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书房里，余望海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抱着小白的余常乐，不怒不喜道：“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余常乐掐了一把小白的屁股，朝他使眼色。
小白双手交叉着胸前，一扬头，什么也没看到。
余常乐干咳了一声道：“您是要当事人角度的解释还是旁观者角度的解释？”
余望海斜眼看着余常乐，“我不介意两个都听一下。”
“旁观者角度的解释就是小白觉得我需要两只鬼，并为此做出了努力，虽然结果有点出人意料，但我仍然很感动。”
余望海习惯性地点着椅子上的扶手，“当事人的角度呢？”
“那两只鬼魅力太大，引得我和小浩子兄弟反目成仇，我表示很忧伤。”
余望海微微扬起嘴角，两条法令纹有种成熟儒雅的风度，道：“放出来看看。”
余常乐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两下，“不太好吧……万一我跟爷爷也反目成仇就不好了。”
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余望海道：“放心，我不和你抢。”
余常乐只好硬着头皮扯开锁鬼囊，说实话当时太暗他也没注意两只鬼长什么样。
两道白烟从锁鬼囊里钻了出来，化成人形后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
余望海看着眼前一个头发都打结了的叫花子跟一个秃了顶的肥胖中年鬼，嘴角的笑意更深，道：“口味有点重，看来我不可能和你反目成仇了，老人家上了年纪，清淡点好。”
余常乐：“……”
余望海余光扫过余常乐的锁鬼囊，看到藏在里面的那团黑气，眸光闪了闪，却是什么都没说。挥了下手，将那两只鬼收进余常乐的锁鬼囊里，然后靠在椅背上道：“圈子也陪你绕了，说正事吧。”
余常乐只好道：“我觉得，我跟着小浩的话会给他拖后腿，还是不要搭档了吧……”
余望海皱眉，“常乐，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跟着浩岚？”
余常乐当然知道，所以也很无奈，“学习修行。”
余望海身体微微前倾，“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的决定表示抗议么？”
小白搂着余常乐的脖子不满地嘟囔，“又不是少主提出散伙的。”
余望海瞥了这个始作俑者一眼，似乎想说什么，顿了下，还是转头语重心长地对余常乐道：“常乐，你觉得我们鬼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余常乐看了眼余望海身后那面墙上的‘灭’字，垂下眼道：“驱除不该存在于阳间的灵体，其意为灭。”
余望海点头，继续问道：“何为灭？”
余常乐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余望海道：“你觉得灭是属于破坏对么。”
余常乐有些疑惑地看向余望海，灭不属于破坏，难道还属于保护？
余望海取下笔架上的毛笔，沾着磨好的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一个‘衍’字。
“不灭，则衍。世间所有生死轮回都有他的因果报应，逆道而行必生变数。阴灵存于阳世就是逆道而行，如果将其放任，其衍生出来的恶果只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我们余家这个灭字，是顺应天道，灭阴则衍阳，反之灭阳则衍阴，我们不去驱除那些阴灵，那些阴灵就会为祸阳世，驱除阴灵是为了保护阳世，破坏二字，从何而来？”
余常乐想起晚上超度的那个鬼魂，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余望海继续说道：“即使是人与人之间也有他的相处法则，你是我余家的孩子，不可能跑到李家去为所欲为，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应该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余常乐默默看了怀里的小白一眼。
小白瞬间就炸了毛，“看什么看！你丫还想灭了我不成？！”
余望海看了小白一眼，对余常乐道：“小白他们是你爸留下来的式神，虽然不是人，但待在你身边天经地义。”
听到余望海提到自己从没见过的爸爸，余常乐眼神闪了闪，“我爸他……”
余望海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孙子，道：“你爸是个杰出的鬼师，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去世的。我知道你心软，又吊儿郎当惯了，修为不够并非完全是因为你天生灵力微弱，意志不坚也是一个原因，所以我并不强求你把驱鬼当成自己的使命，我只希望你能像你父亲那样，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做个有担当的人。”
余望海顿了下，见余常乐没有说话，只好道：“我说的这些你回去好好想想，和浩岚的事就算了，你们要真合不来我也不勉强，你自己加把劲吧。对了，你明天起来后来我这里。”
余常乐点点头，抱着小白转身要走。
“等下，你先回去，小白留下，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余常乐以为余望海是因为小白对余浩岚不敬所以要单独把他留下来训斥，于是道：“爷爷，不关小白的事……”
余望海打断余常乐，“不是浩岚的事，你小子自己不争气我当然不会把脾气发在别人身上。”
余常乐只好把小白放下，轻声道：“爷爷要是打你你就跑，跑不了就叫。”
小白眨眼，“叫救命吗？”
余常乐思考了一下，“不如叫非礼？”
余望海阴森森地建议，“非礼太含蓄了，要不叫强|奸吧。”
小白和余常乐同时一脸鄙夷地看向余望海，“一大把年纪了真是老不羞，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么下流的话。”
余望海：“……”
余常乐离开后，小白敛去一脸童真，没什么表情地走到书房里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对面的余望海道：“你再怎么逼常乐他也没办法成为鬼师的。”
余望海不认同地摇头，“世事无绝对，他是余家后人，又是……”
小白打断他的话，“正因为他是，所以他更不可能成为鬼师，别忘了，他的魂魄已经……而且太强大的力量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余望海反驳道：“可是万一哪天他觉醒了，没有一点灵力的他只有被吞噬的可能，他必须有可以与之对抗的能力。”
小白沉默，余望海说的不无道理，但……
“也有可能加快他的觉醒。”
“所以要锻炼他的意志，我不希望我儿子死得毫无意义。”余望海的脸上显露出老人的脆弱，“而且，还有你们在常乐身边守着不是么，有你们在，他不会觉醒得那么快的。”
小白没有再说话，算是认同了余望海。
在临走的时候，小白站在门前，对余望海道：“我很敬佩余天勤，他的死并不是毫无意义，常乐的存在就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意义……”
小白说完之后关上门离开，余望海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看着照片上笑得阳光灿烂的年轻人，眼角湿润……
修灵世家的本宅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其间经历过几次修葺，但一直延续了中式庭院的古朴风格。
余常乐因为一直在想余望海对他说的那段话，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但一直以来养成的作息习惯还是让他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想起今天学校放假，于是眯着眼翻了个身，赖在床上不想起，打算再睡会儿。
无奈庭院里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吵得余常乐没了睡意，只好打着哈欠爬起来，挠着肚子走到厕所放水。
刚放到一半，厕所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小白一脸睡意地揉着眼进来，拉下裤子和余常乐一起对着马桶放水。
余常乐看了眼小白的小不点，道：“这也是你喜欢变成小孩子的原因之一吗？”
小白打了个哈欠，“什么？”
“可以肆无忌惮地露**。”
小白看了眼余常乐，“你现在不也露着**么。”
余常乐抖了抖，提上裤子道：“但很明显我是被你看到而你是让我看到，被动跟主动，有很大的区别。”
“你上厕所不锁门，已经够主动了。”小白尿完了提上裤子，身形蓦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余常乐肩膀上，抱着余常乐的脑袋道：“帮我挤牙膏。”
余常乐拿起小白的喜羊羊牙刷，帮他挤好橙子味的儿童牙膏连着漱口杯一起递给他，“你真是恶趣味。”
小白接过牙刷和杯子，“我乐意。”
余常乐拿起自己的牙刷刷牙，抬头从镜子里瞥见小白刷得满嘴泡沫，赶忙道：“鲁别透我头上！”
“咕噜咕噜……噗啦！”小白仰起头咕噜了两下，噗一声吐出来，擦了下嘴角问：“你说什么？”
余常乐看着自己满头的泡沫口水：“……”
等余常乐洗完头发出来，玄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在桌上。
余常乐边擦头边看了一眼，煮得很稠的绿豆粥和松软的豆沙包，都是他喜欢的。
“少主，早上洗头对身体不好。”
玄天一边在电视柜里找吹风机一边嘱咐余常乐，余常乐咬了口豆沙包叹道：“唉，都是式神，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在一旁静坐的青云把钻到自己怀里的小白拨开，淡然道：“凡事总有个意外。”
余常乐三两下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让玄天帮他吹头发，小白提醒他，“少主，你今天还要去家主那里。”
余常乐这才想起来，昨天没心情问，也不知道爷爷要他去干什么。
“吹完头发就去。”余常乐闭上眼睛舒服地哼了两声，问道：“小白，昨天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小白抓起青云的一缕头发在脸上划来划去，耸肩道：“讨论你修行的事。”
余常乐怀疑道：“和你讨论？”
小白的大眼睛眯了眯，“怎么，你看不起我？”
余常乐摊手，“不，我只是怕出意外。”
小白哀怨地看向青云，青云面不改色地回看。
小白败下阵来，自我安慰道：“有意外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
青云道：“但整个人生都意外就很残缺了。”
小白：“……”
玄天用手指顺了顺吹干的头发，道：“好了。”
余常乐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我去爷爷那了。”
青云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余常乐耸耸肩，问道：“雀儿呢？”
“她还在睡觉，”小白扑到青云背上，道：“我也去，在家里呆着无聊。”
玄天跟着走到门口，问道：“少主中午想吃什么？”
余常乐一脸幸福地握住玄天的手，“玄天你嫁给我吧！”
玄天笑了笑，小白嫌弃地撇嘴，“嫁给你做什么，你一穷二白三废柴，嫁给你没幸福。”
余常乐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玄天道：“到时候再说吧，不知道爷爷让我去做什么，还不能确定中午能不能回来。”
玄天点点头，三人出了门，余望海的主屋跟余常乐的房子算是挨得最近的，但因为庭院是祖上留下来的，占地面积还挺大，得经过花园花上六七分钟才能到。
“浩岚，恭喜你终于摆脱那个废物了啊！”
“嘘，这是在本宅，你小声点，他好歹是少主。”
“少主？哈哈哈，别逗了，连只游魂都抓不住的人来当少主，是想毁了修灵世家吧？我看浩岚来继承家主之位还差不多。”
“你又不是不知道修灵世家的规矩，只有本家的人才有继承资格。”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那小子有什么资格当家主！”
还没进花园，少年的声音就肆无忌惮的从里面钻了出来，两个声音都很陌生，很显然余浩楠一直没有说话。
青云低头看了余常乐一眼。
余常乐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微微皱着眉头，为难道：“你们说我是等他们走了再过去呢？还是若无其事的过去呢？”
小白从青云怀里跳下来往里走，道：“一人揍一顿再过去！”
余常乐赶紧拉住小白的衣领，“别闹事，再闹爷爷真的要罚我了。”
小白握了握拳，最终还是让步。
在这等着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走，余常乐想了想，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好了。
余浩岚他们看到余常乐进来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余常乐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大伙早上好啊。”
花园的亭子里除了余浩岚另外还有两个人，其实平常除了本家之外的旁系都不在本宅住的，但因为是考核期间，旁系的孩子都被送到本宅来进行考核，所以余常乐除了余浩岚，对另外两个一表三千里的兄弟基本没有什么印象。
其中一个刺猬头的男孩有些不屑地嘁了一声，小白微微皱眉，“没人教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么？”
男孩一点就炸，“你算什么东西！你主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在那狗腿个什么劲！”
小白刚张嘴要骂回去，身边的余常乐却拦住他，小白以为余常乐又要忍气吞声，却听到余常乐沉着脸对那男孩道：“跟小白道歉。”
男孩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指着小白道：“让我跟只狗道歉？”
一直在旁边没有作声的余浩岚微微皱眉，喝道：“云峰！”
旁边看起来胆子小一点的那个男生也拉了下云峰的袖子，轻声道：“云峰，别惹事。”
云峰不耐烦地嘁了一声，转身要走。
余常乐双手结印，竖起一道结界挡住云峰的去路，道：“你还没道歉。”
“就凭这道惨不忍睹的结界也想拦住我？”云峰不怒反笑，将手覆在结界上，轻喝，“解！”
余常乐锲而不舍地又竖起一道结界，“道歉！”
小白看着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地余常乐，皱着眉建议道：“少主，其实我们不用结界直接拦住他也可以的。”
余常乐：“……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帅。”
青云漠然道：“但很明显也比较傻。”
余常乐默默收回结界，走到云峰身前道：“道歉。”
“凭什么？”
余常乐仰头想了想，道：“凭你早上吃了屎？”
云峰气得倒抽一口气，“你说什么？！”
余常乐皱眉，“不是吗？不然嘴巴为什么那么臭？”
云峰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另外一个男孩见状赶紧拉住云峰，“云峰！这里是本宅！”
余浩岚皱着眉头道：“考核期间惹事者取消考生资格，三年内不得参与初级鬼师考核。”
云峰将男孩甩开，强压怒火指着余常乐一字一句道：“你给我记住！”
余常乐道：“我觉得灰太狼那句我还会回来的比较带感。”
云峰：“……”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求花花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