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3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的一段路,感觉整个头发上都布满了沙子,把头一低,用手一抓竟能掉下一大把尘土来,刚才风很大,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爸爸,我们到那个车库下面躲一躲吧!”女孩捂着眼睛喊着。
男人试图把塑料布撑开挡在他们的面前,可这都是徒劳,风将布给刮起来,男人费力地拽着布,接着女孩也跑了过去和他们一起拽着布,好像他们三个都要被风吹起来了。
“放手!孩子们,放手!”男人担心地喊着,他们三个人连同着那块塑料布被一起吹着向后倒退。
于是男孩和女孩都放手了,男人也放手,那块布像脱了缰的野马随着狂风一起被掀到了天上,他们感到突然失去了庇护一般,三具瘦弱的身体在苍穹之下显得如同蝼蚁一样渺小。
男人左右臂膀分别揽着两个孩子躲到了街边的一个车库边上。他们紧紧贴着墙壁,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给嵌进去,男人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块被吹得毫无踪影的塑料布,有点惋惜,这块塑料布可不好找,遮风挡雨全靠它,现在它没有了,被吹走了,而他们三个人都拉不住它。
男人打量了身后的车库,用耳朵贴着缝隙仔细听着声音,里面应该没有人,他的眼睛在缝隙里张望着,好像要把里面给看清楚,但是他看不清楚,他看到门外面有一把生了锈的铁锁,外面的金属镀层轻轻一碰就伴随着铁锈脱落,斑驳不已,就像拿破仑蛋糕一样,层层叠叠,一咬就落得满地都是酥脆的屑,这道门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男人看外面的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停止,他从背包里拿出工具,一下又一下撬开了那道门,他哗啦一声将门推开,里面冲出一股刺鼻的尘土味,就像一个很久没通风的屋子散发出的那种味道,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捂上了鼻子。男人的肺部吸入这种空气,捂着胸口呛咳了一会。
等他们的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男孩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噢,爸爸,快看,那是会飞的汽车!天呐!它一点都没生锈,它看起来就像新的!”
女孩眼里也露出一种光彩来,是一辆看上去很新,保存完好的汽车,汽车两边的翼折叠收了起来,就好像用翅膀在地上走路的蝙蝠那样,看上去相当有趣,两个孩子围着那辆汽车走了一圈,这的确是个车库,里面除了一辆车,几把扫帚,一个垃圾桶,一堆修理工具,还有几个油桶,没有其他东西了。
男人并没有理睬那辆车,他走到了垃圾桶边上翻了翻,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东西,他又拿了拿塑料桶,里面的汽油都是空的,他打开盖子,闻了闻,没错,那些桶都是装过汽油的,他将桶翻了过来,往下倒,试图从塑料桶的底部挤出几滴油来。但是桶里已经干得倒不出任何东西来了,男人心里暗暗咒骂着,怎么能倒得那么干净,一滴都不剩。
他沮丧地将塑料桶扔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在工具箱里翻着东西,铁板手,铁榔头,不,这些都太重了,他们用不到。
男孩和女孩坐在了汽车上,在东西摸着,很好奇,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一辆那么新的汽车。他们印象当中的汽车就和大街上的烂铁一样。
它真好看,男孩摸着里面的内饰。他叫道:“爸爸,你会开吗?”
男人回答:“哦,是的,我会开。”
男孩兴奋地道:“爸爸,它有翅膀,它还会飞,我们开着它飞出去,就能很快到我们想要去的地方了。”
男人没有翻到什么好东西走到了车边检查了下油量:“它飞不了了,没有汽油。”
男人找来一根撬棍,探入油箱,撬棍触到了底部,他又拿了上来,用手摸了摸棍子的顶部,大约有1厘米厚的汽油,他一阵欣喜,太好了,汽油是难得的燃料,可以在紧急的时候快速点燃火,可以在天气不太冷的时候当油灯使用,他们就可以不必忍受篝火刺鼻的烟味了。
男人用车库里的工具把油箱给卸了下来,然后找来了一个小罐子,他将汽油倒在了里面,有小半罐,他振奋地道:“孩子们今天我们旗开得胜!我们找到了一点汽油!”
可是孩子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高兴,比起汽油,他们更愿意听到找到了食物。
男孩毕竟还小,他对着汽车新鲜了一阵子,玩了一阵子就觉得累了。
女孩从车上下来,看了看外面:“爸爸,风小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男人探出身子看了看天色,天气非常奇怪,虽然是白天,但是看上去就像是傍晚,天上的云层像被火烧过一样,印着红色,给整个小镇的废墟都镀上了一层烙铁般的色彩。男人有点不确定气候的变化,也许一场大风暴将要来了。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需要一点食物来躲过这要命的一两天。
“爸爸,我们今天能找到食物吗?”男孩担心地问。
“能,一定能。”男人回答。
男孩:“可你昨天也这么说。”
女孩打断了男孩:“昨天我们不是找到了吗?”
男孩:“可那不是爸爸找到的。”
女孩狠狠瞪了眼弟弟:“我们找到的就是爸爸找到的,只要有食物,爸爸就没有说错。”
男孩吐了吐舌头。他小心翼翼地说:“外公说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对吗?”
男人爱怜得抚摸男孩,他点点头:“是的,上帝会保佑我们今天能找到东西。”
女孩看了他们一眼:“这里没有上帝,上帝已经死了。”
男人吃惊地看着女孩,暗沉色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你的外公威尔斯先生是上帝的仆人,他不仅是一名医生,还是一名受人尊敬的长老(基督里管非职业的牧师称为长老),他听到你说的话会难过的。”
女孩紧紧捏着衣角,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一团烈火,他们是被抛弃的人,在苦苦挣扎着存活,他们所有的一切,包括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她咬了咬嘴唇,内心的那股躁动没有喷发出来。她说:“我自己出去找食物,弟弟和你在一起。”
说完,女孩一头钻入了风沙中,她的身影在几米开外就已经模糊,她的声音还算清晰:“我们会在约定的地方见面。”她知道爸爸一直在坚持着,试图让他们坚信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可是她早就看穿了他,这个脆弱的男人一直用谎言在支撑着他的信念。
女孩不顾父亲在背后的喊叫和追赶,她想成为一个不依靠父亲的人,她拉上了自己的帽子,飞快地脱离了父亲的视线,直到她听不到父亲的喊叫,眼里露出一种胜利的喜悦,可是很快,这种喜悦在她眼里淡去了,她想到了爸爸的咳嗽,他们说好的今天一起出来,但是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她虽然瘦,但是还算健康,也许她可以很快就找到食物,然后早点回去,让爸爸好好休息一天。
她将夹克衫的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底下,这样沙尘就不会钻进她的脖子。女孩准备好匕首在她容易拿到的地方,然后她琢磨着去附近一家酒吧,除了罐头以外,酒的保质期也很长,并且可以抵御寒冷,虽然很多人会想到这一点,但是女孩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那家酒吧外面的招牌已经倒塌了,只有门前的一个大广告酒瓶子显示这里曾经是一个酒吧。酒吧玻璃窗户上被砸了一个洞,满屋子都是沙子,女孩的脚落在地上都会隐约陷入,天呐,她很难想象这里会有什么东西,到处都是七零八落倒地的空瓶子,也许在很久以前这里正举行过一个派对,每个人都喝得烂醉。
女孩站在门口怔怔盯了一会,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找东西。有个东西看上去埋在浅浅的沙子里,也许是一条被褥,或者是一件衣服,女孩随手拿起了一根木棍,吹了吹上面的灰,她讨厌老鼠,也许那件黑色的东西底下会钻出成群的老鼠来,那些东西速度很快,又凶猛,除了啃吃木头,它们通常还会吃死尸,那些东西的生存能力可比人强多了。
她试着挑开了那件黑色的衣服,噢,天呐,她就知道不会有惊喜,下面是一副骨架,人的骨架,衣服被她挑起来,和衣服连着的骨架也随之散了开去。女孩连同木棍子一起扔在了地上。
女孩一个人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个镇子很大,大得超出她的想象,她和爸爸一直都没有碰面,所以她认为这个镇子是大的,否则他们早就遇上了,这里也许没有人,她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看到任何人,除了死人。
没有人比有人要好,看到陌生人会让她紧张。可是她又渴望能够看到几个人,也许她可以和他们说说话,也许有人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了,除了爸爸和弟弟,她不知道一个人一直不说话会是什么样子。
她又走了半个小时,一直沿着那条斑驳的水泥路,因为气候的剧烈变化,那条路已经开裂,到处都是闪电纹,还有断裂并且拱起,有时候还会有建筑倒塌在上面,她需要爬过去。那些裸|露的钢筋在摇曳着,上面还欠着混凝土块,还有许多废弃的电线,外面的绝缘层已经像被火烤过一般融化,粘着金属铜丝,整堆废墟就像一个被折断的机器人,躺在那里无力回天,连微生物对它们的分解也非常艰巨。
女孩终于见到了一个“老人”,因为他身材伛偻,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他们在这条公路上相逢的时候,彼此都怔住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内心是多么紧张。
“老人”拄着拐杖,身上背着厚重的东西,那是他的全部家当,看上去他就像个骡子,背上的东西将他的腰都压弯了,他用“三条腿”颤颤巍巍地走在那里,他也许以为没有人,所以他才放心地走着,他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在路上起不来,成为这废墟中的一员。
女孩紧紧握着刀柄,就算是一个“老人”,她也必须谨慎,她停在那里,等着他走过去。只要他走过去,她就不会和他起冲突,她不想起冲突,那个“老人”越走越近,除了一开始短暂的停顿,他们也许都在等对方先走过去,但是女孩没有动,所以他慢慢动了起来,总要有一个人先动的,不是吗?他一步一步走向女孩,只是他的腿迈得更加艰难了,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阻力阻止他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我试图想表达一点什么。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尝试一点新的未尝不好,不知道这种表达模式是否会让亲们觉得乏味?但是如果静下心来,我觉得一定是会有一点微妙的体验的。
这是一张未来的会飞的汽车概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