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借刀杀人
房中,聂云正拿着墨绿的印玺在手中把玩,只见一阵绿光滑过,手臂便无力的垂落下来。执在手中的印玺顺势滚落下来,顷刻间一袭墨绿的衣衫羽化而出。看着昏睡在踏上的聂云,宫千辰的嘴角微微敛起。
只片刻的功夫,一人穿过闭合的雕花门,房中,穆瑾瑜正趴在桌案上,似是睡着了一般。方才,在凤仙楼中他便发现此人身上带着传书符。今日,不知青涟给他带来了怎样的信鉴。
抬眼的一刹那,看到散落在地的碎屑,宫千辰的眸色不由得渐渐变深。抬手一拂,掠过不远处的铜镜,铜镜之中骤然间光华乍现,看到镜中人背影的一刹那,只见他的眉头微微一颤,天意啊天意....
此刻魔音宫中,挂满了各色的绸灯。湖心亭中一人背对着湖岸,端坐于几案前,十指扣弦,琴声铮铮。白狐裘织就的地毯之上,红衣潋滟。
各色锦鲤游弋于池中,欢快怡然。亭中轻纱扬起又荡下,人影若隐若现。
“宫主,属下有一事禀报。”一个暗色的身影飞过湖面,在湖心亭外跪下。十指拨动,仿若未闻,就在暗卫的额头沁出层层汗珠,渐渐被这琴音震得心神不宁,走火入魔之时。拨动琴弦的指不疾不徐,恰到好处的停下。
得到默许,冥凌这才开口道:“宫主,属下已查到云雾山庄的秘密,只是,宫主要属下找的人....”瞥了一眼身前之人,墨发如夜,一双如烟眉微微上挑,神色淡然。宫主还是这般举世无双,当年正是这一瞥,才让他誓死追随。只这一眼,冥凌便很快低下头去。自从宫主练到焚音诀第八重,武功便愈发精进了,冥凌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重重的叩了一个头:
“属下无能,未能找到宫主所说之人,还请责罚。”
“下去吧。”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冥凌不由得微微一愣。
“怎么,我说的话,难道你听不懂么。”抬头,猛然间对上一双眸,水波无痕,春寒料峭。冥凌这才回过神来重重叩了一首方才退下。
轻纱扬起,露出眉间一瓣白芍。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骤然间,湖心亭中轻纱扬起,再落下时已空空荡荡。
此刻,庆都的上空竟下起了小雨,雨淅沥淅沥地下着,纷纷扬扬,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幅画轴,被泥水浸湿,看不出本来的样貌,甚至还被不少人踩上两脚。一个修长的身影弯下腰来,不顾泥水的肮脏,捡起地上的画轴,小心的揣在怀里,执起伞离开。
“公子,这几日你去了哪里,让夫人老爷好生担心。”
李府的宅邸中,此刻却灯火通明,已有一月有余未曾见到儿子的李氏夫妇此刻是惊喜万分,这李府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是武林世家,这李氏夫妇,便是隐退江湖多年的武林翘楚。
男子并未答话,径自走向书房,婉儿只觉今日的公子似与往常不同,正欲跟来,抬眼触到眼神的一刹那,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愣是停下了脚步。
书房仍旧一尘不染,甚至连离开时的砚台都未曾动过。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李氏夫妇倒是还没有忘记他这个“儿子”。
将画轴展开,铺在桌案上。如预料那般,画上空空如也。
眸色渐渐沉了下去,直至子时,萧逸书房的烛火依旧亮着。
透过窗栏,可以看见一个绰约的身影,倚靠在座椅上,眸光深遂,眉头紧蹙。烛光在侧脸打下一抹暗影,抬手抚过画面,锦缎的丝质触手温和,一刹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当时,正是一场阴错阳差的交易让他偶然间打开了这幅画轴。再后来,他竟意外的看到了画中人动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男子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从笔筒中拿出一张卷叠好的宣纸,“画技堪忧”四个字映入眼帘。
烛火幽幽,这一坐竟从子时坐到了丑时,门栏上,渐渐映出一串火光,起初只星星点点,将满屋的笔墨卷入。肆虐的火舌将窗栏吞噬殆尽,空中,飘落一串即将燃烧殆尽的的画轴。化为漫天的蝶舞。
“公子,公子,你快开门啊。”婉儿焦急的看着紧闭的门窗,漫天的红光中,一道傲然挺立的背影立于桌前,静若寒蝉。转身的一刹那,原本紧闭的雕花门一瞬间被风掀开。
漫天的绯红之中,发丝如缎,闪动的衣衫滑过门栏,翩若惊鸿。
当婉儿倒下去的一刹那,眼中最后滑过一片火红的流云,纤尘不染。女子的嘴角仍旧留着血,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呼吸,仍然瞪大的双目仿佛死不瞑目。
翌日,李府被尽数灭门,李氏夫妇惨死于一场大火中,其独子不知所踪。武林之中一时人心惶惶。昔日的“武林第一剑”李宗孺如今死无全尸,怎不令人多想。
这一日,聂云正在街上行走,身后跟着周弋,刚踏入凤仙楼,便听闻了这一消息,心中不由得暗暗一惊,眸色不由得暗了暗,没想到萧逸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用心良苦,一箭双雕。只怕,现下早已有不少人将他当成了“弑父杀亲”的魔头了吧。一旦发现他这个“萧逸”在云雾山庄之中,云雾山庄也难脱干系。而一旦发现了他这个假冒的“萧逸”,就连灵隐谷都要遭受一阵血雨腥风。江湖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
武冠天下的魔音宫宫主,自从四年前在兵器谱排名大赛上一举击败排名前三的绝情谷绝情公子的“落水剑 ”云雾山庄穆凌云的“玉骨扇”,孔雀山庄的“飞天翎”便销声匿迹。众人只记得那一抹殷红飘散的流云和傲骨的身姿。直至落幕,无一人能掀开他遮在面上的斗笠。
魔音宫宫主,我倒是要一堵你的真容,看那张“萧逸”的面孔下到底是一张怎样惑世的面孔。聂云不由得想到与唯一一次的**,那时的他正是不由自主被这样的萧逸吸引,手不由得攥紧,只觉一阵气血翻涌,仿佛有什么从四肢百骸涌入心口,为什么,为何你当日以这般的姿态落入了我的视线,却消失的这般无痕,还是说,就连这整个江湖都是你手下的棋局,每一局博弈都要抛下一子,想到这里,聂云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气血,霎时间胸中真气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现下必须赶紧离开,否则必然会有人来找麻烦。恐怕不久,云雾山庄的人便会差人将他带回去了罢。
“你小子,没长眼睛么。”一油头粉面的小哥看着面前被撞翻桌椅,抡起袖子就要一拳砸过去,骤然间被那凌厉的眼神骇住,惊得呆在原地。此刻聂云正饱受“洗心茶”的噬心之苦,正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扶住门框的一刹那,抬头间眼前映入一袭墨绿的衣衫。
一双皓目映入眼中,不由分说抬指抚上聂云的手腕,片刻后体内这股躁动便被压了下去。
“萧兄可曾觉得好些了。”二人走在街上,此时聂云的面色虽有些惨白,却比方才好上许多。聂云看着身侧的宫千辰,并未答话,只是随着他一道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走。
一路上,宫千辰倒是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聂云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声。正走到街角时,不知为何身前之人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那是....宫千辰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颤,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袭青衣绝然出尘,即便是带着斗笠,也另人难以移开双目。
空中一道墨绿衣衫翻飞,一把抓住那人的肩头,斗笠被掀落,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宫千辰不由得微微一愕,“冒犯了,这位小哥。”松开钳着男子的手,目中隐隐透着黯然。
不远处的高墙之上,一双微冷的双目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抬手压低了额上的斗笠,青衣一闪,如一抹流云骤然消散开去。
正在此时,一道傲然凌冽的红滑过,擦肩而过。骤然间,凤翎停下脚步,斗笠下,一双星目如露含霜,转身看着上方飘落的青叶,缱绻轻旋,落地无声。
风过无痕,徒留一地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