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修灵世家在程雨晴的打理下已逐渐开始步入正轨,除去短期内无法完工的房子,其余的事情都已经完美地处理好了。
余重青的葬礼是在程雨晴回来的第四天举行的,今天正好结束，余浩岚守了三天的孝,全程面无表情,仿佛守着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余重青真实的死因余望海没有透露半分,就如程雨晴对外所宣布的一样,三长老是为修灵世家捐躯身亡的。于是众人对余重青的印象从一个老谋深算的老江湖转变为无私奉献的大英雄,对自己以前的肤浅认识愧疚不已，连带着对余浩岚都敬重起来，认为是英雄之后。
所以即使余浩岚在丧礼上的表情像是死的是只阿猫阿狗，但众人也善解人意地表示这也许是因为打击太大导致面部机能暂时瘫痪了，多可怜见的小孩啊，抹泪。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余浩岚表现得一副‘我很坚强我啥事没有’的强悍模样，但玄天还是几乎全程陪在余浩岚的身边。
唔，看上去挺像是春风化白雪的，不过小白冷哼一声表示，“程雨晴那女人只会在葬礼开始跟结尾出现。”
究竟是春风化白雪呢？还是如小白所说的那样选择最佳避难地点呢？
这就得问当事人玄天了。
玄天回过头柔柔一笑，“别闹，表少爷刚跟我说了两个字呢！”
于是新的猜测又出来了，难道玄天仅仅是沉浸在从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口中撬出一两个字的乐趣当中？
好吧，撇开这些不提，咱来说说余常乐。
该怎么说呢？其实四个字就能表明余常乐这一星期的状况——惨不忍睹。
什么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余常乐可以用全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为你做出最完美的诠释。
什么叫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坚强不屈的革命精神？现在的余常乐同样可以为你做出完美解答。
云峰麻木地看着刚刚从鬼窟里爬出来，鬼看到了都要吓活鬼的余常乐，又抬头看了眼月色，道：“今天比昨天又坚持的久了半个小时。”
余常乐趴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嗬嗬地发出濒死般的喘息。
腰果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枕着，目光触及到余常乐从右胸到右肋往外翻着血肉的伤口时，眸死瞬间暗沉如墨，放在身侧的手捏得咯吱作响，然而深吸一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玄天走过来将手覆上那道伤口，水蓝色的光幕下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可明明是在愈合，腰果却觉得比先前鲜血淋漓的伤口更无法直视，仿佛在倒带且放慢了速度，将余常乐被划破胸膛的画面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
感觉到体内抑制不住地气血翻涌，腰果勉强别过头去，却发现手被人轻轻握住，之所以轻，不是因为温柔，而是因为无力。即使跟自己冰凉的手比起来也温暖不了多少，却瞬间让他安定下来。
“腰果乖，哥哥没事。”
腰果低下头，余常乐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愤怒，疼惜，隐忍数不清的情绪混在一起，竟让原本天真可爱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
腰果伸手遮住余常乐的眼睛，有些无奈，这人连喘气都费力了，还要操这些无关紧要的心。
小白抱着胸窝在云峰怀里，担忧之余也有掩不住的赞赏，道：“第四天的时候就能抑制住妖性凭一已之力撑到最后，而且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常乐的意志力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坚强啊！”
余常乐现在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同于失血过多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外界的声音，所以小白才能说的肆无忌惮。
听到小白的话，程雨晴不赞同地冷哼了一声，道：“这种程度还差得远呢。”
小白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亲妈吗？”
程雨晴将一直扎着的头发放下来，松了松发紧的头皮，轻笑道：“你是在怀疑天勤在外面找了女人吗？”
小白被反将了一军，恼怒地瞪了程雨晴一眼，“冷血无情的女人！”
程雨晴毫无愧色地接受这一评价，“多谢夸奖。”
小白气闷地撇开头，觉得多看一眼这女人都觉得烦躁。
不过话说回来，程雨晴的手段虽然太不近人情，但成效却是极好的。这其中当然也有修灵谱的功劳，因为自从余常乐修炼修灵谱之后，进步也是极为迅速的，不然余常乐一开始进鬼窟也注定了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下场，还谈什么破釜沉舟。
不过像这样在一个星期内，每天的灵力成倍的增长，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众人一开始对这一现象表示很不可思议，一开始以为是修灵谱的功劳，但余望海很明确地表示，修灵谱虽然是传家宝，但也不至于这么逆天。
后来众人又以为是鬼窟里有什么奥秘，怂恿着云峰进去了一次，结果云峰半死不活地出来以后，什么变化也没有，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啊，其实变化还是有的，就是云峰从那以后似乎都会离鬼窟远站几米。看着余常乐的眼神里，隐隐藏着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敬佩。
这里边只有腰果是门儿清，余常乐前世，也就是绯墨的修炼法子就是这么的诡异，每次只要耗尽了妖力，第二天妖力必会成倍增加。
这样听上去是很逆天，照这么个说法，每天给他耗尽妖力一次，然后翻倍再翻倍，不出一个月就能三界无敌了！
但真是这么回事吗？当然不可能了，就算是开金手指，这样也太犯规了。
所以上面所说的那种一个月内三界无敌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气球充上了它不足以容纳的气体会怎样？毫无疑问，会嘭地一声爆掉，爆成渣渣。
绯墨想要一个月之内睥睨三界？那也得有足够逆天的身躯才行。
当然这妖力翻不翻倍，绯墨是自己能控制的，不然哪天迫不得已耗尽妖力，第二天眼都没餐开就爆成渣渣了，那多倒霉催。
所以绯墨这技能刚听是挺牛|逼的，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最多是刚进阶那一会能吓唬人，不像别人修为都是一点一滴地增加，绯墨平时基本都除于停滞状态，得身体能承受了，才会往前跨一大步。
余常乐现在之所以能天天成倍地往上翻，是因为他现在体内的灵力微乎其微，即使成倍成倍地往上翻，到现在也还在身体的承受范围之内。
至于再往上，腰果也有些摸不准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余常乐绝对不知道控制的方法，照这样下去，哪天像气球一样被爆成渣渣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所以，他现在必须得阻止余常乐继续耗尽灵力了。
“明天开始常乐不能再来鬼窟了。”
程雨晴挑了挑秀气的眉峰，也没问原因，爽快地答应，“好，没问题。”
这倒是让腰果有些惊讶了，他原本以为以程雨晴的性子，估计得逼得余常乐完全没办法站起来了才会收手，可现在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
很快程雨晴就用事实告诉腰果，她当然不会是什么善桩。
“后天开始继续初级鬼师考核，我正好想跟常乐说休息两天。”
小白耸肩，看吧，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好说话，半点不刁难地顺别人的意。
听到初级鬼师考核，余浩岚瞳孔动了动，看向躺在地上的余常乐。
玄天马上察觉，回过头正想问怎么了，余浩岚却又是垂下了眼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玄天忽然想到，好像自从认识余浩岚起，就没见这孩子笑过。
玄天摸了摸无时无刻都向上扬着的嘴角，墨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的亮光像是又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还是真的被余常乐所压制，绯墨的意识这几天都没有跑出来。腰果倒是松了口气，倒不是不想见到绯墨，只是现阶段出现的太频繁实在不怎么安全，如果影响到以后的觉醒，那更是得不偿失。
第二天余常乐起床后，身体就如前几天一样，散架般的痛，似乎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咯咯的响声，像是刚组装好还没上润滑油的零件。
一双冰凉的小手覆上肩膀，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微痛中带着酥麻的感觉让余常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有种全身舒畅的感觉。
腰果稚嫩的小脸出现在上方，一脸担忧，“太重了吗哥哥？”
余常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道：“不，力道刚好，很舒服。”
话音刚落，门就被一脚踢开，小白蹦哒着小短腿闷头往里冲，嗷嗷地叫着，“大清早的你们这对狗男男在干什么？！什么太重了？！什么很舒服？！哎哟喂世风日下啊！节操呢！节操都塞菊花里了吗？！人鬼殊途也就算了，少主你居然这么不知廉耻，腰果……腰果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就算是鬼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余常乐：“……节操塞菊花里的人是你吧？”
云峰红着脸跟进来，慌手慌脚地抱起小白往外冲，“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是路过，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小孩，你们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
余常乐：“……”
腰果笑眯眯地凑到余常乐眼前，问：“哥哥还要继续么？”
按个摩都被定了猥亵儿童罪名的余常乐心灰意冷，“让我自生自灭吧！”
适应了一会后，余常乐忍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失血失的，头重脚轻，飘一样地到了餐厅，刚坐下没一分钟，玄天就尽职尽责地端着牛奶跟蛋糕上来了。
余常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皱眉，“好甜。”
玄天从厨房里伸出头来，浅笑着安抚道：“少主昨晚失血过多，多补充点糖分。”
余常乐只好皱着眉头跟赴刑一样一口牛奶一口蛋糕地往嘴里塞，感觉甜得他牙都疼了。
还没吃到一半，正想着是不是倒杯白开水漱漱口缓解一下，一转头就看到余浩岚从楼上下来，径自坐在餐桌的另一边。
同样也是一分钟不到，玄天端着豆浆跟油条就上来了，还配了一小碟脆萝卜。
余常乐馋得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瞧见没！这搭配才叫合理！
玄天端上来以后又进厨房忙活了，显然是在准备其他人的早饭。
余常乐端着杯子跟蛋糕蹭到余常乐身边，腆着脸道：“小浩子，咱们俩换着吃吧？”
余浩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为什么要跟你换着吃？
余常乐开始施展忽悠**，“咱俩不是兄弟们？好兄弟都是互相吃对方的东西的！这样才显得感情好！我跟你说，没吃过对方东西的都不好意思说是对方兄弟！”
余浩岚其实很想说我还真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兄弟。
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漠然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豆浆放进嘴里，用行动表示免谈。
余常乐急了，端起余浩岚盛豆浆的碗就往自个儿杯子里倒，原本还剩一大半牛奶的杯子一下子被倒满，余常乐喝了一口，满意了，不甜不淡，正好！还好余浩岚的豆浆是没糖的。
余常乐将嘴上一圈奶渍舔干净，举着杯子问余浩岚，“自制豆奶，尝尝看么骚年？”
余浩岚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起勺子继续喝豆浆，懒得跟他计较。
余常乐看着余浩岚面前黄灿灿的油条又开始嘴馋，一边偷偷摸摸地伸手一边道：“小浩子你知道为什么油条为什么要两条并在一起炸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那是因为油条是要跟人分着吃的！”
话说完了，爪子也碰到油条了，然而还没来得及捏起一根，就被玄天将盘子从手底抽走，无奈地看着他，“少主，现在还不能吃油炸的东西。”
余常乐倖倖地收回手，却听余浩岚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油条之所以两根并一起是因为秦侩跟他夫人的那个典故，不要拿你的下限挑衅别人的智商。”
余常乐吃惊地看着余浩岚，“我好想数一下刚才那句话里有多少个字！”
“不用数了，三十七个。”已经养成只要余浩岚开口说话就自动同步计数习惯的玄天挫败地撑着脸，略有些哀怨地看向余浩岚，“这些天表少爷跟我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余浩岚微愣，片刻后耳根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红，低下头无意识地搅了搅豆浆，“我只是受不了他把人当傻子……”
玄天凑到余浩岚眼前，笑得眉眼温柔，道：“那表少爷对我笑一笑吧？那样玄天心里就平衡了。”
余浩岚没想到玄天会提这么个要求，错愕地抬起头，鼻尖传来的轻微搔痒让他一时有些恍神，对准焦距后才发现玄天离自己近得呼吸可闻，墨黑的瞳孔犹如看似无害的泥沼，温柔却让人无法抗拒地慢慢深陷其中……
努力抑制住自己落荒而逃的冲动，余浩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不会。”
玄天盯着余浩岚舌尖扫过的嘴唇，不同于往日的紧绷，微微张开，泛着些许水光。
玄天眸色似乎更加暗沉，沉默片刻后忽然凑到余浩岚耳边柔声道：“没关系，以后我来教表少爷。”
嘴唇似有似无地扫过耳畔，余浩岚耳根发红，想躲开，却发现自己无比贪恋。
余常乐端着盘子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默默地退下，就听到云峰的声音适时地出现。
“啊，肚子好饿，牛肉面牛肉面~”
云峰抱着小白从楼上跑下来，等走近了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已经恢复了正常，然后八卦王小白还是眼尖地从余浩岚微红的耳根嗅到了猫腻。
玄天若无其事地起身从厨房里端出牛肉面，云峰就连吃饭也抱着小白，小白却有些不满，“混蛋，你是想把我当围兜兜吗？！”
云峰微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将小白放到旁边的座位上，“不好意思，抱习惯了。”
余常乐又跑到云峰那夹了两片牛肉吃，那些反胃的甜腻才彻底被压下去。
小白一边教训云峰一边跟余常乐说明天继续初级鬼师考核的事，余常乐愣了下，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总归是要比完的，早也好晚也好，他手上反正只有这几只鬼。
然后余浩岚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却让他愕然了。
“余常乐，我不要家主之位，但我要跟你比试，是我跟你，不是我跟你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