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明其这一天都蔫蔫的,不愿意跟萧寒说话,他觉得自己一张嘴就一股大肠味,胃里直翻滚。回去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跑进浴室里刷牙,刷了足足七八分钟才出来,出来露出一口白牙朝着萧寒阴森森的笑了。
萧寒也挺高兴,王明其蔫不拉几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萧寒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拖地,整理客厅房间。他这么忙忙活活的一大下午下来,王明其愣是没动。萧寒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孩子有可能真被恶心着了。
第二天,萧寒起床了,盯着裹成蚕蛹的王明其又犯愁了,他揪了一起王明其的耳朵:“起来,快起来。”王明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萧寒想着还是把王明其待到公司去的安全,不然真要是弄丢了,王道申不得要了他的命。萧寒和王明其挤在小浴室刷完牙洗完脸,萧寒就带着王明其去公司,路上买了两杯豆浆两屉香菇鸡肉的包子当早饭。
公司的两个小姑娘看见王明其就特别的喜欢,萧寒给了王明其五十块钱,把他扔给公司两个小姑娘就跟着赵哥出活去了。等到萧寒晚上七点回公司,就见王明其跟着两个小姑娘认真的打升级,旁边赢了不少一块五块的钱,这孩子还赢了。
萧寒朝两个小姑娘道了谢,又把王明其赢人家的钱还了回去。王明其还挺不乐意,他不是在乎那点钱,那好歹是他的劳动所得,王明其不满的朝着撇撇嘴,也仅仅是撇撇嘴而已。萧寒拎起王明其赶公车去了。
公司的俩小姑娘暂时就成了王明其的小保姆,萧寒出活,王明其就放在她俩那儿,萧寒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时不时的给买下一堆零食,小玩意什么的。萧寒每次下班回来,不是看见王明其跟着玩扑克,要不就是三国杀,萧寒就琢磨着孩子既然不去上学,也不能总这么玩,他就找白胖子的要了几本胖子他儿子过去的用的闲书,无非是点红楼梦,飘,水浒传什么的。
萧寒把这点书扔给王明其的时候,王明其那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萧寒咳嗽了一声,王明其放下手里的扑克牌扭头看了一眼,露出一口白牙:“萧哥,这些太没有文化深度了,我爸不让我看这个。”
萧寒直接甩给了王明其一句话:“给我看,我等着你给我背,我又不是你爸。”
王明其刷的手里的扑克牌一扔:“赢了,王炸,给钱,给钱。”
萧寒脖子里挂着毛巾,拿着矿泉水灌水,看着王明其那眉飞色舞的小样,觉得养个儿子也挺好的。萧寒想,也许几年后,他能够忘记一些伤痛,忘记一些伤痕,然后真正的站起来,遇见一个温柔的女人,生一个虽然比不上王明其漂亮,可一定也很可爱的孩子。
王明其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不错的,他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么热闹过,过去的热闹也是有的,然而,他觉得过去的热闹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假的热闹,浮华的热闹,现在的热闹真实的可以触摸。
王明其赢的钱朝着萧寒扔过去:“萧哥,接着,我赢得。”
萧寒笑着接住了,又把钱抛给了两个小姑娘。王明其跟着萧寒混了一个多星期,跟着这儿的人都混的熟了,也毫不客气朝着俩小姑娘扑过去,叫:“姐姐,姐姐,你们还我钱。”
萧寒看着王明其闹了一会儿,把他桌子抱下来,领着回家去了。公交车王明其坐在萧寒的前面,他自从上了车就格外的沉默了,萧寒也不理他,他看着茫茫的黑夜,心里始终有点空落落的。
王明其突然回过头对萧寒说:“萧哥,我爸今天回来了。”
萧寒注视着王明其,他冷静又残忍:“王明其你该回去了,收拾好东西,今晚就走。”
王明其不乐意的转过头去,他低着头,有点像乞求:“我知道,萧哥,我明天就走,明天吧,行不行。”
萧寒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来,他说:“行,明天就走吧。”
王明其一路上就不再说话了。萧寒觉得王明其是真的怕王道申,更多的不是儿子对父亲威严的那种畏惧,究竟是什么,萧寒也不说不清楚。
隔天,萧寒醒来,王明其已经醒了,站在他床边,收拾他的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衣服没几件,连洗漱用具都是萧寒给他买的劣质品,小孩收拾的倍认真。见萧寒醒了,露着一口白牙朝着萧寒笑:“我不跟你去公司了,我一会儿收拾收拾,等司机来接我。”
萧寒点点头,摸了一把王明其的头发,起床洗了把脸,穿上衣服就上班去了。萧寒坐在公交车上,左眼皮直跳。
到了公司,白胖子就跟萧寒说接了个活,东郊别墅的,点名要萧寒过去,怕是回头客,一定要萧寒伺候好了,下回没准还有活,这是个大活啊。
萧寒笑着说:“老板,我还真不知道有一位这么有钱的回头客,真是让我去接客啊,hold不住。”
萧寒坐在副驾驶上跟着赵哥去东郊别墅的路上,左眼皮一直在跳。小卡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东郊别墅。东郊别墅地方比较偏,但是胜在地方好,三面临山,一面山上秋季长满红叶,一面山上山顶积雪终年不化,还有一条自然小溪在别墅群中穿过,美不胜收。
萧寒挺喜欢这儿。
赵哥在门口给顾客打了个电话:“孙先生,我们现在门口呢,您跟保安说一声,我们才能进去,行,我们等会儿。”
赵哥打完电话,一会儿,门开了保安放了他们进去。
卡车在别墅群里转了半个圈,走了二十多分钟,在一栋上下三层的单栋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别墅里传来钢琴声,萧寒虽然学历不太高,但是他好歹后来发奋图强,自学过两年,做了生意,也跟着人出入些高级点的场所。萧寒听出来,那首钢琴曲是贝多芬的悲怆鸣奏曲。
萧寒脱了羽绒服,拎在手里,按了按门铃。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来开,萧寒礼貌的问:“孙先生在吗,我们是搬家公司的。”
女人抬头看了萧寒一眼,又看看萧寒身后的赵哥,朝着他们伸手:“里面请,孙先生在里面。”
萧寒目不斜视的跟着女人走。赵哥在他身后小声点说:“真他妈有钱。”确实他妈有钱,整栋别墅装饰成欧洲豪华的宫殿风,硕大的水晶灯,浓重的油画,洛可可风的屏风和沙发,巴洛克式的桌椅,轻佻又多情,妩媚又稳重。
萧寒站在客厅里,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左眼皮为什么一直跳了。左眼跳的就是他妈灾。他眼前的洛可可风的粉色沙发上斜躺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那个男人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白衬衫的胸前的两个扣子解开来,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盯着萧寒看,他抿起嘴,就有深深的法令纹。这他妈不是王道申是谁。
萧寒觉得他的左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孙博阳孙先生此刻正弹着一架白色的三脚架钢琴,他的十指快乐的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着,就像是一个导演,指挥着高低音符,汇出一片乐章。这架钢琴也很漂亮,完全配得上孙博阳这样儒雅风情的人物。钢琴的每个琴脚上镶嵌着二十几个蓝宝石,蓝色的宝石跟白色的钢琴陪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华丽漂亮。
萧寒如临大敌,然而心不慌,气不断,他慢慢的挽了挽袖子,镇定的等着孙博阳弹完这曲悲怆。
萧寒镇定的站在那儿,赵哥那儿见过这么有钱的人,在他身后连个气都不带喘的。除了进这个别墅开始,萧寒看了王道申一眼,目光就再也没有落到王道申的身上。
然而,萧寒不在看王道申,王道申却在打量萧寒。他几乎认不出沈嘉宁了。黑了,瘦了,高了,穿着一身黑灰色的工作装,剪了个板寸,精神利落。然而,变成了他不喜欢的类型,王道申喜欢精致漂亮的男男女女,最好是绵软知趣,乖巧听话,白皙懂装扮。
王道申知道萧寒找了工作,去搬家公司了,可是他不敢相信萧寒竟然能够干下去,劳累的让人疲惫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还抵不上沈嘉宁一天的挥霍。然而,他坚持了下去,他还好好的养了他的儿子王明其一个多星期。王道申头一次,认认真真的正眼看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