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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周老爷子一晚上没睡,他翻来覆去地想,白正森如今办这画展到底是个什么意图,实际上老爷子来参加画展,一是真的想带着自己的小徒弟见见世面,二是看看到底还能不能把自个儿的东西拿回来。只是没想到,这刚到了锦城,就碰着了白正森。
白正森手里头攥着的那东西,是周老爷子当年画过的几幅画儿。老爷子擅长水墨山水,从不上手人物,可早年间识的老先生的人包括戚正发都知道,老爷子不是不擅长,而是封笔,这封笔,封的也只是人物。当年老爷子在人物上其实也颇有建树,不然不会和戚先生交好,两人甚至经常以此为交流,只是后来周老爷子不仅不再画了,甚至对于这方面的提都不再提。
至于为什么封笔,恐怕还能扯出当年一段故事来。这故事要说起来繁杂绕脑子的很,不过要是不带感情简简单单地说清楚,那几句话就能带过。能让老爷子弃了稀罕的东西的是情思,而能扯动情思的,那必然是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周老先生去世多年的老伴,换个文艺点儿的说法,叫亡妻。
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老爷子对亡妻的思念不止十年,不过他不是不思量,而是不想思量。白正森当年不光是对那些书画造假,他涉及的面儿广到周老爷子都想不到。这个或者可以美化了说临仿,不过白正森干的,明显比这个卑劣。临仿好歹是一门手艺,可白正森空学了一身本事,干的却是些不怎么入他眼的勾当,而这勾当,有一多半还是他那死去的老伴支使的。
周老爷子当年娶这老婆,看似佳人如玉贤良淑德,他周夕笔不清楚,可锦城里谁不知道当年白家的叱咤风云,不过后来慢慢儿急流勇退,在风口浪尖上销声匿迹了。而周老爷子的老婆,就是这白家嫡亲的独生女儿,白崇浩。
事到如今,老爷子后来想,会不会当时白家看上他就因为他是个不名一文的臭小子,有点儿画画儿的天赋,到时候好利用也好糊弄?白老爷子当年把一身东西都教给了他,等他了悟点儿名堂出来之后又把白正森塞给了他,白家每一代都得有个有点儿真本事的大师坐镇,白老爷子死后选了他,那算不算是狗尾续貂?
直到后来白正森接手了白家那点儿东西,多年被蒙在鼓里的周老爷子才恍然了悟,哦,原来他还一直是锦城乃至整个儿江北文物造假的龙头式领军人物,周夕笔,这名儿传的响亮,可惜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个干啥的。周老爷子后来自己都觉得,两耳不闻窗外事说是书生,其实除了纸上的,对于别的事儿都是瞎的,果然百无一用。
现在周老爷子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周堂,关于以前的事儿,他提都不乐意再提,这次带着豆包来锦城参加画展,到了之后才知道这画展根本就是白家背后办的,而压轴之作,就是周夕笔当年十二幅悼念亡妻的画,分别以二十四个节气中的十二个命名,代表了整整一年的哀思。
那时候周老爷子还没现在的笔力,界内的老泰山齐秋老先生见这十二幅画之后也只评了四个字:情谊可观。不过就是这四个字儿,再加上当年他周夕笔明暗两路里头无人不知的名头,这十二幅画就被捧成了天价。
而这十二幅画刚刚面世,周老爷子就知道了真相,当年到底还没到年纪,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过还好,周夫人当年是病死的,去世之前还和周老爷子伉俪情深,没落的个夫妻相离的下场。
后来周老爷子想,也许当年他夫人真是对他有点儿感情的,不然那么多有身份有手腕儿还比他能对付的少爷公子一大堆,门当户对不说,起码不像他,不能帮她,还得她想方设法瞒着。不过事情既然是这么发展的,老爷子又觉着没什么遗憾的,夫人临去世之前还攥着他的手不肯放,而他能画出那十二幅画来,就足以证明自个儿的心里头确实是纯粹的,这感情里头没掺假。
对于白正森,周老爷子想到他这个大徒弟心里头就潮的慌,就像是白墙上长了苔藓,一点儿不清爽新鲜,带着点儿陈年的恶心劲儿,偏偏又显眼儿又让人上心。
周老爷子在大床上翻了个身,晨光已经透过窗帘薄薄的投进来一层。老爷子年纪大了,一个晚上不睡就有点儿熬不住,身体困的不行,脑子还跟个年轻小伙子似的忽左忽右地想,一时想当年白正森多么孝顺他,多么能哄他开心,关键是这孩子还有灵气,有时候白正森笔下的东西所能散发出来的会让他都自愧弗如。一时又想白正森背着他干过多少恶心的事儿,白家该干的他干了,不该干的他也涉及了,周老爷子不懂,只知道后来白正森动动小手指头,连最横的黑社会都得掂量着走。
而且,而且白正森身上还有着那么个让人不耻的毛病,周老爷子这是无意间听闻的,白正森玩儿小男孩儿,光从他那画室里头都抬出去过好几个。是抬出去的,周老爷子打了个寒战,之前他看着白正森望向自个儿小徒弟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小孩儿藏起来搁进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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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爷子这边儿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那边儿南方搂着自家小孩儿还打着小呼噜,这白家宅子的大床真的不错。南方一手环着自家小孩儿肩膀,展开两条腿占了大半个床,豆包就半趴在他身上,嘴唇微微嘟着,一只手还圈着他爸的腰。
小孩儿睡得挺香,梦里头还使劲儿往他爸怀里钻,脑袋上的软毛翘起来好几根。豆包睡相一向很好,今儿早上这不老实的模样倒是把平常雷打不动的南方给拱醒了。
孩子他爸看见小孩儿睡成这模样,还小猪似的坚持不懈地往前拱。南方心里头软成一片,抿起嘴角笑了一下,另外一只手也用上,稍微一使劲儿,给个引导小孩儿就自动爬到他身上来。
南方把自个儿儿子往怀里一拐带,盖上被子准备继续睡,却被小孩儿一脚提到了那上边儿,不太使劲儿,可刺激还是有的,南方使劲儿倒吸一口气,怀里豆包还睡的挺安稳,一只手扯着南方袖口不撒手。南方深呼吸两下,早上起来又受了刺激,这事儿无法避免也是正常的,关键是豆包的脚丫搁那儿不动了,大刺激变成了小折磨,似乎所有感官这时候都有点儿不上不下的。
“豆包?”南方试着喊了一声,小孩儿睡的香,连眼皮儿都没动一下。
下头涨的难受,南方刚把小孩儿给拐带到身上来,这会儿又得想着法儿的再给扒拉下去,还得轻手轻脚的不让人醒了。隔了十来分钟,南方才彻底从被窝里解放出来,小孩儿手里头塞着南方的枕头,小脸儿在晨光里更显得细腻如瓷儿。南方已经下床了正往浴室走,半道上又拐回来刮了把自家小孩儿的小脸。拇指和食指微微往里合了一下,把人的脸颊稍微捏起一块儿来,南方笑了笑,这才又转身进了浴室。
南方这事儿干的不多,但是也不少,有时候开玩笑和秦聪交流的时候,俩人都说是维持在正常水平吧。不过今儿这感觉倒是许久没有了,按秦聪那损话描述一下就是四个字儿:欲/求不满。
这会儿他刚伸手握住就有点儿把持不住,二十大好几的人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没几分钟就呼吸急促起来。
这时候浴室的推拉门突然开了,再说一次这白家宅子真不错啊,推拉门都不带有声音的。小孩儿揉着眼睛站在浴室门口,瞅着他爸的姿势有点儿不解:“爸爸,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