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叶奕辰跟着忘忧走在南松馆的环廊里,只见粉红轻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胭脂味。
忘忧走过连廊时看到一个还在困倦得揉眼睛的小厮,对他说道:“小灵,麻烦你告诉老鸨一声,今晚我已经接客了。”
那叫做小灵的俊俏小厮立刻瞪大了眼睛,刚才还困倦着的脸马上变得吃惊起来,愣愣地的看着前面的忘忧和叶奕辰。
忘忧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般,向叶奕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这边请。”
叶奕辰跟在他身后,即使不用高深的内力他也听得到身后那小厮的抱怨:“切,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骚,勾上个笨蛋就骄傲起来,明明是个年老色衰的货”
叶奕辰盯着走在前面的忘忧,见他也不以为意,明显已前就听过这种话了。
他收回目光,跟着忘忧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比外面的装饰朴素了些,除了木质家具的本色,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颜色,床幔都是淡青色的,也没有外面那种甜腻的让人头晕的味道。
叶奕辰走到方桌旁边坐下,心里有些拘谨,他从小练习玄祁心法,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很少有欲念,加上他羞涩的性格,所以对情-欲这方的事情基本没什么了解。
忘忧倒是一副自在的模样,他狭长的眼眸闪了闪,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给叶奕辰倒了一杯酒,挨着他坐下了:“公子是想先用些小菜还是,还是先听忘忧唱个曲儿,或者公子想直接”
说着说着,他柔弱无骨的身子就靠了上来,殷红的嘴唇贴着叶奕辰的耳廓,声音就像呢喃。
叶奕辰一把推开了他,刚刚强自镇定的冷漠气势全无,面红耳赤地说道:“我、我、我只想找一个人教一下怎样与男人同房,不知道与女人有什么不同,并不用真的与你合房。”
“喔~”忘忧拉了个长音,目光闪烁,妖孽的笑了笑,说道:“与女人有什么不同?公子跟我试一下就知道了,难道是嫌弃忘忧年老色衰吗?”
那样的笑容太过蛊惑,犹如夜色中盛开的妖娆花朵,仿佛连人的魂魄都能勾走。
叶奕辰见了忘忧的笑容,也心头一颤,随即又镇定下来,看着他的桃花眼,面色严肃地说道:“我这一生只想与一人有肌肤之亲,除了他,谁也不行。”
他没错过忘忧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和悲伤。
那也只是一瞬,忘忧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长长的衣袖遮住了他的眼眸。
衣袖放下时,忘忧眼中所有的情绪已经半点也不见了,脸上又露出微笑,只是笑容里再无半点妖媚,看上去平和又隐忍,使他整个人带上了点温润的气质。
他像叶奕辰眨了眨眼睛,咂了咂唇说道:“公子说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上好的汾酒,公子不来一杯吗?没加料的。”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也对,公子怎么会陪我这样的人一起喝酒?要陪也只会去陪那个人。”
叶奕辰不知怎的,就从温润平和的笑容里,看出些浓浓的失落来。
忘忧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端正了脸色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正式开始讲了。公子既来此来找人教授此道,想必是上面的那一个。”
“上面的那一个?”
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忘忧又“噗嗤”地笑了出来,看着叶奕辰一脸疑惑的神情,很想去捏捏他的脸,顺便问一下,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出这样的好孩子。
他笑了一阵,看到叶奕辰困惑的眼光,强忍着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当起了老师:“上面就是主动的那一个,做下面的那个人可是很疼的。”
“哦。”叶奕辰一脸受教的表情。
忘忧看着叶奕辰一脸认真地对待他讲的话,觉得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就算他已经是身在风尘,但教坏纯洁的少年什么的,真的难以开口啊!
最终他只得起身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到一本比较基础的龙阳春宫图,直接丢给叶奕辰,说道:“算了,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好了。”
叶奕辰好奇地接过图册翻看起来,结果没看几页,脸色就越来越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忙把那图册向桌子中间一推,再也不敢看一眼。
忘忧把那册子又扯了过来,翻了几页,把其中几个姿势指给他看,说道:“男子与女人是不同,没有专门用来承受的地方。
初次承欢的——就是下面的那个人是很疼的,但是采用这几个姿势比较不会容易受伤,我看公子也是个知道疼人的,还是仔细记一下比较好。”
叶奕辰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害羞了,把忘忧指的那几页用心地看了,然后对忘忧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下了。”
忘忧一脸好笑,半是认真,半是逗他地说道:“男人身上也有很多敏感点,每个人都不一样,公子可以每样都试一试,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会让他的疼痛减轻些。”
叶奕辰更加求知若渴地看着他。
忘忧忍着心中想笑的念头,开始仔细讲起来:“首先是男子的下身,这个就不必细说了,是个男人都知道。
小公子与那位是真心在一起,想必早就知道,嘴唇是也是很敏感的,也是两人最亲密的一种方式了。”
眼见着叶奕辰的耳朵又变红了,忘忧心里暗自好笑,又接着说下去:“还有一些地方,比如耳朵、脖颈、颈背这些地方”
叶奕辰一一记住了,认真得像当初义父教他认识人体的穴位一样。
“好了,大概就这些了。”忘忧因为叶奕辰的谨慎的态度,说得详细极了,等到说完,看到叶奕辰在默默背诵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杀气倏忽袭来,像是能刺穿手上的皮肤,忘忧吓得马上缩回手,额头上泛起细密的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清秀单纯的小公子可能并不是个普通人。
叶奕辰见忘忧惊吓的神情,收起由于陌生人靠近而不自觉迸发的杀气,冷冷说道:“我不太习惯陌生人的靠近。”
他礼貌的对忘忧点点头,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告辞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等一下,”忘忧喊住他:“我给你拿些膏脂。”
他又到床边的柜子翻了起来,一会儿,手里捏着个精巧的瓷瓶,对叶奕辰说:“这个要用在哪里你知道吗?”
叶奕辰如他所料的摇头。
“这个是在进去之前用来润滑的,做之前一定要用这个把甬道拓宽,不然那里会受伤的。”忘忧把那瓷瓶放到他手里,说道:“这个是馆里最受欢迎的了,加了些助兴的药物,不会让他太疼的。
我就算你十两银子好了。”
叶奕辰想到了这个是用在哪里的,脸色又“腾”地通红一片。
他想了想又说:“有没有不要那种东西的?我不想要那种让人迷糊神智的,单只是润滑作用的有吗?”
忘忧又去柜子里翻找,最后拿出来一个朴素的白色瓷瓶,递给叶奕辰说:“早该想到你想要的是这个,真是个纯情的小公子。”
叶奕辰被他调笑,红着脸从钱袋里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轻轻放在桌上。
忘忧的翘唇勾起笑来,说道:“十两银子卖你这盒膏脂我还赚了。今天教你那些事情我就不收钱了,只要你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心中的那人,与他白头偕老,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给自己积点德。”
叶奕辰将那白色的瓷瓶揣进怀里,听着忘忧的话心中一颤:他哪里可以与温子浩白头偕老?就连留在他身边也做不到。
他回头看向忘忧的脸,只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了淡淡的向往、微微的苦涩和满满的忧伤。
那双眼睛里面的疼痛和悲伤就像是叶奕辰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伤得鲜血淋漓,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用平静的表情来迎接这种悲伤的到来。
叶奕辰突然心生不忍,他既然就要给另外那两个人幸福了,那么再多给一个人幸福也不是件多困难的事情。
他说:“忘忧,你想跟我走吗?你想离开这里吗?”
“啧,啧,刚才还说只要你心中那一个人,现在就被我勾引了吗?”忘忧忍不住又调笑他,看到叶奕辰郑重的神色,自嘲的摇摇头,说道:“你个小公子何必要来趟我这趟浑水?你当这南松馆是想出就出的?
更何况你带个小倌回去,你家那位会怎么想?”
叶奕辰苦笑,温子浩能怎么想?他明天就会离开了,二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又怎么会管他带回了谁回祀晔山?
“那些你都无需考虑,只要你想,你就能出去。”
忘忧有点儿发愣,他看着叶奕辰满脸的认真,眼圈慢慢地泛起了红。他有些无力地慢慢滑坐在椅子上,声音颓废又委靡:“现在的我,就算出去了,又能干了什么?”
叶奕辰看着他低沉的模样,想要安慰他,可是他根本就不会安慰别人,最后只能说道:“总会有你能做的事情,只要你想出去。”
闻言,忘忧居然轻轻地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费劲好大力气,才脸色艰难的对叶奕辰说:“小公子可能家中宽裕,武功高强。
可是你不知道这整个九江境内都是寒澜教的势力,更何况这祀晔山脚下的番阳镇?南松馆也在寒澜教的管辖范围内。
忘忧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小公子既然已有需保护之人,犯不着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了寒澜教。”
叶奕辰心中明白,但他不习惯跟人解释,依旧是一脸淡然的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想不想跟我走就行了。”
忘忧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小公子还是快走吧,我在这里已经习惯,没有什么不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竟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叶奕辰的表情坚定,看着他说道:“你想要什么,就要自己说出来,其余的你都不需要管。”
忘忧看向叶奕辰坚决刚毅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苍白的脸颊慢慢泛起一层红晕。
他努力撑起他颤抖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叶奕辰面前,抬起脸来,居然已是泪流满面,他的声音颤抖,却还是坚定的说:“请小公子施大恩,带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