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3. 黑衣人的信

沈岩师兄弟三人汇合之后，一路再也没出什么纰漏，顺顺利利地完成了那本就很简单的送信任务，很快返程回师门。

一路上因为小师弟柯北的任性，三人不得不陪着他放慢了速度，在路上的每个大城镇都多停留了几天，让他好好地过足了一把玩乐的瘾。

柯北其实年纪并不算很小，只比沈岩小上一岁。但是比起五岁入门的沈岩和自小长在师门的其他师兄弟来说，入门就晚得多了。入门之前家里的宠爱，更加上由于排名最末，师兄弟们都有意无意地让着他，更是养成了肆意任性的性格，和内里三十好几的沈岩比起来，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不懂事的小孩儿了。

尽管在门里大家都宠爱柯北，可他最粘的还是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沈岩，整日里沈师哥长沈师哥短，跟前跟后，形影不离。这回出门在外，尽管有个大师兄佟海在旁，柯北眼里却仿佛只剩了沈岩一个，行事从不顾及到佟海，每每让沈岩尴尬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沈师哥，刚才小二说了，这城里每晚河畔的花灯都很好看，我们就逗留一晚，去看看如何？”这才刚过午，柯北就想着下午也不走了，在这直待到晚上看花灯，一双大眼满是期盼地看着沈岩。

沈岩看了一眼旁边低头不语只顾喝茶的佟海，说道：“小北，这事得由大师兄做主。我们出来时候不短了，也该早些回师门才是。”

柯北笑嘻嘻地看也不看佟海，只伸手拉住了沈岩的袖口摇晃：“沈师哥，这点小事大师兄才不会不肯呢，只要你同意了，我们晚上就去看花灯。我还从来没看过呢。”

沈岩有些头疼，柯北真是太任性了。可自己却偏偏舍不得拒绝，上辈子柯北的惨死一直都让沈岩有些遗憾，加上刚来的时候柯北有些像小时候那古灵精怪调皮非常的小昭，沈岩找不着弟弟，于是把对弟弟一腔热情都转到了柯北身上。可饶是如此，这么多年下来，柯北仿佛从没长大似的，对着沈岩越发霸道和任性，却也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了。用手按住了额角轻轻揉按，沈岩转头询问佟海：“大师兄，你看这事如何？”

佟海这才抬眼似笑非笑地瞥了柯北一眼：“小师弟，你还真是见了你沈师哥，就不要大师兄了啊。你要去看花灯，行，我们就留一晚。不过离了这个城就快马加鞭直回师门，再不可拖延了。”

按下师兄弟三人下午各自在房歇息不提，夜晚刚起灯，柯北就忙拖着沈岩要走。沈岩只得到隔壁喊上佟海，三人一行去到河畔，准备赏花灯。

三人到了地点，沈岩才明白，为何不是元宵这里也日日点花灯，这分明就是个寻欢作乐的所在。河岸边彩船叠叠重重，一船一灯，灯下美人环绕，珠翠满堂，热闹非凡。现在时候尚早，美人们还没迎来恩客，都站在船侧灯下，眼波流转，语带妖娆。沈岩偷眼看了看佟海和柯北的脸色，一个沉静一个雀跃，似乎都没异常，不知是不懂还是见多识广不以为意。

“沈师哥，快看那些船，船上还有桌椅酒菜，我们也去瞧瞧。”柯北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脸的兴奋，拉着沈岩的手就要往船上凑。沈岩正待拒绝，却见佟海一马当先，挑了艘精致的画舫，迈步就走了上去，柯北随后兴致勃勃地跟上。

沈岩额角一抽，刻意拉开距离落在最后，从怀中掏出锭碎银，递给船尾的艄公：“这跳板抽了吧，今晚船我们包了。”说完看了眼已经坐下的佟海和柯北，又补了一句：“我家兄弟年幼，别吓着他们，送点酒水吃食即可，清官儿也可来弹琴唱曲，别的就不用了。”

艄公掂着手里分量十足的银子，心知对方是个熟手，既然客人都说了不用陪，倒也乐得轻松，给姐们放个假。收好了银子抽了跳板，赶紧到后头交代去了。

沈岩交代过了，这才心下稍定。大师兄佟海如何他是管不着的，只不过这柯北，比他现在的身体还要小上一岁，过早开荤总不是好事，至少这坏人不能由他来做不是。走进船舱的时候，却看见佟海一脸微妙地看着他，眼里透着了然，沈岩禁不住老脸一红，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也才不过十四，这般老练，肯定被佟海误会了什么。

有了沈岩这一番事先交代，船上也收起了平时的做派，只当这次是正经生意。柯北当这是赏灯吃饭的地方，倒也看得开心，吃得高兴。沈岩和佟海两人叫了点酒，就着这河景夜色细斟慢酌，倒也别有滋味。

过了一会，一个清瘦的女孩儿抱着琴低头走了进来，轻轻福了一礼：“奴家给公子们唱个曲吧。”

“沈师哥，这还有唱曲的。”柯北第一次见，转头冲着沈岩一脸兴奋。女孩却在此时抬头嘲讽地撇了撇嘴角，又飞快地看了沈岩一眼就低下头开始抚琴。

沈岩收到女孩的眼神，不由一愣，还没等意会过来，就听见女孩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才唱了一会，沈岩就大惊失色，这琴音里饱含内力，唱的曲又全是挑逗之声，引导着身体的气息直冲而下，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发热，身下的部位更是逐渐抬头。沈岩闭上眼，用力朝舌尖咬了下去，剧痛之下嘴里一片甜腥，脑中这才获得少许清明。

“不愧是少宫主，定力非同一般。”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耳侧，本该是诱惑的行为却让沈岩全身冰冷，彻底清醒过来。

“天玄宫？”睁开眼，眼中再也没有方才的迷惑，清冷得仿佛山中泉水。沈岩知道黑衣人扣着娘亲和沈家人，单单把他放了出来，肯定是对他有所求，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动静，沈岩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只能按捺不动。没想到，九年之后的一个不起眼小城的画舫上，对方终于找上门了。

“少宫主真是聪明人。”一个美艳女子在沈岩身旁坐下，拿过杯子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是好酒，可惜的是奴家有事在身，无法和少宫主喝个尽兴，真是遗憾。”

琴声和歌声都没停，佟海和柯北的脸色开始不对劲，仿佛陷入了美梦中，一脸的迷醉，满面潮红，丝毫没有察觉沈岩这边的动静。沈岩心下着急，却也无法可想，眼前的女人一脸风尘气，但是一身内力却浑厚无比，沈岩估计凭自己一人，没法简单擒下对方，更何况对方还不知有多少帮手。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自己行踪被对方掌握得如此清楚，沈岩不禁一阵心寒。

“少宫主太看得起我们了，只不过宫主来信，而少宫主又恰好经过这里，所以奴家就擅自做主在这里相会，免得少宫主的师门管束太严不好接近罢了。”似乎觉得沈岩如临大敌的表情很是有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岩上下审视了一番，觉得对方应该不用在这点小事上欺骗自己，这才心下稍安，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下，那事情会有多糟。暗中留下的退路，布置的势力，甚至暗地查访小昭的下落，这些都是绝对不能让黑衣人知道的东西。沈岩暗暗握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完全没考虑过天玄宫的势力渗透到自己身边的可能性，以后要倍加小心才是。

“在这里相会倒也是美事一桩，难得天玄宫人也会有如此情调。”沈岩忽然笑了，既然知道这次不过是黑衣人有指令传递，想来天玄宫人也不敢为难于他，那又何必一脸戒备，平白被人看了笑话。

沈岩长得极好，温和的时候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不笑的时候却是气质清冷疏离。刚才这一笑让人觉得眼前一亮，透出与他现在年龄不符的风流和潇洒。女子一直细心观察沈岩的表情，却被他这展颜一笑恍了眼，看得愣住了，回过神来心中暗道宫主长得已是少有人比得上，只可惜总是太过冰冷，眼前这少宫主却更多了股风流的韵味。

“他有何事？”沈岩不待女子回话，接着问道，仿佛不过是老友找人带话一般。

女子定了定心，这才说道：“这里有宫主的一封信，少宫主看过既可知晓。”从怀中掏出信笺，双手递给沈岩。此时一旁的柯北却不知在幻境中梦到了什么，呢喃出声：“沈师哥……”

沈岩和女子一齐看去，却见柯北一脸迷醉，面色潮红一片，双腿不由地摩擦扭动，嘴中还不停呢喃着沈岩的名字。女子转头古怪地看了沈岩一眼：“少宫主这小师弟，倒是个妙人。”

沈岩略微有些尴尬，却不动声色，随口回了一句：“不及这位姑娘的琴声动人。”

待到两位姑娘退下之后，佟海和柯北才昏睡过去。沈岩安置好两人，在灯下展开黑衣人的信，信中只写了一句话：“浣剑宗下任掌门。”

沈岩把信凑到蜡烛旁缓缓烧了，默默坐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