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天若不仁枉做天
疼痛一下子由锁骨传到四肢百骸,然后便是一阵无力的感觉。护体的法术和灵力全部被镇压在血脉深处,简直比用千万钢针直接扎在身上还有疼痛。
龙剑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嘴角却下意识地翘起:“只有这招么?果然还是不够味啊。”
见他还是在死撑,欧阳天禄也只能叹息一声。他后退了一步,右手一甩,一支闪着淡淡白色的银鞭便出现在了手中。千年玄蛇的蛇皮制成,又在西王母的天池下浸润了三百七十六年,周身的寒气已经凝结为淡淡的光泽。
长鞭一甩,软鞭卷在了龙剑的身上。白色的亵衣立刻被抽破,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将白色的衣衫染成了蓝色。
没有真气护体,他只能硬挨。龙剑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比这重上百倍的伤他都受过,然而却从来没有一次被封了全身的法术。他动了一丝念,想徒劳地试试能否调动真气,然而锁骨处的降龙索却陡然一紧,几乎要把锁骨钩裂。
啪啪啪二十鞭。每一下都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龙剑被缚在刑架上的手不由得微微握紧。这些鞭子虽然是狠了,却只是皮外伤。真正让人受不住的是那几乎痛彻骨髓的寒气,似乎能将每一寸肌理都冻成冰。然而被划破的伤口却又有一股灼热传来,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你还真是硬气,被封了真气和法术,竟然能扛下二十下打神鞭。”欧阳天禄道。
“……哪里,多谢天刑星君手下留情。”龙剑低着头,伤口处灼热又冰冷的触感简直能让人发疯,“只怕还有更厉害的在后面吧。”
“唉。”欧阳天禄放下打神鞭,似乎神色也有些痛苦,“我们都相信龙后的死不是你下的手。然而天帝御下圣谕在此……”
“你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不用觉得有什么愧疚。”
“龙剑殿下,今日就到这里吧。”欧阳天禄抬起脸,有些歉疚地看着他,“明日——”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的甬道传来了几声脚步声。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九华玉制成的牢房石壁传入了两人的耳朵,带着淡淡的威严和疏离:“欧阳仙卿,讯问犯人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欧阳天禄大惊。他立刻俯□对着刑房大门的方向下拜:“参见天帝御下。”
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那道白玉制成的门栅竟然径自移动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走了进来。明黄色的衣襟上用天妃织成的素线修着九天星辰,盈盈若若似乎还在闪动着光泽。长袖上滚边的是人间的江山社稷,崇山峻岭,仅仅是看上去,已能感知那茂林修竹之气势。紫金制成的头冠上镶嵌的是七颗五彩神石,以北斗星宿的位置罗列着。长袖衣襟顶戴,皆是霞光花翎,玉带团花,缕金绣月,华贵非常。
龙剑抬起头。只见天帝的脸色被垂下的九曲金鎏遮住,根本就看不真切。其实想想,天庭众仙,很少有人敢抬头直视这六界最高的统治者。即使自己抬起脸看他,也依然不知道这位天帝御下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相貌。
欧阳天禄还没有说话,龙剑挑了挑眉:“天帝御下倒是闲情雅致。”
天帝似乎没有听见。他先让欧阳天禄平身,然后道:“欧阳仙卿,孤命你为掌刑的星君,正是看在你铁面无私,绝不会手软。”
“但是如今看来,似乎让你与龙剑独处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天帝只是淡淡一句话,欧阳天禄便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他只好无奈又抱歉地看了眼龙剑。
果然,天帝道:“欧阳仙卿,你来掌刑,孤亲自讯问他。”
又是数道鞭子抽了下来,被鲜血染成蓝色的亵衣已经被打得碎裂,碎成布片滑落了下来。修长的身体上是一道又一道纵横交织触目惊心的鞭痕。龙剑依然笑着,然而汗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一开始尚且能挺。然后接下来,每一鞭下去,身体的深处都传来一阵痉挛。龙剑咬紧牙关,越来越凌厉的目光锁定在天帝的脸上,似乎等到一被解放就立刻扑上去掐死他一样。
等到龙剑衣衫尽碎,浑身上下皆是鞭痕的时候,天帝才终于示意欧阳天禄住手。而欧阳天禄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倒退了一步,打神鞭徒然从手上掉了下来。
“龙剑,孤只有两个问题。你为何杀害东海龙后与公主,还欲意嫁祸其他四海?”
“哈!”龙剑刚要说话,喉咙里翻涌的血气却立刻从唇角涌了出来。他低着头咳了几口血,才不屑地对天帝道:“我说过了,我没有伤害母亲和龙玄!”
“你还是要说,你是奉了东海龙后的命令,去寻找那打伤龙玄的牡丹花妖么却空手而归,只得先返回东海从长计议么?”
龙剑狠狠地看着他,目光几乎能将人剜心掏肺。
“丹墀不过一小小牡丹花妖。修为尚浅的龙玄被她打伤还可以理解,然而你是神通广大的龙族大皇子,怎么可能连她也奈何不了?这等蹩脚的谎言还是不要拿出来诓孤。”
是啊,是啊。如果不是碰到了李未名,恐怕自己早已将丹墀捉拿归案,母亲和龙玄也不会遭此大劫……
未名,你现在,怎么样了……
见龙剑别过头去,似乎依然拒绝回答。天帝长袖一挥,对着欧阳天禄道:“继续行刑。”
“御下,打了这么久,他依然什么也不说。是不是需要换一个方法。”
他的本意是希望天帝就此住手,天帝又怎么听不出来。他冷哼了一声,顺水推舟道:“也是,既然这样,上剥刑。”
“御下!”欧阳天禄陡然抬头,惊恐地看着天帝,“龙剑现下没有真气护体,剥刑会废了他的手!”
“仙卿是要抗旨么。”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天帝丢下一句话,慢慢走到了龙剑的面前。他伸出手,按住龙剑的手指,左看右看:“真是可惜了。这么出色的一个人,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如果被拔掉了指甲,可真是让人心生不忍啊。”
“你是那种会心生不忍的人么?!”龙剑咬牙切齿,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了天帝的锦衣上。李未名说的没错;天地无道,则万物当为刍狗。这个冷血无情又自以为是的人,竟然是六界的统治者,说出去真是让人替他丢脸。
“欧阳仙卿。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么孤亲自来。”
他击了击掌,侍立在一边的掌刑天兵递上来了一个小锤子和一根粗针。那把锤子也是精雕细琢,若在凡间定然不是凡品;而那根针通体洁白,似乎也是琉璃宝玉制成,尖端闪着刺眼的寒芒。
天帝又是长袖一摆,龙剑被吊起的左手陡然落了下来。因为重心的陡然改变,他的身体向右边倒去。浑身鞭挞出的伤口如同磨人的酷刑。被吊了三十天,又被封了灵力和法术,被用打神鞭抽打,饶是龙剑也不由得痛呼了一声。
天帝托起他垂落的左手,竖起他的食指。在龙剑憎恨愤怒的目光下,一手握紧玉针。食指的甲缝立刻被插//入。蓝色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落在天帝华丽的霞衣上。这下别说是欧阳天禄了,就连周遭掌刑的天兵都有看不下去,微微别过眼睛的。
龙剑陡然睁大了眼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制止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他用力咬着下唇,留下一道道牙印。渗出的细汗竟然微微浸润了覆盖在伤口上的血痂。
“都说龙困浅滩,盲目断爪。如今孤便拔了你的爪牙,毁掉你的眼睛,看你还是当初那个上天入地,睥睨六界,连孤的圣谕都胆敢违抗的东海大皇子么?”
“废话少说!”龙剑一阵剧烈的挣扎。纵然被封印了真气和法力,那爆发的力道依然大得吓人,将寒玉制成的锁链都摇得吱呀作响,“天地不仁,则万物当为刍狗!!你为帝不仁,终究人心所向,得意不了多久!!”
天帝置若罔闻。他拿起那个小巧的锤子,在玉针的另一端一钉。更多蓝色的血液从手指中涌了出来,空气中早已弥漫着一股龙族之血的味道,冰冷中带着一股血腥的香。
天帝看了看他,见龙剑紧咬牙关,双眼紧闭,浑身微微颤抖。他猛然伸出两指,抵在龙剑的喉结上,那是逆鳞的位置,乃是龙族的死穴,平常绝对是碰不得的。
龙剑被迫睁开了眼睛。天帝将他的手平举到他的眼前,强迫他看着自己的指甲。手指的尖端已经肿起,透明的指甲中已经可以看到那根已经没入到指甲一半位置的玉针。蓝色的血滴滴答答,顺着他弧线完美的手腕流了下来,流淌到手指的位置,落了到了地上。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龙剑大口地穿着粗气,蔑视地睥睨了天帝一眼,冷笑了一声。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指甲拔//出来。”声线依然是淡淡的,此刻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天帝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片指甲。他用力一转,只听轻微的一声脆响。就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龙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指甲断裂的感觉就像是把整个皮肉地拔了出去。
“啊——!”
断裂的指甲早已被蓝色的血迹浸透,落在了地上。
天帝放下手,注视着冷汗涔涔的龙剑,语气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你还是不说?”
龙剑抬起脸。墨蓝色的长发被汗水浸湿,如同水藻一样贴在他的脸上。原本淡色的薄唇上早已布满了渗血的牙印,脸上更是苍白如纸。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龙剑修眉倒竖,“倒是你,如此担心母亲和龙玄,当真是为了她们的安危么?!真不像你平时会干的事情。怕是别有企图吧?!”
“无妨。”接过天兵递上来的丝绢,天帝波澜不惊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那么就在这里吊上你十天。每一天,都拔掉你一根指甲。到时候看你是否还拒绝招供。”
“……天帝老头,你给我记好了。”龙剑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今日我所尝之痛苦,来日必将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