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裴裘实在心里不爽,抄起迟玉夹在自个儿腋下气冲冲地就走, 而迟玉身板儿太小, 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任由他。
看着迟玉因头倒着而满脸胀红,李五更忍俊不禁, 他还记得第一回 见迟玉的情形,当时差点把他胆儿吓破。现在迟玉这样也没比林瑾瑜大多少,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很是可爱, 倒让人想亲近得很。
“他这样要持续几天?”他好奇地问。
徐九容:“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了的。”
迟玉、裴裘两人这回来了短期内不会走, 他们暂时住在李家, 也就是李五更原来的那一屋一灶。小孩子体弱,不能长时间跟裴裘呆在一块儿,否则会被阴气入体从而生病,他们也只能屈居于此。
不过这两天裴裘还是会到李五更他们那儿去, 他闲得慌, 一个人呆不住。云舒之撵不走他,只得跟两兄妹戴上护体的法器。其实他来也有好处, 云舒之要去学堂教书, 李五更忙着茶馆和面庄的生意,这两个没事做的正好可以帮着看娃。
阿宝也被放了出来, 但李五更反复告诫过它,迟玉不能吃,要是敢动嘴, 以后一粒黄丸都没有。可香喷喷的食物就在眼前,简直就是种折磨,它馋得眼冒光口流涎。
“你别木着脸,你看他俩挺想跟你玩儿的。”裴裘笑得没心没肺,他就喜欢看迟玉脸崩的模样,故而特地把他抱到两兄妹中间去。迟玉现在莫说走稳路,连站着都有些困难,他哀怨地看了裴裘一眼,又无奈地坐着。
云柳絮不认生,见来了一个差不多大的,扑上去又抱又啃,还一个劲儿招呼她哥过来。林瑾瑜没理她,乖巧地坐在床上,过一会儿又爬下床,一摇一晃地朝阿宝那儿走去。裴裘不能碰他,否则会被法器伤到,他对阿宝指挥道:“大块头,把他送回来。”
“吼!”阿宝似乎很不喜欢他这么叫自己,獠牙上下动了动,嘴皮子间发出噗噗声。
裴裘慵懒地抬抬眼皮子,不屑地使唤道:“快些,地上凉。”
阿宝转个身用屁股朝着他,身子耸动,肉墩子扭了扭,以表嘲讽。
嚯,这畜生还挺通人性的!
啪的一声脆响,阿宝立马炸毛,气吼吼地咆哮,滚过来要收拾他,可怎么也摸不到实体。裴裘努努嘴:“再不去把他拎回床上,要是着凉了,你家主人回来有你好受的。”说着又把凳子往它屁股上送。
阿宝吃痛,发怒了,肥硕的身子变得无比灵活,两只短胖爪子飞快地捞来捞去,可就是抓不到裴裘。裴裘背倚着饭桌,惬意地看着它白忙活,时不时拍一凳子上去。
这一鬼一兽僵持半天,最终还是林瑾瑜站累了自己爬回床上。迟玉看着这两个活宝,万年不变的表情都快皲裂了。
阿宝气得青毛都要变红了,地板都快被它跺出裂缝来,可也无可奈何,只有挨打的份儿。等它终于反应过来是打不到裴裘时,墩子已经肿得老高了,它愤恨地盯了裴裘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两步,痛得它龇牙咧嘴,故而还是选择滚回去。
“她饿了。”迟玉嫌弃地偏头,这丫头这会儿老咬他的手,玩了一下午怕是想吃东西了。
“饿了就吃啊。”裴裘道。
迟玉收回手,用力把云柳絮推开:“没吃的。”
李五更中午回来喂过两兄妹一回,但他担心裴裘他们会乱给小家伙儿们吃东西,就没留吃食在家里,打算等晚上回来再喂。
裴裘搔搔头,到处翻了翻,还真没找到吃的。忽而灵光一闪,隔壁还有一家人,去那儿借点先。
此时太阳落山不久,没了灼灼强光他自然也能出来了。他来到杨家门口,见门正紧闭着,便敲了敲门。
散学后云舒之还在学堂里跟一些功课不好的学童讲解,杨志恒这几天学得不错,便没留下,而是冲回来做饭。早点吃饭,趁着天还没暗看会儿书,也能省点灯油钱。
他正在背今天学的内容,忽然有人敲门,难不成是李叔来了?
疑惑地打开门,杨志恒看见来人顿时吓得半死,大叫道:“鬼啊!”而后碰地把门关上,恐惧地朝屋里跑,一头扎进床上,用被子死死地把自己裹住,口里不住地念“菩萨保佑”。
裴裘愣了半晌,感觉莫名其妙,这小孩儿怎地吓成这样。
某鬼显然忘了三年前他把人家吓得去了半条命的事儿。
这家没借到,他又去敲四婶儿家的门,恰好四婶儿刚煮好了稀饭,就端了一大碗给他。
李五更前脚进门,云舒之后脚就回来了。夫夫俩还没进屋,里面就传来咯咯的笑声。李五更心道还以为裴裘他俩不会照顾孩子,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当他进屋,才知道自己没多想。
两个小家伙儿糊了一脸的稀饭,被子上全是米汤,兄妹俩就坐在上头,而迟玉正抱个大碗拿着勺子喂他们,奈何身子小手也短,回回都会洒出来!至于裴裘,他就看着,看见哪个嘴里没了就跟迟玉说喂哪个。
李五更好气又好笑,烧水来先给他们三个洗了再说。迟玉似是不好意思,不肯让他洗。李五更望了眼裴裘,把帕子给他,让他给迟玉洗,自己则去跟小家伙儿们穿衣裳。
裴裘有些不情愿,他哪做过这些,活着的时候有下人,他连衣服都不是自己穿的,死了就更不用说了,反正鬼不用洗澡。迟玉没说话,把头埋得低低头,该是不好意思。
“多大的人……”裴裘一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又立马改口,“多大的妖了,连洗澡都不会,臊不臊。”
迟玉抬头瞪他,包子脸气鼓鼓的。
裴裘不客气地重重捏了一把,浇水,胡乱地揉搓:“你裴叔叔还没给人洗过澡哩,倒是便宜你了。”
他下手没个轻重,就使劲儿地搓,搓得细皮嫩肉的迟玉全身发红。迟玉也是个闷的,再如何受罪也不开口,直到洗完为止。
云舒之在灶屋烧饭,他耳力好,总听到甚声音――好像是啜泣声。添了根柴进灶,他寻声找去,发现是杨家传来的,心下顿时一惊,忙去看看怎么回事。
杨志恒在被子里一直躲着,浑身是汗,不住哆嗦,他都呼吸不过来了,可又不敢揭开被子。
云舒之见床上拱着一团,那团东西还不停地抖动。他小心地过去,捡了根棒子握着,一个用力把被子挑开。
“啊啊啊!”杨志恒周身忽而变冷,眼前一亮,他吓得双手抱住脑袋,哭着大喊,“不要过来!呜呜,不要过来……”
“怎么了?”云舒之显然也被他吓到了,这孩子是不是见到甚了?
杨志恒听见是他,当即止住哭声,过去抱着他,瑟瑟发抖,害怕道:“云先生……有鬼啊……那鬼又回来了……”
云舒之顿时明了是怎么回事,定是裴裘吓到他了。他安抚地拍拍杨志恒,柔声道:“那是我家的客人,不是鬼。”
杨志恒惊讶地抬头,然后又紧张地拉着他的衣裳,结结巴巴道:“我、我见过他的……他真、真的是鬼……”他以为云舒之被鬼骗了。
“莫怕,”云舒之摸着他的脑袋,“真是人,不过是个功夫高强的,他这人爱开玩笑,之前是在逗你玩,不信的话我带你过去看看。”
平日里都是杨志恒一个人在家,这回可被吓得不轻,云舒之要是不把他心里的恐惧消了,就怕会吓出毛病来。
杨志恒压根儿不想过去,可又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硬着头皮跟云舒之回去。
屋里闹得很,裴裘正在跟迟玉穿衣裳,见云舒之领了杨志恒回来只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杨志恒躲在云舒之身后,抓着他,只露出半个脑袋。
“鬼怕光,你看屋里不是点着灯吗,他不也没事。你过去摸摸,看是不是热的。”云舒之把他拉出来,推到裴裘跟前,跟裴裘使了使眼色。
小鬼才会连灯光都怕,裴裘可不会有什么。他看杨志恒满脸惊恐无措的样,当即反应过来,这小孩儿胆子真小。
杨志恒伸着手,却迟迟不敢摸。裴裘憋笑,猛地伸着舌头凑过去,拉住他的手。杨志恒怕得尖声叫,死命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别叫了,”裴裘道,“你自己感受感受,热的冷的。”
热的。
杨志恒惊讶,闭上嘴,又再仔细地摸了摸,真是热的。
“你不是鬼?”
“当然不是!”裴裘说得无比自然,好像他真不是一样。
杨志恒哭丧着脸,颇为幽怨:“那你以前干嘛吓我……”
还挺不好蒙骗!裴裘心道,但没说出来,只佯作无辜地回:“我可没吓你,是你自己乱想。”
“那你怎么把我带上山,还、还……”他不说了,自己也糊涂得很,以前明明就见到过裴裘的鬼样子,可现在对方又有体温。
裴裘继续乱扯:“我那是想收你为徒,想传授你功夫,结果你眼花,自己把自己吓晕了。”
时隔三年多,那时候具体的杨志恒也记不大清楚了,他仔细想了想,想不起来,又问道:“为何要收我为徒?”
“哦,我闲得慌。”裴裘回道,“不过现在不收了,我有徒弟了。”说着,他把迟玉抱起来给杨志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