,背对父亲撕开饼干的包装袋一口一口干吃着,饼干很难下咽,哽在喉咙里很不好受。
“易尧,你也知道你妈的脾气很倔,当年为了我们两父子和你外公外婆决裂时她连半滴眼泪都没流过,但是我很清楚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更难受,她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而已,直到你外公外婆双双去世她就把以隽当做她这辈子唯一可以赎罪的对象,这些年来她对以隽所做的一切你和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也不能怪你妈不爱你,其实她爱你可能更甚她爱以隽,你和以隽在她心目中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她就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不能忍受你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你想想,要是以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而你又隐瞒了这么严重的事实,你妈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吧。”
父亲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像讲故事一样轻描淡写,我知道他的用意,在这个家里面总要有人扮演调停者的角色,在错综复杂的关系里面无疑只有父亲才有这个能力。
咽下嘴里的饼干,我无声地点头,的确,对于这件事我可能真的没有协调处理好,万一以隽的开颅手术没有成功而我又刻意隐瞒了母亲事实的真相,后果远远会比现在还不堪设想。
稳重的脚步声渐渐朝我靠近,父亲宽大的手掌在我肩上用力拍了拍:“吃完了就早点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我并没有回头目送父亲离去,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好。”
其实现在已经不早了,我想父亲也是等母亲睡下之后才给我送了点干粮上来,父亲这样做不是因为他怕母亲,他只是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而已,对于母亲,对于这个家父亲总是充满了感激,而我,在这一世父亲重新回归家庭之后就已经彻底不再恨他了,我们都有确保这个家完整无缺的义务。
重新把自己扔回床上,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抓起来一看,心中再多的郁闷也随着这个电话的到来而一扫而光。
“还没睡么?”我问。
“你不也还没睡?”
“呵呵,今天我被人扔在机场也没见你来个爱的短信给我点鼓励,走得我脚都快断了才回来。”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迷路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听得出来以隽在电话那头偷笑。
“以隽,我……”
“怎么了?其实姐姐只是一时之气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戴着我送你的戒指。”求婚那天的场景一直刻在脑海里不断循环,以隽给我的答复也再明显不过了。
“一直贴身带着。”以隽顿了几秒才回答,“等我们都长大以后就不用再这么躲躲藏藏了。”
“我爱你,以隽。”以隽总是能够让我无端感动,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
“知道啦知道啦,睡觉吧。”
“好,睡觉。”
2012—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