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公子,愤怒不?
艾婧倒是没让我失望,马车里甚至还准备好了简单地金疮药和纱布,我给自己包扎了伤口,想起刚才声情戚戚的喊着“七郎……”就觉得有点搞笑。
魏茜躺在我脚边的软垫上,我叹了口气,还是不能看着她眼见着就要被马车颠去半条命,索性也用我那能玩死人的手艺给她包扎了一下,看了看那素色襦裙里裹着的胸,那胸围让我羡慕嫉妒恨的砸吧砸吧嘴,我潦草的倒上金疮药,给她把衣服裹上,竟然在晦暗的马车里,看见她两颊绯红——
卧槽!你别这么恶心我,我不就多瞟了你胸口两眼,你用得着脸红么!你这丫头放心,老娘的取向正常得很!
于是马车就在魏茜全程的脸红羞涩,我全程自我嫌弃的纠结表情中飞速向京城驶近。如果说趁着夜色,这样一架马车停在宫城门外还算是有几分夜禀圣上万分急报的样子,可是顶着大中午的太阳,我一身泥点血迹的白色单衣,拿着腰牌被宫侍扶进宫里,总有几分重要嫌犯被押入宫的感觉。
魏茜果然是温溟身边的人,刚进了内宫城门就被人扶走,只有我被两个身量高的男人挟着,连个轿子也没有,从小路通过十几道宫门来到宫内。头发湿透还贴在脸上,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是一脸忠臣相,而且是那种落魄凄惨到随时都能抱着皇上大腿哭喊着:“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了……
可当我进了内宫,低着头被宫侍推入温溟寝殿的时候,抬头的瞬间我还是震惊了一下——
卧槽我他妈这么惨也就算了,你这样一副温情的枕在男人大腿上吃蜜饯的样子算是怎样!那男子深蓝色骑装上衣,显得极为利索,头发也是简单的束着坐在榻上看书,一位双襟朱红抹胸裙的女子随意的枕在他腿上,怀里抱着一小盘盐渍蜜饯。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这是一幅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让人不禁感叹圣上竟还有这么平易近人又女儿态的一面。
我却不敢多说,只得远远地单膝跪在地毯上,扯着嗓子大喊:“草民温召参见圣上!”这嘹亮的一嗓子,惊得本来想一脸淡然坐起来让我平身的温溟手一哆嗦,蜜饯撒了一榻。
“你做什么这么大声!”她口气上倒是与我熟稔,并没有太高贵冷艳。我微微抬头,看清了温溟真正的样貌。她的相貌不错,但也算不上美的多么惊世艳俗,只是与我很不同。我如果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懒散,她就是纯粹女子的五官,细柔的眉眼里却透了一丝不可撼动的强。这份强我说不上来是强硬坚定或是有手腕,而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我的衣服弄脏了华贵的地毯,温溟走到我身边,半蹲下来,红色的裙摆如花瓣般展开,和我对比实在太强烈,我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却抬起头来,一脸堆笑:“不负圣望,我这不是得了消息就来禀报圣上么?”
“说来听听。”她声音淡漠的往我嘴里塞了个酸枣,我一咬简直酸的脸都皱起来了,她却垂着睫毛脸上显出几分阴郁思考的样子,扯着嘴角笑起来。我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得继续说。
先是简单说了被劫走的事,我不提遇到谢十三,只说那流寇的女当家非要让我与寨里的男人成婚,温溟侧耳听着似乎不会放过一丝细节,我更是心里战战兢兢,把握自己每个用词,我跪在地上她却自己找了个软凳坐着,那蓝衣男人也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一起听着。
后来我说道沈霖夜晚潜入流寇山寨来救我,却反将我带入塞北军驻军城下的事,温溟毫不意外的笑起来,她身后的一位侍女替她剥了个甜杏,温溟干净的指尖把那甜杏送入口中,我装作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脸对沈霖的愤慨。
并未说沈霖认出我,我只说我中了两箭逃回了盛京,还一脸嫉恶如仇的痛斥了沈霖想要挑起战争的不良居心,向温溟表示了必须要打压沈家的必要性。她越听越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不过我反而不紧张了,若是这次我能把温溟的想法猜个差不离,那以后的事也好分析应对了。
终于说完了,我跪在地毯上,觉得自己找个这么舒服的地方跪着真是明智之举。她看我终于停了唾沫横飞的嘴,笑起来:“你倒是实诚,温召,我真有点越来越猜不透你了。从你失忆后,真是……我本就有点猜不透你,你为人本就荒诞,现在更是,不过我已经懒得猜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斗计有时候是不管用的。”
她说着站起来,看向那个托腮沉思的蓝衣男人。“岑奕怎么看?”
姓岑……?
那男人挑挑好看的眉毛,把书往案几上一放:“何必要我多说,塞北军支持流寇的证据你不早早就握在手里么,只是那些证据登不上台面罢了,塞北军是有些老了……”
温溟在宽大的房间里踱了几步,红裙拖地,那副模样看的我都想绊她一跤。
“沈铁然倒是野心不小,他若不是野心勃勃也不会踩着你上位,到现在的位子上来。”温溟转头对我说。“虽然我觉得他十年前那副盛气凌人又刚直不阿的样子也不错,但现在学聪明了,不知道跟谁混成了老狐狸一只……”
可不是我。我心里默说:我还斗不过他呢。
温溟倒是不再说,对身边的侍女招了招手:“把我们这位连夜赶来禀报真相的忠臣带下去包扎一下伤口吧,别让她死在我这寝殿里了。”我想要站起来却两腿发软,两名衣着明丽的侍女扶起我,强制性的把我拖走了,带入侧殿之中。说是包扎,我却强忍着怒意,扣着矮几的红木边沿,咬紧了牙。
不知是否有了温溟的示意,两名侍女狠狠地压着我的伤口,痛的我几乎要喊出声,我却有点倔了,死都不吭一声,反倒笑着对那侍女说:“这位嬷嬷真年轻,看起来是圣上信赖之人,难不成是乳母?果然是在宫中您保养真好啊……”
那看起来只不过十几岁的侍女狠狠用指甲掐了我伤口一把,我痛得差点要尿了,终于懂了什么叫“不做死就不会死怎么就是不明白”。
与温溟的见面太短暂,她一点都没透露出我想要知道的信息,让我有点心焦。那姓岑男子应当就是岑家的儿子,温溟身边男子不多,而这岑奕宫位不算太高,却颇受温溟倚重,听说他擅长骑射与围棋,比温溟小个几岁,少年时一直在岑家接受京中几位名师教导,颇有才气也守礼恭谨,性格不紧不慢,的确是非常适合温溟。
只是那样貌……我却怎么都觉得有几分眼熟。我没见过岑家其他人,但眉眼确有几分隐约的像我。虽然很模糊,但我觉得温溟在向失忆的我暗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假扮的岑瑟五岁上山修行,算到今年二十一二岁,与我相仿却从未有人见过真实面貌。而子安曾说,我五六岁时被带到孤岛上的书院,来的时候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所以神智不太清醒,更是胡话满天,刚入书院的时候总是说些没人听懂的话……
而岑瑟之所以五岁被带上山修道,就是因为那年溺水,虽救回命来却蒙蔽了神智,偶然路过的修道之人非说这孩子只有带到仙山上才能治好,所以一去就是十几年未归。
这太巧合了。详细的跟我说了我当时初入书院情形的子安,与如今让我假扮岑瑟又让我‘偶然’见到岑家兄长的温溟,都是在想向我透露什么?他们两人向让我知道这件事的目的真的相同么?
我越想越深,喝了不知多少茶,坐在侧殿里等着。过了一会儿一位侍女端来一套小袖裙装,要我换上。我拿着那衣服,却岔开话题:“这位姐姐,帮我问问圣上,什么时候能够离宫,我这……”
“我哪有在圣上面前说话的权利,要你换上你便换上。圣上还在思量,若是能让你回去肯定不会留你。”
换上那套裙装,我满身不舒服的坐着,心中后悔自己没派人通知清琅与子安一声,虽说我有些防范着叶子安,但总觉得在温溟面前,叶子安相比之下靠谱得多。
过了几个时辰,天色都要黯淡了下去,我已经脱了鞋坐在软榻上吃了两盘水果甩着脚翻滚了。终于有位侍女推门进入侧殿耳房,“圣上已经允您出宫,请随我来。”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这样不换衣服我没法直接回柳屋吧,还在思索着却被扶上了软轿,与进来时待遇完全不同的,我轻轻松松的穿越宫门莫名其妙的就离了宫,温溟到底做何反应我却完全未懂。坐上了外宫侧门的一辆朴素的马车,我刚掀开了帘子,却看见几名黑衣男子坐在车中……
等等!这什么状况!
我愣了一下,其中一名黑衣人却猛然抬臂勒住我的脖颈,把我拖入车中。在门帘合拢的瞬间,车夫轻抽马鞭,我只听见清叱一声‘驾’,便想挣扎起来。“再动就弄断你的胳膊!”那人低声威胁道,我有些发懵,却还是松开手表示服从:“你们是何人?”
“岑小女恐怕拼死拼活的逃回盛京,还要再去西南一趟。”他低声说道:“圣上的意思是,岑小女这次可要老老实实做个俘虏,好好呆在塞北军手里。”
“什么?”我大惊。
“圣上会派人助沈家一臂之力,您就是要发动战争的导火线。塞北军要倒了,只是希望您到了塞北军手里,对自己好点,学会保命点儿。别让对方一怒之下真的杀了,那可就没办法了……”
温溟竟要扶持沈家!她默许了沈家的嫁祸,约莫着再过不了两天就要装作盛怒,真的下圣旨让沈家军剿杀塞北军!而我就是跟浮萍一般的可怜人质,塞北军若是节节失利,很有可能就真的杀了我!温溟——
“这次可没有侍女护着您了……您就自求多福吧。”他低声说道。
我还要张口再说,他却猛然抬手,我后颈一麻还未出口就两眼发黑,手指扣着马车窗框,软软的倒下去……
反正没人见过岑瑟,她随便找个人顶替就好,为何非让我做这种事!我今天已经在心里无数遍问候了温溟她大爷,却还是只能缓缓失去意识。
*
马车颠簸,我隐隐听见了江水流动的声音,想要动动四肢却猛然发现似乎自己被缚住了手脚,手臂与小腿上绑上了木条,让我不能弯曲手腕,空气里满是草药的辛香味道。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来,却只看见了马车的天花板,身边没有黑衣人,只有一张矮几和几个软垫,而我就躺在一床被子上。
“我管你他妈是不是要把我送到西南去,能不能让老娘撒泡尿啊!”我哑着嗓子喊着。
车帘被掀开,我费力抬头,却看见了谢十三一脸促狭笑容钻进车里,坐在我旁边,没有带人皮面具却戴着个草帽,一身粗布短打活像是农民伯伯,我愣了一下松口了气。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了他至少证明我现在是安全的。
他掀开车帘,让我看见了外边明亮的天空和树木,我抬了抬胳膊:“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在哪儿?”
“我正在请温大人回咱们圣坛总教呢。”他笑起来,到我背后扶起我:“你当时手腕脚腕的伤口是叶子安给你处理的,我这几个月跑到关外找了个秘方,这会儿趁着把你从温溟手里捞出来,我干脆把伤口重新划开给你治一下。我的魔教教主啊,我这左护法不是要带你重新统领江湖么?”
我心里感动了一下,却也被他逗笑了:“那你说说咱们是什么教啊?”
他把我往上扶了扶,让我倚在他胸口,端起了矮几上的带盖茶壶,给我喂了点凉茶。“就是特别有名的‘温召温召最娇美’教,你没听说过么?”
“泥垢了。”= =
“哈哈,不过是西南新弄了个宅子,以前的一些旧部想要追随你的又都聚了一部分回来。温溟派的那些人给你喂了些药让你昏睡,我用的草药又有催眠的成分,你这已经晕晕乎乎躺了快四五日了,盛京那边圣旨以下,塞北军已经反了,温溟派人扶持沈家攻打塞北军驻军城,西南已经在短短几天内乱成一锅粥了。”他简要地说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我吮着壶嘴喝了两口茶,看了一眼他带着伤疤的笑脸,连着几天颠沛流离生死悬线的紧张,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成,就去那宅子里吧,只是温溟知道我被劫走,还不知道会如何猜测呢。”我说道。
“不急,我手里也得了能让你恢复记忆的法子,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很慢。”他手臂圈着我,指尖在我胳膊上轻轻划动。“如果你能恢复记忆,那么我可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