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8. 兄弟争锋

沈岩沉吟了，他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来看看此人是否是小昭，现在看到了，是小刀。沈岩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想问问三年前拜托小刀寻找小昭一事，是否有了眉目，不过三年不见，上来就问此事会不会不近人情。

沈岩久不言语，小刀倒是笑着先开了口：“看来沈兄是来找小刀聊天的。昨日今天两次遇见，我们真是有缘，此事当浮一大白。”小刀从桌上拿过两个杯子，从腰间取下个葫芦，倒了两杯酒，递给了沈岩一杯。

“昨晚那人，也是你？”沈岩这才知道自己昨晚对黑衣人的异样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本就是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显得比一般人亲近。

“自然是我。不过倒是石山兄改名沈岩，小刀不敢贸然相认。今天要不是亏了小青，我也不敢肯定。”

小刀一番话说得沈岩愧疚不已，张嘴欲辩：“小刀，我不是有意骗……”

“诶！沈兄这就见外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小刀自然了解，断不会怪罪沈兄。何况沈兄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小刀似乎很高兴，语气间也热络起来。

沈岩越发惭愧，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小刀，这杯酒我敬你。以前的事不提，以后我们就是知交好友。”这番话说得沈岩真心实意，他是真的觉得小刀此人不错，何况小昭下落还落在此人身上，于情于理，他和小刀关系亲近都利大于弊。

“沈兄真是痛快。”小刀也一口喝干了手中的酒，“说起来，当年沈兄拜托我找一个人……”小刀故意把话断在这里，抬眼去看沈岩的反应。

沈岩果然按捺不住，脸上动容，看着小刀话说了一半，忍不住就催促：“可是找到了？“本来在这云阳山庄就只借宿一晚，明日一大早就要起程，所以沈岩才会迫不及待今晚就来查看。本想着再寒暄几句就问问小刀这件事，没想到小刀会主动提起。

小刀看着沈岩急切的表情，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受。感动的是哥哥这么多年从未忘记自己，难受的是到现在还在给哥哥添麻烦，让他到处寻找。幸好，现在自己找到了哥哥，以后都不会再分开。

想到这，小刀不动声色地问：“沈兄此行匆匆，想来是有要事在身吧？”

“的确有事要办。”沈岩不知小刀为何又忽然转了话题，仍是耐着性子回答。

“那就难办了啊……我费尽心力找到人，也把人藏在了稳妥的地方，可是地方难寻，本来还想着此番事了就带沈兄过去，可惜沈兄不能久留。”想到孟青之前死活不肯答应，看来萧晨元的事还要费上几日，想来想去小刀觉着还是设法把沈岩留上几日为好。

沈岩算算白老爷子的寿辰尚早，心下一横，哪里还有什么事会比弟弟重要。当即说道：“我的事不急，不知小刀需要几日？”

小刀语气轻快：“只需几日便可。那就劳烦沈兄再多留几日，在这庄上做做客。”

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神放松，自是把酒言欢，天明方休。

沈岩觉得小刀真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对江湖中的事也知之颇多，许多见解都不谋而合，真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却哪里知道小刀不过是第一次出江湖，

万虫蛊那么霸道，又哪里是那么好练的。足足花了三年，小刀才把毒性吸收，压制进体内深处，也正是因为万虫蛊毒性猛烈，小刀因祸得福内力突飞猛进，跻身江湖一流好手之列。至于小刀和沈岩聊的那些，大部分都是这次路上刻意打听的。小刀如此，无非也是为了打听沈岩的下落。他只知道个名字，沈岩的师门来历一概不知，除了事无巨细到处打听，小刀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幸好苍天有眼，竟把这人送到自己眼前来了。

沈岩对萧晨元说明了自己与小刀乃是故交好友，多年未见，难得重逢，所以想在庄子里多留几日。萧晨元一脸诧异，想是不明白这毒医门和浣剑宗的弟子怎么会有交情，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庄中下人好好招待。萧晨元似乎很忙，整日里瞧不见人，沈岩也乐得自个逍遥。可惜的是，那孟青和小刀似乎也和萧晨元一样忙，沈岩只有晚间摸去小刀房间，才能见上一面。不知为何，沈岩就是觉得小刀分外亲近，就算不聊什么，坐他旁边喝喝酒心情也会轻松许多。

沈岩想到不用多久，自己就可以见到弟弟，加之又多了小刀这样一个知情知趣的朋友，心情很是愉快。可柯北却整日里闷闷不乐，他觉得他的沈师哥和他越来越远了。三年前沈师哥对他照顾非凡，简直百依百顺，可自从自己闭关三年再见，沈师哥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虽然还是一样照顾，可总让他感觉有些疏离。前段时间日日赶路，柯北尽管有些察觉，却也并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大概三年不见，有些陌生罢了，自己努力多多亲近，自然很快就能回到从前。

这几日尽管柯北不明白沈师哥为什么要在云阳山庄停留几天，却很高兴与沈师哥好好相处的机会终于来了。可谁知，不管什么时候寻到沈师哥房中，不是人已经出去，就是人正要出去。甚至连晚上去找，沈师哥一样不在。第二天去问，结果是和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喝酒去了。

喝酒为什么不找我，一个刚认识的来历不明的男人，有我信得过吗？居然找他都不找我！柯北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在云阳山庄里四处乱转，刚才去找沈师哥又扑了个空。

萧晨元的确把他们当做贵客，让其在山庄里随意行走，下人从不阻拦。柯北走着走着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座陌生的圆形拱门，抬头四望，这才发现自己郁闷当中，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云阳山庄的后院来了。这后院和主院不同，是主人家的住所，就算柯北再不通人情，也知道这种地方随意乱闯不得。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听到有人争执的声音。声音有些熟悉，沈岩按捺不下好奇心，屏住呼吸，悄悄地探头张望。

“小刀，你不用再说了。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孟青声音变大，他真是搞不懂，不过是一个素未蒙面的萧晨元，为什么小刀要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帮他。

“师兄，我已经答应萧晨元了。就算你现在不同意，该我做的，我一样会做。到时候就看师兄是不是舍得让我的苦心白白浪费了。”小刀声音冷冽，这件事很重要，他要利用这个留在沈岩身边。他苦劝了师兄几次都未果，不得不用些手段，就赌师兄的不舍得。

“你！”孟青气极，小刀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还要用他的心意来逼迫他。孟青的胸膛剧烈起伏，求不得！这种痛苦深深地折磨着他。小刀却只是冷眼旁观，静静等待孟青的回复。

过了好一会，孟青才平复心头强烈的怒火，放缓了声调，柔声劝道：“小刀，师兄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很大。”

“值得。”

短短两个字又把孟青的情绪逼到了悬崖边。“为什么？”孟青怒吼。

小刀没有回答。立着两个人的院中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带着秋季特有的干燥味道。半晌，孟青苦涩地笑了：“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孟青抿了抿嘴，有些紧张：“让我看看你的脸，你真正的脸。”

自从三年前小刀把自己的脸划得面目全非那一次，孟青就再也没看过小刀的脸，应该说是任何人都没看过。小刀醒来，就坚持不肯让自己替他上药，换药包扎都亲自来。伤疤好了之后更是日日面具不离身，就连被万虫噬咬，神智不清的时候，小刀身体瘫软成一团让他随意上药，却从未让人取下过他的面具。孟青对自己的药有信心，那些看起来可怖的伤痕肯定已经消失。最近看着小刀的双手和全身皮肤都逐渐恢复原色，他知道小刀的万虫蛊已经炼成，脸肯定也恢复了。他不想知道小刀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脸，却只想知道自己从小爱到大的人究竟长得是何模样。

“不行。”

小刀的声音依旧冷冽。早早知道孟青对他有所求，也就早早地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坚硬的防线。毒医门里十几年的折磨，早就让他没了常人柔软的感情。除了唯一的亲人哥哥，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孟青百般照顾，他自然感激，不过也仅此而已。

自己的脸是个禁忌，这点他在发现石山就是哥哥之后，他就明白了。他现在的脸早已不复当年的狰狞恐怖，无论是谁，只要一看见他，就能很快明白沈岩和他的关系。他的哥哥是名门正派年少有为的少年侠客，是应该受人尊敬，让人喜欢的，他可以结交亦正亦邪的朋友，却不能有个练邪功的毒门胞弟。小刀不会放任任何可能会给哥哥带来伤害的危险，就算这危险是他自己，也不能。

孟青被小刀气得失去理智，劈手就朝小刀的面具抓去，他再也忍不下了。小刀面色不变，飞快后退一步，扔下一句：“师兄好好考虑。”就直接朝后院深处走去，很快进了其中一间房，身影消失不见。

孟青并不会武，用尽全身力气朝前的一扑被小刀轻描淡写地躲开，全身的力气全扑了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踉跄了几步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却发现小刀已经走远。孟青的脸色变幻万千，浮现出愤怒悲伤不甘，这些纷杂交织的情绪让他温和的脸变得狰狞，许久才重又平静下来。转身朝院外走去。

柯北扒着院门看得高兴，原来是这两人在这里窝里斗，他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神神秘秘还戴什么面具。谁知还没等他欣赏完孟青的脸色，就看见孟青迎面朝他走来，目瞪口呆之余忘了闪躲，直直地撞进了孟青的眼中。

孟青乍一见有人，心里一慌，刚才那幕怎么说都算不上有面子，他可不想自己的丢脸被别人看了去。瞧见柯北一脸呆样，心想也不知道被看了多少，强自镇定，脸上浮现出一贯的高傲，扬起下巴，漠然地说道：“让开。”

柯北本还觉得偷看了别人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想到孟青的态度这么恶劣，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口不择言道：“神气个什么劲。”想到刚才那幕，心里突然通透，斜着眼看孟青，“还不是送上门去人家都不要，不要脸。”

孟青脸色煞白，眼前这人果然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的隐伤被这一句话全都挖了出来，当下气极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沈师哥呢？人家巴不得避着你吧，也就你这种笨蛋，才会看不懂脸色。”

柯北一呆，心里大怒，反手拔剑，指着孟青大喊：“你少得意！早就看你这妖人不顺眼，神神秘秘一脸邪气，我要替武林除魔卫道。”吼完祭出自己学过的最凶猛最直接的招式，直朝孟青刺去。

柯北盛怒之下的一剑尚未刺到，一阵狂风刮过，眼前的孟青被人揽在怀里，向后一旋。柯北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浑厚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却是那面具男去而复返，用了全力朝自己拍出了一掌。

掌风尚未近身，柯北的全身就已经被刮得剧痛，眼前之人内力超出自己太多，看来这次不死也要重伤。柯北吓得直发抖，却感觉自己腰部被人搂住向旁边一带，身前已经多了一个宽厚的背影，来人双手平举，立在原地仓促间生生接下了面具人倾尽全力的一掌。

“沈师哥！”

“沈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