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机械情缘
和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眨眼，霸天虎的战败，迈格创的死亡，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条不断向前穿行的河流，在经过短暂的波澜之后，它又夹裹着那些已经过去的故事，继续向前。
十几天前的网络大崩溃造成的影响现在还在，那些因为数据错误蒸发掉的巨额财富，那些在数据危机中出现的种种问题，都堆在各国政府眼前，演变成了急需解决的重要事务，就连梅林也被牵扯其中。
在这十几天里，他被迫参加了很多个各种主题的会议，那些会议的与会者身份都挺高，按照梅林的性格，他是不怎么喜欢听其他人在缠绵不休的讨论中浪费时间的，但奈何作为一手解决了机械纷争的指挥官，这些会议里往往都需要倾听来自他的意见。
说实话，梅林能理解这些高层的想法，这一次的塞伯坦人袭击唤起了很多人对外星文明的警惕，他也乐于在地球整体防御和进步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见。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梅林很可能是对塞伯坦人了解最多的人了。
但梅林有些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连世界环境保护组织都会给他发邀请函？难道塞伯坦人入侵还会让地球的生态环境在短时间内发生影响吗？
还有什么人权组织，什么动物保护组织...见鬼的，他们都来凑什么热闹？
连续不断的会议邀请让梅林不厌其烦，到最后他干脆请了个病假，躲在家里不出门了，不过在弗瑞和皮尔斯的干预下，那些莫名其妙的会议邀请函也快速减少，这让梅林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清静。
但今天，2003年11月下旬的某一天，梅林却主动踏出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塞伯坦人的飞船已经修好了，它们将在今天离开地球，包括和梅林关系不错的阿尔茜，也会坐着那班船离开。
“哗”
就在梅林打开门的时候，一辆黑红相间的肌肉车也很准时的停在了梅林家的门口，伴随着喇叭响起的声音，车门自动打开，就像是在邀请梅林坐进来一样。
“我的朋友飞过山，你做好决定了吗？”
梅林坐入这经典款肌肉车的副驾驶座上，他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对空无一人的驾驶座问到：
“你要跟着阿尔茜离开吗？”
“不。”
车辆缓缓启动，飞过山瓮声瓮气的声音也在车厢里响起，它说：
“我和阿尔茜谈过，她想要的那种群星探险的生活不适合我...我不是个探险家，我的一生几乎都在战场上度过，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地球的生活方式，说实话，我不讨厌这里。”
“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
“嗯...”
梅林靠在驾驶座上，他没有说话，直到好几分钟之后，他突然问道：
“你做出这个决定，应该和我有关系吧？你还在执着于当年那个骑士的‘契约’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
飞过山坦然的说：
“但关系不大。”
“我是个特工，是个很好的特工，我听说，最近神盾局里已经有人把我叫‘特工之王’了。”
梅林慢条斯理的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说谎，我是听的出来的，你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飞过山，我们一起合作过那么多次，我很熟悉你的思维方式。”
“听我说，兄弟。”
梅林坐直身体，他就像是聊天一样，对不断在洲际公路上加速的飞过山说：
“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我讨厌奴隶制，我也不喜欢这种附庸方式，那是该被扫进垃圾堆的玩意。我帮过你，这没错，我们也一起并肩作战，我们是好朋友，我也希望你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指的是真正的生活，而不是作为一名战士一样活着。”
“迈格创已经死了，bào影号没了，霸天虎已经失败了。也许你觉得自己对群星中还在进行的机械战争依然有责任，依然有使命，但让我告诉你吧，你为你的星球，为你的组织做的已经够多了。”
梅林叹了口气，他说：
“那场战争不是一定需要你才能赢，但阿尔茜...你要是错过她，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飞过山沉默着不说话，但它越发狂野的速度，那越发低沉的引擎声，显示着它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津。
梅林继续说到：
“还有你之前说的，你是个战斗型机器人，和阿尔茜那样的探险者不一样...狗屎！谁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说辞？”
“你是在恐惧新的生活，一名脱离了战场的士兵能做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的思维逻辑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已经离开了战场，但你却还在渴望着回去，没有仗可打，没有一个明确的敌人让你感觉到惶恐，感觉到失去了目标，这很正常。”
“这是一种战争的疾病，我对此深有感触。”
“你得给自己找个方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真正的生活，你就得想办法给自己造一个...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飞过山，彻底的脱离战争，进入新生活的机会。”
飞过山依然不回答。
这家伙很倔qiáng，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就像是山石一样的倔qiáng。
“说话啊。”
梅林狠狠拍了拍飞过山的驾驶台，他说：
“你是想听我一个人给你表演脱口秀吗？”
“我只是...好吧，你说的都对。”
飞过山低声说：
“这大半个月里，我确实感觉到无所适从。”
“我和爵士一起去听音乐会，和大黄蜂还有查莉一起去钓鱼，和救护车一起去参观人类的机械博物馆，甚至是和漂移一起在无人的山谷中冥想，或者和铁皮打拳击...但这些都无法让我找到那种...安全感。”
“我反复检查自己的思维回路，我以为自己生了病...塞伯坦人也是会生病的，但我没有，我很健康。”
“我确实在恐惧，恐惧那种我从未想过的未来，在我原本的想象中，这场战争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它落幕的速度远超我的想象，迈格创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飞过山叹了口气：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誓言，所有的纷争都在那一刻落幕，然后，无尽的空虚席卷了我。我甚至开始做梦了，梅林，这对于塞伯坦人而言是一种很罕见的情况，但我确实开始做梦了。”
“我梦到了我在普卢克斯星区追杀霸天虎侦察兵，我梦到了我在小行星上和粉碎与反弹球战斗，我梦到了被霸天虎打败，拆解的可悲结局...我在渴望战争，我渴望回去，我的灵魂就像是撕开了一个洞，它在疯狂的吞噬着我所有的情绪，昨天，我差点对一头靠近我的野狗开枪...”
“前面有车！小心！”
梅林一把抓过方向盘，让以高速前进的飞过山在公路上猛地转了一个s型，险之又险的躲开了前方那辆悠哉悠哉的越野车。
“战争创伤综合征啊。”
梅林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根香烟，对身后传来的咒骂声充耳不闻，他感受着窗外的风吹动他的头发，他对飞过山说：
“所以，你拒绝阿尔茜，也是在害怕伤害她吗？”
“嗯。”
飞过山说：
“我害怕...我也许得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居起来。”
“愚蠢！”
梅林毫不客气的呵斥道：
“懦夫的行为...心灵上有个洞问题不大，时间总会填满它，我真正担心的是你以那个洞为家，我的意思是，你开始逃避现状，就像是现在这样。”
“我的感情故事你应该挺熟悉。”
梅林在空中弹了弹烟灰，他对飞过山说：
“我有个很能打的前女友，还有个因为特殊原因离开我的现女友，还有很多很多绯闻对象，在这方面，我勉qiáng算是一个专家...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自己思维上出现的问题，靠你自己是解决不了的，但阿尔茜能帮你。”
“我能确定，你们塞伯坦人之间也是有爱情这种东西存在的，它是你们的机械脑袋很难理解的感情，但相信我，爱的力量是很qiáng大的，当你拥抱它之后，你内心的痛苦，那些过去的痕迹就会被一点一点的抹平。”
梅林看着远方那个偏僻的发射场，他对飞过山说：
“你应该再勇敢一点，飞过山，我的朋友，再往前迈出一步，勇敢的接受阿尔茜，我的意思是，她显然很懂得生活，也许她能教会你该怎么重塑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你应该跟着她走，如果你感觉到迷茫，就拉着她的手，任由她带着你前进，我相信，你们最终会走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终点。”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梅林取出怀表，看了看，他说：
“还有32分钟，它们就要起飞，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你还有32分钟的时间来挽回你的未来，挽回你还没开始的爱情，我听说，爵士那家伙也在追求阿尔茜，以你们塞伯坦人的目光来看，阿尔茜应该算是个绝世美女，我的意思是，千万别错过。”
“别留遗憾，这一点很重要，我可不希望看到未来这世界上多出一个力大无穷，自怨自艾，极其危险的机器人酒鬼，我和这个世界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好好考虑一下吧。”
梅林不再说话，他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十几分钟之后，飞过山载着他来到了发射场，梅林打开车门，就看到大黄蜂就停在前方的停车位上，查莉和埃里克正靠在大黄蜂的车门边，喝着可乐。
银sè的爵士则停在另一边，它的车载音箱里传出一段优美的旋律。
这两个家伙是要留在地球上的。
大黄蜂是为了查莉，而爵士则是听说了地球上还有很多隐藏起来的塞伯坦人，它希望找到那些塞伯坦人，劝说它们回到群星中，与反抗军一起寻找一个合适的世界，重建塞伯坦星。
不过，梅林很怀疑，爵士这家伙很可能是想要偷个懒，反正迈格创已经死了，霸天虎的战争即将结束，和飞过山一样，爵士也希望找到新的生活方式。
在停车场前方，在一个大平台上，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船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铁皮和漂移正在对飞船进行最后的检查，救护车在将一些物资搬入飞船中，沉默的荷鲁斯和杂音以及幽鬼在帮助它，杜朋德和查斯这两个家伙人模狗样的穿着特工的西装，戴着墨镜躲在平台边，对那艘飞船指指点点，看来这几天，他们之间相处的不错。
但平台上，却没看到阿尔茜的身影。
“阿尔茜去哪了？”
梅林走到查莉身边，他双手chā在口袋里，问到：
“怎么不见她？”
“你是喜欢上阿尔茜了吗？”
查莉一边喝可乐，一边和“养父”开着玩笑，她眨了眨眼睛，说：
“梅林，你口味可真重！”
“你这丫头，乱说话！”
梅林板着脸对查莉说：
“我是帮‘另一个人’问的。”
“哦。”
查莉拉长了声音，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沉默的如一辆真正的肌肉车一样的飞过山，她估计大声说：
“阿尔茜女士就在飞船里，她刚来的时候好像心情很不好...也许，她是在等人吧。”
“听到了吗？”
梅林回头看着飞过山，他推了推眼镜，说：
“你还在等什么？”
飞过山不回答，就像是在装死一样。
看到这一幕，梅林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毕竟是两个汽车人之间的私事，他也没办法chā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15分钟之后，铁皮和救护车站在平台上，对自己的机器人伙伴们挥了挥手，然后陆续进入飞船中，但它们没有关上舱门...
就像是给一个迟迟不到的家伙留门一样。
“如果你继续等下去，你就会错过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梅林头也不回的说：
“我不知道其他世界怎么样，但我们这个世界里，可没有后悔药可以让你吃。”
查莉也偷偷拍了拍大黄蜂的车门，下一刻，一艘悠扬的，歌颂爱情的流行歌就从大黄蜂的音箱中响起，旁边的爵士迟疑了一下，也很快为这首歌打起了节拍，这个小个子的机器人的音乐天赋真的很不错。
“发射倒计时，30秒。”
漂移那总是冷漠的声音在发射场响起，连这个机械武士，似乎都在催促飞过山赶紧做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飞船已经点火，即将升空，梅林再也忍不住了。
“砰”
他脸sè冷漠的转过身，一脚踹在了飞过山的引擎盖上，他大声喊到：
“懦夫！给我冲上去！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你的骑士...就按我说的做！保护好阿尔茜，给她一份圆满的爱情...”
“反抗军少尉飞过山，现在！执行命令！”
“轰”
低沉的引擎声如雷鸣一样响起，飞过山在起步的瞬间，速度就达到了极限。
梅林哈哈笑着抬起手，无形的引力为飞过山塑造了一条看不到的，向上奔驰的道路，所有人都看着飞过山如飞行一样冲入天空，查莉和埃里克发出了欢呼，大黄蜂和爵士更是变回机器人形态，不断的朝着已经升入高空的飞船摇着手。
“荷鲁斯！”
飞过山一跃而起，在空中变成机器人形态，险之又险的落入了起飞的飞船中，这个红sè牛角机器人对下方沉默的黑sè机器人高喊道：
“一定要代替我保护好梅林！保护好我们共同的骑士！”
“咔”
荷鲁斯朝着飞船抬起手，庄重的行礼，代表着它接下了这份请求。
在冲入高空的飞船上，惊喜的阿尔茜，这蓝sè的机器人小姐姐以树懒熊的姿态趴在飞过山背后，两个机器人不断的对地面挥手，直到飞船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空中。
“真好啊...”
梅林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他轻声说：
“祝你幸福...我的兄弟，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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