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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麒麟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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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耳畔传来那人温柔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宋郁是真的惊慌到了极致,他回抱住那个人,一个劲地对那人说,“你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唔,我不会的。”

宋郁抱了那人好一阵,那人忽然低下头,含住他耳垂,舔吻起来。

“你,”宋郁一惊,忙将那人推开。

那人轻声笑了起来。

眼前浓雾渐渐散去,宋郁自梦中醒来,正对上司意兰如画的眉眼。

司意兰眼角含笑,颇有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宋郁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正牢牢地缠在司意兰身上,仿佛黑熊抱树一般。

他大窘,脸皮瞬间发麻,忙抽身而退。

司意兰却不让他逃走,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方才还如此热情,怎么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宋郁面色微变,喝道:“放手!”

“明明是你先抱住我,嚷着叫我别松手的。”

“我……我那是在做梦!”宋郁伸手去推他肩膀,怒道:“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宋郁用力挣扎,做好了一掌拍过去的准备,谁想司意兰竟然从善如流,真的松开了双手。

司意兰如此“听话”,倒叫宋郁愣了愣,他无暇细想,赶紧翻身下床。

他昨晚本就是和衣而睡,此时胡乱套上鞋袜,几步便要往外跑。

悠悠然一句话从他身后飘了过来:“南天飞凤是什么?”

宋郁脚步一顿,转过头:“你说什么?”

司意兰用手肘支着上身,慵懒地半躺在床上,潋滟的眼望着宋郁:“你昨晚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嘴里嚷着许多胡话,一下子叫‘师父’,一下子说‘南天飞凤’,难道你不记得了?”

宋郁脸色一白,心中暗叫一声糟。

南天飞凤是他师父用毕生精力领悟出来的绝学,更是不外宣的藏凤谷秘诀,师父曾对他嘱咐过,说南天飞凤这门武功过于霸道,练就之后非但能够独步武林,更可以称霸天下。

这样一门厉害的武功,若宣之于世,定会引起武林各派的激烈争夺,到时非但藏凤谷多年的平静毁于一旦,江湖上也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师父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老顽童似的,难得正经,但他说这句话时却是严肃万分:“为师耗尽半生心血废寝忘食数十载,不断琢磨钻研,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这门心法创造出来,对它实在难以割舍,若非如此,我一定缄口不言,将秘诀心经带入坟墓,叫它不再留存在这世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郁的师父才会多年来隐居于藏凤谷,从不外出,并且,他只将南天飞凤的心法教给宋郁,对承央和殇琦则只字不提。

他并不指望宋郁能将南天飞凤发扬光大,只是不愿意这门稀世奇功就这样在自己身后断绝,后继无人。

宋郁深知他的苦心,他谨遵师父教诲,三缄其口,将南天飞凤的秘密深埋在心底。

只是如今,竟然会在梦中说溜了嘴。

自己从来不说梦话,怎么昨夜会突然……

宋郁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敢再想,既然南天飞凤四个字被司意兰听到了,他只有想方设法瞒骗过去:“昨夜我说了那些话?我还真不记得了,做梦嘛,天马行空的,梦话哪里算得准。”

“哦。”司意兰眨眨眼,“那你昨晚一个劲地扑到我怀里,叫我救你抱你,还叫我别松手,你也不记得了?”

宋郁又是大窘,话也不说,匆匆逃出门去。

刚出门,便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草药味,只见承央起了个大早,正蹲在院中,手拿一柄竹扇,对着一个红泥火炉扇风。

炉火青红,炉上放着一个药罐,灌口被牛皮纸盖住,只留出一个小小尖嘴,对外呼呼冒着白汽。

宋郁向承央走去:“师兄,你这是……”

承央看见他,打了个招呼:“起来啦,我正在给你家主子熬药呢。”

宋郁闻言有些高兴:“解药已经配出来了?”

承央瞥他一眼:“哪有那么快。不过是些舒活心血的普通草药,为他接下来服解药垫垫底罢了。”

宋郁高兴的心情又落了空:“那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解药制出来?”

承央道:“快了。我方才去后头药房里看了看,只差两味药,一味杜仲,一味血竭。杜仲倒好办,山后就有,我去采来便是了,只是那血竭有些麻烦……”

“是不是山后没有?”

承央叹口气:“岂止是赤霞山上没有,便是方圆数百里,也不会有。血竭产自岭南等地,地遥路远,产量稀少,素来珍贵,质量上佳的血竭更是难寻。我以前在襄樊一带四处游走,从未见过有药铺里卖血竭的,唉,麻烦,麻烦,”

承央正自唉声叹气,一个温和轻柔的声音适时响起:“神医所说的血竭,是否有个别名,叫做麒麟血?”

宋郁转头,却见司意兰白衣翠带,穿戴齐整,只是似乎还未来得及束发,满头青丝如缎,长长地披散在肩后,衬着他玉肤薄唇,平添几分风流。

承央道:“正是。怎么,司公子也听说过?”

司意兰笑道:“若是麒麟血,神医便无需忧虑了。七杀宫中收藏了不少珍奇草药,品质皆为上乘,麒麟血便是其中一味。”

承央大喜,忙站起身:“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七杀宫离此地究竟有多远,来不来得及去取用?”

“何须去取?我传令叫属下快马加鞭送过来即可,不出三日,自当送到。”

承央笑逐颜开:“果然还是司公子有办法,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对了,”他转向宋郁:“师弟,厨房里烧有热水,你快去接一盆来,让司公子洗漱。”

宋郁一听,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他对承央怒目而视:“……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沦落到要去打水服侍司意兰洗漱的地步了?!

承央说:“司公子远来是客,又愿意出手帮你,堪称是你的恩人,叫你端盆水来给他洗洗脸又怎么了?”

宋郁正要反驳,却听中路厢房门吱呀一声响,他与承央循声望去。

只见容翡胡乱披着衣衫,长发散乱,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他打了个哈欠,对宋郁说:“喂,你!过来伺候我更衣。”

宋郁哑口无言。

承央斜斜瞟了他一眼:“听见没,你主子叫你,还不快去?”

就这样,无奈的宋郁当起了容翡和司意兰的小厮。

司意兰稍好一些,除了端茶送水之外,其余生活琐事他都能自己打理;

叫人郁闷万分的是容翡,二货皇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衣梳头洗漱穿鞋,种种琐碎活计全都落在了宋郁头上。

承央看着宋郁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点地,不由得摇头而叹:“官家饭不好吃哪。”

白日里,承央做饭熬药,萧婉蓉偶尔会来帮忙,但每次都被承央赶走,理由是她笨手笨脚,担心她会把药罐子砸坏。

于是萧婉蓉乐得轻松,闲来无事便拉着司意兰谈天说地,聊些武林秘辛。

司意兰面对承央和萧婉蓉时,态度也极为和善,但见他口吐莲花,妙语连珠,没出几日,便叫承央和萧婉蓉对他佩服得死心塌地。

承央如此教训宋郁:“司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腹有乾坤,师弟,你看人家不过比你大了两三岁,人才学问却不知胜过你多少倍,你平日里也该多向他请教才是。”

宋郁翻个白眼,心想:那变态是个什么货色,我可比师兄你清楚得多。

容翡每日须喝三次药,每晚亥时,司意兰都会来到他房中,用自身功力将纯阳真气输入他体内,为他催动药性。

每当此时,司意兰都会让容翡将上衣解下,露出肩背,然后将手掌心贴到他背上,将内力一点一点传进去。

让容翡这个断袖每天晚上半裸着身子与司意兰这个变态独处一室?

这等于让干柴遇上烈火荡|妇遇上淫|男。

宋郁自然不会让这样危险的事情发生。

每晚亥时,他准时坐到容翡房间里,眼睛牢牢盯住司意兰的一举一动,防止司意兰有任何不轨的行为。

承央对宋郁这样的举动自然不能理解,他每次问起来,宋郁都用一句“师兄你不懂”来搪塞他。

所幸的是,司意兰运功为容翡驱毒时非常正经,端整严肃,并不如宋郁所想的那样,会趁机动手动脚揩油吃豆腐。

转眼便过了三日,第四日清晨,承央仍如平日里一般,蹲在院中守着小火炉熬药,突然听见山中马蹄声响,鸟雀惊飞。

承央抬头一望,便见一匹银鬃白马自一片枫红中蹿了出来,马背上稳稳地端坐着一位少女。

少女身穿浅紫色纱裙,身姿袅娜,容貌娇美,一双剪水双瞳,明亮灵巧,小巧红润的双唇柔嫩如花瓣,鼻梁挺秀,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朵紫色的珠花。

少女纵马来到院外空地上,纤纤素手一拉缰绳,勒马停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了承央一番,神色清冷,一如她说话时的声音:“请问阁下可是神医承央?”

承央愣愣道:“我是。”

少女翻身下马,牵马来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将马拴在树干上。她取下放在马背上的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朝承央走来。

走到篱笆墙边,她也不等承央招呼,径自伸手推开柴扉,如入无人之地一般,走进院中。

少女左右打量了一下院落四处,问道:“我家宫主在哪里?”

承央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家宫主?你说的是谁?”

西厢房内,宋郁原本正在睡觉,马蹄声响时,他早已惊醒。

他忙起身,正要下床,却听得背后传来司意兰的声音:“别着急,是紫纱来了。”

宋郁回头,见司意兰也醒了过来,一双眼秋水潋滟,肌肤白如莹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郁总觉得司意兰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

来不及细想,宋郁穿鞋下床,胡乱整了整头发,便推门而出。

紫纱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一见是他,先是一愣,脱口而出:“弑堂主?”

宋郁无奈,拱了拱手:“紫堂主,在下是宋郁。”

紫纱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司意兰在给她传信的时候,已经提过了宋郁脸上面具的事情,只是她出来得匆忙,连夜奔驰三日,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看明白眼前这人是宋郁,紫纱明亮双瞳中狠戾杀机一闪而过。

这抹杀气自然没能逃过宋郁的眼睛,他顿住脚步,不过片刻,也就明白了紫纱这恨意从何而来——

朱砂。

想起朱砂,宋郁心中不禁有几分歉疚,那日他带着中毒昏厥的韩六逃离凤凰岭,竟然把身受重伤的朱砂给扔在洞穴之中,让他独身一人面对武艺高强的沙鬼燕。

当时他抱着韩六在石径中穿行,身后传来朱砂那一声凄厉的惨叫,至今仍在他心中回荡。

他很想知道朱砂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但……他不便开口。

紫纱此时眼中已恢复了清冷无波的神色,她平静地注视着宋郁,说:“宋统领,我家宫主命我送麒麟血过来,交给承央神医。”

宋郁抱拳:“多谢紫堂主。”

此时,身后传来隐隐的兰花香气,却是司意兰着装完毕,走出门来。

紫纱见司意兰竟然也从西厢房里出来,不由得有些愕然,她眼光飞快地在宋郁身上扫了一眼。

这飞速的一眼却如锋利的飞刀,割得宋郁头皮一紧。

他感觉得到,紫纱那一眼中所含的恨意,比方才刚见到自己那一刻,更浓,更深。

紫纱垂眼,将眼中情绪尽数掩盖,她单膝跪地,恭敬行礼:“紫纱见过宫主。”

司意兰淡淡地回了一句:“起来吧。”

紫纱站起身,将手中包袱献上:“宫主,麒麟血带来了。”

“很好,交给神医便是。”

紫纱转身,将包袱递给承央,承央忙伸手接过。他打开包袱一看,见里面装着十数块上等血竭,外色黑似铁,研面红如血,闻之有一股火燃呛鼻的味道,承央大喜:“果然是难得的上品!”

承央这人,一见到珍奇药材便如同见了宝贝一样,于是当下便爱不释手地抱着那堆麒麟血,回房仔细品鉴去了。

院中只剩下宋郁司意兰和紫纱三人。

司意兰问紫纱:“我不在的这几日,宫里情况如何?”

紫纱看了一眼宋郁,司意兰道:“但说无妨。”

紫纱又往东厢房看了一眼,只见东厢一扇轩窗内,隐约透出一个袅娜的身影来,那身影紧紧贴着轩窗,看那姿势,似乎是在附耳倾听。

偷听那人,正是宋郁未过门的大嫂,萧婉蓉。

司意兰轻轻一笑:“无妨,你尽管说。”

紫纱这才说:“宫内一切安好,大家都按照宫主的吩咐行事。”

司意兰点点头,又问:“我走之前,将朱砂交给你处置,结果如何?”

听见司意兰提起朱砂的名字,宋郁心头禁不住忐忑起来,他忙向紫纱看去。

紫纱脸上表情依旧清冷,但仔细看时,却能发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缓缓道:“朱砂违背宫主的命令,私自协助容翡等人出逃,更违背宫规,与沙堂主交手……”

紫纱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一贯清冷的声线中已带了几分暗哑。

司意兰负手而立:“所以,你是如何处置他的?”

紫纱眼眶微红,蓦地跪了下去:“宫主,朱砂年幼无知,受人蛊惑才犯下大错,还请宫主看在……看在紫纱多年来忠心耿耿侍奉宫主的份上,饶他死罪!”

司意兰叹了口气:“我临走时不是说过,这件事你看着办就行,我那话里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紫纱连忙抬头,眼中有感激之色:“紫纱明白宫主的意思。”

“那你是如何做的?在我看来,朱砂的罪过可大可小,只是,他对沙鬼燕出手……你也该知道沙鬼燕的脾气。”

紫纱容颜惨淡,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泪水在眼眶中滚动,良久方道:“为向沙堂主赔罪,我请他前来刑堂观刑,由我亲自主刀……我……”

宋郁已是焦急得无法,忙问:“你对朱砂做了什么?!”

紫纱含泪的眼牢牢盯住宋郁,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我斩下了他的右手!”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的朱砂小心肝儿啊……

在这么虐的情况之下,还是要对姑娘们说一句:新年快乐~~~

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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