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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说实话不喜欢看戏,他不知道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有什么意思,那些画着彩妆的戏子,演绎别人的人生爱恨情仇,其实照他看来,最好的戏子在生活之中,他一生到此何时不是戏?他穿梭在这朝廷之中,那一场不是费尽心力去演?
戏子唱坏了,不过是赔钱被打一顿,他唱坏了,就是谢幕。
所以他不喜欢戏,他的人生就如同一幕幕的戏,他是最好的主角。这些戏一场场一幕幕,他觉得简玉华就是个傻逼,还会痴迷在别人演绎出来不真实的故事,难道十皇子殿下你这一生,在太子面前前后带着面具,还没把戏给演够?
简檀刚刚看着戏的时候思想其实走神了,他不由又想起了卓少倾带他看的戏,比这咿咿呀呀的有意思多了,活春宫这戏码……那会儿他回忆起来,还是有些心情愉快又想笑。
不过这会儿,他被简玉华说着,把这戏一看,顿时渐渐有些火气。
戏上演的是个寒门女子,邂逅了一个公子,两场戏过,女子便成了富贵公子家的小妾,后面的戏讲的就是女子如何在庭院深深中上受婆婆苛责,下受大房欺压,和丫鬟们白眼……
这戏想唱什么?简檀不会看不出来,他娘正是这样一个下等身份进入深深庭院的女子。
“昭王殿下既是嫌弃简檀出身低微,那简檀便告辞了。”简檀说着便要走,简玉华连忙拉住,“表弟,哪的话?你知道表哥我是万万没这个意思的。这戏,我不仅仅是要提醒你,我也是要提醒我自己。”
简檀坐了下来,却不动声色将手从简玉华手里扯开。
简玉华果然不觉,正循循善诱,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母妃的出身也不比你娘好多少,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觉得我们很像,在这京城皇家都出身低微。不同的只是,你娘嫁了王爷,我娘嫁了皇上,但情况类似。母妃死得早,她死的时候只是个贵人,也是父皇念着她的相伴多年,到死追封了一个贵妃。”
这番话倒是真的,不然简玉华有能力有本事,为什么如此低调?而是根本高调不起来。简檀知道他是要出感情招了,但是跟他简檀谈感情?
“母妃死的时候,我才十岁,但是依稀记得她那个时候身体不错,怎么可能病死?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结,为人子的,还真过不去。我也听说你……”
“我娘死那年我年纪小,才三岁,什么都记不得。”简檀知道他想说什么。
简玉华看着他,忽然伸手帮他理了理狐裘披风,简檀不动,简玉华将手按在他胸口拍了拍,“其实,简檀,你恨裕王妃,你恨裕王府所有的人吧?”
简檀直勾勾地看着台上正精彩的戏,不动,不答话。
简玉华收回手,简檀呼吸起伏他如何听不出来,道:“我也恨。”
“太子六皇子都不聪明,但是凭什么他们就能拥有这么多?简琛简钧更是不及你万分之一,简檀,你不恨么?皇家冷暖,你相信你不是没感觉——”
简檀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简檀时日无多,只想好好过最后的日子——”
简玉华同样打断他,按着他的肩膀,“你看,我说,我们很像。”
感觉得肩上的爪子给他隐隐的压力,简檀心头实在觉得冒火又厌恶,用卓少倾的话说就是,像个毛线啊像,你算老几啊,跟大爷相提并论——你配吗!
可是简玉华是不会有这自觉的,继续道:“简檀,上次你在我府上,我就已经感觉,其实我们是一种人。你看,你我多会伪装。你的病,也是你装的吧?”
简檀被简玉华的自作多情搞得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起身,“殿下,简檀可不敢欺君罔上!时候不早了,告辞。”
简玉华拉着他,“戏未完,便想走?”
“殿下,简檀不懂戏,也看不懂!”
“说好请你看戏,咱们再聊聊,看完再走,如何?”
简玉华的话暗含锋利,简檀稍一迟疑,便被他按着又坐下了。
“表弟,刚刚说的事——”简玉华端着茶杯,继续给他斟茶。
“刚刚?殿下说什么了?我一时犯病,晕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听到。”简檀淡淡接茶,心想简玉华你别惹我,真别惹我,爷就算想做什么,也是自己做,凭什么帮你做?像?你简玉华跟我像?不过有那么一丝的影子,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简檀软硬不吃,态度清楚表明在这里,他不帮他,但是他也不挡他的路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还能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几句这早春乍暖还寒时候,檀表弟注意身体。
台上的戏进入尾声,说是那女子逐渐得宠,便越受到正房打压,终于使人在她药里下毒。
终于快结束了,其实简檀并没太多的感触,只是觉得简玉华很可笑,以为这点手段就能把他收买?只说一点,你说你我像,你简玉华不甘在人下,凭什么会以为我简檀能甘心在人下?我从未抱想法觉得你可以利用,你却不开眼觉得我能够利用,说到底,你差我一截,我从来都看不起你。
而简玉华心头憋着气,瞥着简檀一副认真看戏却神游物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莫名觉得,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越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淡然,就越让他觉得就是想去压折这人,而且他今夜说了这么多,当然不会觉得简檀是真没听到。
但简檀就是那么气定神闲地坐着,双手拢着袖子,身上一匹白狐披风,那样精致细腻带着光彩的毛,实在跟这人很像,衬得这人越发风度动人,像这早春开起花骨朵儿的玉兰,那样的白,孤高华净,花是优雅,但是谁都知道,那一树玉兰同样有着风骨凛凛。
他看着,就越觉得这人不简单,越发想把他收在手下,何况他今夜还跟他说了这么多,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把这人降服。来软的,来硬的,他一一都试过了,但是他总能给你回了。他又觉得,好像他什么心思都瞒不了他,本就是个玲珑精致的人,他觉得好像他看不懂他,但是又莫名地觉得,不管如何,简檀肯定是一个懂他的人。
戏终谢幕,简檀站起来,樱唇轻扬,躬身便浅浅一笑,“殿下,简檀便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便走,一袭白衣踏着夜风而去,像暗夜里优雅迈步的狐,游走在人间的灵物。
简玉华怔怔起身,不由往前几步,脱口而出,“我送你。”
“怎敢?殿下你回去,我自己出去就好。”他再躬身一笑,似近还疏。
简玉华却摇头,“不用跟我客气。”说着执意走在前头。
简檀便不再拒绝,两人走出府邸,简玉华执意送到街口,又到得街口,简玉华还是想找个借口留他,有些事情他还想再试试,再努力一下,这样一个人,怎么舍得放开?正当他心思百转,有人驾着车路过,是宰相大人的长子,远远就招呼,“昭王殿下,檀清王爷,真巧啊,遇着两位芝兰玉树般的人,我跟朝中极为公子们约在鸣翠楼,崔大人刚得了一副前朝画圣真迹,一起去看看怎样?”
简玉华简直太高兴了,老天都在帮他,要不这人怎么来的这么巧?把简檀手一挽,便不放了,“真的吗?檀表弟,一起去看看吧。”
“殿下,简檀——”
“哎呀,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一会儿我们还要赏月看美人,小王爷你这等风华绝代一定要去,来来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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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画圣,那敢情好啊!大爷是画仙,走,我们也去见识见识,喝喝花酒。”
卓少倾几乎是一听这些人的邀请就高兴答应了,这么多天他都快郁闷死了,在家持续被习瑶云左一个李家姑娘,又一个王家闺女地烦,做什么事都感觉不好,正郁闷呢,当下招呼了卓一奇,到时间就备了马车乐摇摇地前去,而且已经打算好,为了避免被逼婚,他决定先去奸商府避几天,正好找不到借口走呢。
进了鸣翠楼,他倒是很自在地就跟人打招呼,不过目光越过喧闹的人们,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那个正跟简玉华谈笑的简檀,简檀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目光相对的刹那,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
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面,简檀实在是被半绑架过来的,猜到既然与画有关,可能会见到卓少倾,而卓少倾倒真是没准备,他感觉简檀这人肯定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才是。
卓一奇瞧见简檀,当然第一时间就是看他家丁丁,不过可惜,丁封寒没来,既然没来,他也就颇为心虚地闪人了,他可没忘记他得罪简檀的事。
当下两人见过之后,各自不动声色,卓少倾高谈阔论,简檀忍受着简玉华的不时骚扰。
好不容易,这一屋子的达官贵公子来齐了,年轻的崔大人笑眯眯拿过他千辛万苦找来的画,展开,却是一副贵妃美人图,众人纷纷赞赏评论,唯卓少倾这个不找点事刺激简檀的不舒服,哼笑一声:“画技嘛,确实不错,可惜这美人不是怎么天仙,所以总体说来呢,这画跟本侯上次画的美人出浴图,差了那么一点。”
众人自然嘘声一片,谁信啊这纨绔能媲美画圣?卓少倾自然瞅着简檀,笑眯眯道:“你们不信,小王爷亲眼见过,大家问他,看是不是啊?”
前年孟兰新月节上卓少倾一副美人出浴图的确千好万好,但最不好的是居然画的是他,还画得女人的身体媚态横生!此刻还好意思拿来说,简檀当即脸色就冷了下来,卓少倾也看着他,满是挑衅的神情。
“本来挺好的一场盛会,就是多了某些不知所谓狂妄自大人,什么美人图,也不过尓尔。大家尽兴,本王被败了兴致,告辞。”简檀冷冷说完,四下一告罪,便要走,也正好,他也正烦着不好走呢。
简玉华却还不放过,连声对大家致歉,把简檀拉出来,却道:“檀表弟,你别气,早晚要收拾卓家人,这正高兴呢,也算是我拉你来的,碰见那人,也不能让你败兴而归,这鸣翠楼啊,据说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茶道一绝,在煮茶的时候还会放上一些各种鲜花,美曰花茶。檀表弟,来嘛,我们去试试也是好的。”
简檀心头真可谓猛翻白眼,其实看见你更让我败兴,但是简玉华拉着他却不松手了,只好跟着他去了另一间雅间,品尝他所谓花茶。
他在房间里坐着,简玉华殷勤地出去招呼人准备,离得远了,却把老鸨招呼过来,那老鸨自然是认识他的,连忙道:“殿下,要美人?”
“我屋里已经是最美的美人,还要什么美人?”简玉华勾唇妖冶一笑,俯□,在她耳边道:“据说你这花茶也能醉人,是不是啊?那里面的人,本王想他今夜醉在这……”
老鸨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会意的眼神,谄媚地笑了笑,很多事情,她不用管,她只用知道这里最有权势的昭王殿下下的命令,那就是了。
花茶,当然也可以醉人。
简檀这会儿没工夫多想简玉华,反正喝完茶他就走,以后离他远点就是了,此刻他只想着,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卓少倾,很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