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二十章 苏醒
这个情景好熟悉,熟悉到让我胆战心惊,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好像被人刻意捂住了眼皮一样沉重,周围还有不断蹿高的火苗焦灼着我的身体,火越烧越旺,温度高得几近要将我蒸发,这就是所谓的地狱吗?蒙着眼被推下火海?
我清楚地记得这一世我在医院重生的那一刻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煎熬,难道说我又死了?这次是又要重生回到几岁?
“易尧,你醒了吗?易尧?”
耳畔是以隽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温润的嗓音彻底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听着听着竟有些着迷,我想回应以隽,我想告诉他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出背弃他的事,我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可是喉咙里烟熏一样难受,浑身也酸痛得快要招架不住,我甚至连嘴都张不开,只能任由以隽焦急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旁。
“易尧?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以隽的声音已经颤抖,我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温柔地来回抚摸,“我不恨你了,我也不想再刻意疏远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可以醒过来,易尧,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在心里呐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起身拥住以隽却感觉到肩膀上死神张狂地挥舞着他的镰刀,只要我一起身就必定身首异处。
“易尧,我知道你可以听见,我也知道你想醒过来,但是你自己不能控制,对不对?”
酥酥麻麻的感觉持续传来,以隽竟是伏在我的耳边轻轻噬咬我的耳垂,他知道这是我的敏感点,他在极力取悦我,只要我能醒来。
我想动动手指头告诉以隽我听到了,但是可恶,我居然还是丝毫都不能动弹!那一刀真有这么致命?我这一辈子难道都要过着这种听得见,感受得到但是不能说话,不能睁开眼,不能动弹的植物人生活?
情绪一激动牵扯到后腰的伤口又是一团厚重的乌云当头压下来,我再一次陷入深度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醒来。
迷迷糊糊又睡了好长时间,这次不知道是哪个新来的实习护士在给我扎针,扎得我好痛,条件反射般的我整个人直接就从床上大叫着弹了起来,却又因为撕扯到了后腰的伤口而又“噗通”一声跌回了病床,长时间没有睁开过的眼睛被病房里的日光灯灯光刺激得很痛,我禁不住微眯着眼打量周遭的一切。
“易尧!”站在一旁观察护士给我打吊瓶的以隽见状尖叫一声立马扑到我的床边,牵起我的手仔细揉搓似乎是要确认我真的醒了一样,他眼里的期待和欣喜我又怎么会看不到,只不过躺了这么多天我实在是太虚弱了,张嘴想说说话却只能发出几个沙哑的单音,索性我也就放弃说话了,就让以隽这样拉着我的手深情凝视。
“罪魁祸首”的那个小护士见我突然之间醒过来也小小地惊了一下,然后就很负责任地跑出去叫医生了。
“易尧,你真的醒过来了?”以隽似乎还不太能适应我这么戏剧化的苏醒方式,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又亲又揉。
我盯着以隽瘦了一大圈的脸看了半晌才缓缓点头,以隽望着我面无血色的脸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没有夸张的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每一滴眼泪都滴到了我的心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别……哭。”我艰难地发音,说出来的声音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粗嘎得近乎难听。
以隽反倒不在意,只一味地点头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医生就闻讯赶来,以隽怕他情绪不稳定会妨碍医生给我检查身体,所以很不舍地松开了从一开始就紧紧抓住我的手,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病房的角落里,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让人不忍苛责。
医生一番详细的检查之后只留下一句“高烧退下来了,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之后就带着一众护士小姐扬长而去,以隽连忙又扑到我的床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又把我打量了一遍才算放心,吁了一口气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望着以隽明显红肿的双眼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吃力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让以隽知道其实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笑得真难看!”以隽终于破涕为笑还毫不客气地批判我的病容。
“我……是……病……人。”我坚决为自己的权利抗议,虽然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和高温而变得沙哑不堪。
“那也难看!”以隽这次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你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恢复,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我仰着脖子问。
以隽猛地一下就涨红了脸,微微偏过头去,嘴里小声嘀咕着:“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哈?你说……什么?”其实我完全听清楚了以隽的话,也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我就是恶趣味地想要看看以隽羞红了脸的样子。
这一招对以隽果然有用,脸皮一向不厚的以隽这下被我逼得无所遁形了,支支吾吾的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我……还……是……没有……听……清楚。”有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也很佩服自己的这点恶俗爱好。
“我说!”以隽突然就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病服衣领把我上半个身子提着脱离了病床,然后凑到我耳边用最大的音量说,“尚易尧,我夏以隽很爱很爱你!所以为了我请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好起来!”
我环顾了一下整间病房,心里暗自感叹幸好以隽有先见之明要了一间单人病房,要不然以隽这一惊天动地的举动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还不把整间医院都掀了?
以隽这样直白地对我表明心迹要说心里不爽那绝对是假话,不过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我还是决定无赖一把,用手指指着以隽仍然攥着的我的领口,面无表情地说:“窒……息了。”
以隽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一直都提拉着我,被我这一提醒忙不迭扶着我的背把我轻轻地放回床上,就着他欺身在我上方的姿势我们正好可以四目相对,我一直都没有表态,得不到我的回应的以隽也有些难为情,一张俊脸很快就泛出一丝艳丽的红,然后猛地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以隽!”我连忙叫出声来,对于这次来之不易我更是甚至差点赔上了命才换来的复合我可不想搞砸了,就算是耍耍小性子也应该适可而止。
已经走到门边的以隽顿住身形却没有回转身来,只是背对着我淡淡地说:“我只是出去给你买点粥,很快就回来,高烧昏迷这么几天了一点东西都没吃你受得了胃都受不了了。”
“对……不起,以隽。”我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我……只是……怕……你再……一次……放弃……我……们……的……感情,所……以我……不敢……轻易……答……应你。”
过了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就这样仰躺在床上注视着挺直立在门边的以隽的日渐消瘦的背影,良久,以隽才慢慢回转身来,我毫不意外以隽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无声的泪水,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然后俯下~身来轻轻拥住我,在我耳边吹着热气:“你怎么会这么傻!”
我傻傻笑着,埋在以隽的肩窝里挨挨碰碰:“我……就是……这么……傻,你要……不……要吧?”
“再傻的易尧我都要,只要你承诺再也不要像前世一样扔下我一个人走掉,真的,我承受不起了。”
以隽的语气没有浓墨重彩却深深击中我内心的痛处,前一世我们都互相不在对方的视线里的时候以隽是怎样独自挨过那段我背弃他的日子?又是怎样的经历让他如此惧怕这一世会被我再次抛弃?
不管原因是什么,我要做的就是给以隽足够的信心,让他知道这一世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背弃我们的感情,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做一只没种的缩头乌龟。
“那么糗……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轻轻推开以隽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前一世……的尚易尧……已经……在一场……意外……车祸里……死掉……了,现在以隽……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尚易尧,这个尚易尧……一辈子……都只……爱夏以隽……一个人,相信……浴火重生……之后的……尚易尧……吧。”
以隽笑了,开怀的笑,纤细的十指温柔地捧着我的脸庞,送上了一个热情的吻,没有深入,就只是唇碰着唇,轻轻地,柔柔地,似乎要把这三年来我们之间缺失的份都补回来一样投入。
许久之后,唇分,以隽起身为我掖好被子的边边角角,又在我的额上印上一个滚烫的吻之后转身出了病房,我没有叫住以隽,因为我知道他已经不会再离开我,果然,半个小时之后以隽拎着大包小包就回来了。
“买了……什么……好吃的?”饿了这么几天,又是发烧又是昏迷的,说实话我一醒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吃一顿,所以以隽一推门进来我就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张望。
以隽浅浅笑着,放下一些用的东西之后熟练地转动病床底下的把手把病床的前端摇起来让我坐了起来方便吃饭,然后就端着一碗还热气腾腾的粥过来了。
“先别说话了,公鸭嗓子一样难听死了,喝点粥润润喉咙再说。”以隽瘪瘪嘴,可爱的样子和从前无出其右,一样能牵动我最深处的眷恋。
“以隽……嫌弃……我。”我故意低垂着头不看以隽,语气也显得特别委屈。
“我哪敢嫌弃尚大少爷啊,我这不是好生伺候着嘛。”以隽凑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我几下,用了讨好的语气。
我禁不住笑了出来,也不和以隽磨嘴皮子了,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以隽也小心地喂着我,一口一口地吹着气生怕烫到了我,我乐得以隽这么温柔体贴地照顾我,一大碗粥很快就吃完了。
“这是什么粥啊,怎么这么神奇的,我一吃嗓子就不难受了,说话也顺畅了?”这是我吃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除了嗓子隐隐约约还有点干燥的症状之外,其他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冰糖雪梨粥,又润嗓子又能填饱肚子。”以隽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残局,“也没你说的这么神奇,只不过是你长时间没有喝水又一直发高烧水分流失得太多嗓子才那么难受,现在润了嗓子也就好了。”
“哦。”我会意地点头。
以隽收拾完之后在我病床上坐了下来,近距离的对视让我又快又准地捕捉到了隐藏在以隽细碎刘海后面的伤疤,还是这么明显,不过以隽似乎已经完全释怀了,这让我轻松不少。
“易尧,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以隽突然开口,面露难色。
我心下一凛,也敛了笑,双手按在以隽肩上耐心询问:“怎么了?”
“那天晚上的劫匪还没有抓到,警方说那些人应该是第一次犯案,所以没有案底很不好查,而我能够提供的信息又太少,所以……”以隽微微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说就抓不到那些人了?”
“嗯。”以隽缓缓点头。
“嗨,我当多大点事儿呢,抓不到就抓不到呗,大不了咱们以后再也不走那条小巷子就是了,惹不起咱还是躲得起的。”我知道以隽在担心些什么,那天晚上是以隽放弃人多的大道不走拖着我要去走那条基本没人的小巷子的,我受伤后以隽就深深自责着,现在找不到劫匪更是让以隽内疚得无地自容,所以我尽量用了轻松的语气来宽慰以隽,希望他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而且以隽你看,要不是这群劫匪我们俩也不会复合,所以啊,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还是咱们的红娘呢,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以后咱们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就行了。”
“好好过日子?”以隽抬起头看着我的脸,重复着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笑笑,认真点头:“对,好好过日子。”
2012—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