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舒之接住没了意识的李五更,抱他回去,临走之前留下一句:“阁下身为一名捉鬼师,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这蛇妖捉鬼没错,可漠视人命这点真不敢恭维,且不提其他的,就拿鬼附身来说,若是被附身之人阳气太弱体子太虚,搞不好大病一场就会一命呜呼。
“事出有急,还望莫怪。”蛇妖认错,抱拳以赔礼。
“可有驱阴气的东西?”云舒之问道。李五更被煞气入体,若不将其驱除他势必会生病。
蛇妖接连点头,浑身上下摸了半天,拿出一半个巴掌大的白玉瓷瓶儿给他:“这是清心丹,他醒后吃一颗就没事了。”
“多谢。”云舒之接过瓷瓶儿。
“在下乃是驻守在临州城的捉鬼师迟玉,此次多有得罪之处,下回必定登门谢罪,后会有期。”迟玉道。
云舒之瞧也未瞧他一眼,跟捉鬼师后会有期做甚,难不成再遇一次鬼?最好走了永远不要回来,再来准没好事儿。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天色比往常都好。李五更浑身乏力,撑着从床上起来,太阳穴突突地痛,他按了按头皮,下床穿鞋出去。刚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小心翼翼端着碗过来的云舒之,一股刺鼻的味儿从那碗里飘出,李五更微微后退。
“醒啦,来,吃药吃药,我熬了一早上才弄好。”云舒之把碗伸到他面前,颇为自得,第一回 熬药就能如此,看来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不必担心,我没事。”李五更不知他为何要跟自己熬药,他记得昨晚自己被挟持,那人一放开自己就突然没了意识,这药黏糊糊的,那碗底黑乎乎的一团看起来像坨黑泥,他可不敢那小命试药。
朝碗里吹了吹,云舒之仍不死心地晃晃手,催他:“一点也不烫,趁热喝呀!”
李五更实在不敢接碗,便含糊道:“还在冒热气,看起来烫得很,冷一会儿再喝。”
“真不烫。”云舒之端起碗,被那味儿冲得他眯眼睛,一狠心抿了一口,那恶心的感觉登时从他嘴中传到肚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憋不住了,他忙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个劲儿干呕。
这药够霸道,李五更暗笑,反问云舒之:“云先生怎么反胃了?”
云舒之边点头边干呕:“不……不太舒服……呕……”
李五更乐得在旁边看他耍宝,等他不呕了才把碗接过来去灶屋洗。一进灶屋顿时火冒三丈,三捆柴都烧没了!紧跟其后的云舒之看他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怎么了?”
“你煎药用了多少水?”李五更从牙缝儿里冒出这句话。
云舒之回想片刻:“半锅。”
“半锅?!”
“啊!”云舒之不懂他为何脸色突变像是要吃人一般。李五更险些呕血,他一天也打不了三捆柴,这败家玩意儿煎个药就烧了这么多,还都是松木!
云舒之忽地想起了甚,拿出瓷瓶儿把清心丹给他:“赶快把这个吃了。”
李五更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要接的打算。云舒之把药塞他手里:“清心丹,补气的。”李五更接下,捏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忐忑地放进嘴里,清心丹入口即化,又苦又涩。
该做的都做了,云舒之也得马上去学堂。李五更不清楚昨夜的事,心里也一直记挂着,等云舒之一走他就去隔壁找杨志恒。此时杨家父子都在家,杨三水正在修补屋顶,杨志恒搭着梯子给他递瓦片。
“杨老哥。”李五更搬着瓦片上到屋顶跟他一起补洞。
杨三水见他上来也打了声招呼,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一大早起来屋里全是瓦片,这上头竟然破了这么大个洞!不晓得是哪个龟孙干的,要知道了非得让他尝尝厉害!”
怕是昨晚他们弄的,李五更不禁有些心虚,附和着也骂几句,一面修补一面问:“那跟村长说没?”
“说了有啥用,那缺德老鬼肯定又要讹我,那些钱不如拿来买瓦。”杨三水泄气得很,他平日里就爱喝点小酒,哪儿得罪人了?
“也是,下回要是碰到再来砸屋顶的,让他一起赔了。”李五更道,幸好他没怀疑到自己。
一个洞用了半天才补好,李五更见他俩都有空才讲明来意,正经说道:“志恒,你再跟我说说你不见了那天的事。”
杨志恒又说了一遍,跟上回一模一样,李五更仍是什么也没问出来。默然良久,他再问道:“那之前你做过什么事没有?”
杨志恒摇头否认:“那几天都呆在家里。”
“一次也没出去过?”
“也不是……”杨志恒吞吞吐吐半晌,见另外两人都望着他才不得不如实说了,“我去山里看小爹了。”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古怪得很。杨志恒他小爹的死一直是他们家的一大痛,杨三水这么多年也没再提起过他,逢年过节更不会去烧纸钱上香这些,杨志恒知道自己有个小爹都是村里的人跟他说的。李五更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还做过什么没有?”
杨志恒怕他爹会打他,吓得躲在李五更后面,欲哭无泪地说:“甚也没做,就回来的时候撒了一泡尿。”
童子尿可是对付鬼的不二之选,李五更不由得想起男鬼说杨志恒害他重伤,该不会是他尿在人家坟头,正好那时男鬼在坟里?“尿在哪儿?”
“坟上。”
还真是这样,李五更也不知该说甚了,尿人坟头确实有些缺德,不过杨志恒小,可能当时太急就没想这么多。杨三水没明白,拉过李五更低声询问:“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没,我就是想着该给人家烧些纸钱赔个礼,马虎不得。”李五更胡乱扯道,总不能说他昨夜见到正主了吧。
杨三水一想也觉得是该这样,家里还剩些纸钱,正好下午有时间。
李五更没想到他还当了真,无奈只得陪他俩走一趟。祭拜回来杨三水又非要拉着他喝酒,实在拗不过他便留下来小酌两杯。可杨三水这个酒鬼却大口大口地灌,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好不狼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那时候穷得一年四季只有一件衣裳穿,讨不到婆娘,他说要嫁给我,我一想啊,不如凑合着就过吧。”杨三水醉得脑袋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李五更担心他摔倒,忙扶着他去床上躺着。
杨三水推开他坐起来,泪下沾襟,喃喃道:“你说我娶他做甚……”
“你先歇着,我让志恒给你打盆水来。”李五更不管他,一喝酒就发疯胡说。他还没走到门口却见杨志恒正抱着腿坐在门槛上,便道:“给你爹打水洗洗脸,我先回去烧饭,你待会儿过来一起吃。”
“哎。”杨志恒也听话,马上就去打水。
李五更说罢要回去,一开门云舒之恰好抱着何宝云过来。“屋里没看到你,果然在这边。”
“过来办点事。”李五更回道。何宝云正趴在云舒之肩头上睡觉,许是被吵到了,不满意地蹭了蹭云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