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叶奕辰的话让温子皓瞬间清醒了过来: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下山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个魔教妖人口中的小师弟是小白吗?
难道是小白来了?
小白来找他了!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这个魔教妖人已经知道他心中喜欢的人是小白,说不定会对小白下手!此时趁他还未动手,他们师兄弟二人必须马上逃走!
温子浩暗下决心,只要他的身体能动,马上就离开祀晔山。
想清楚之后温子皓不再紧绷肌肉,他放松了身体,等待软骨散的药性失效。
既然叶奕辰说要放他下山,那他必须要蓄积好体力,明天就可以保护小白走了。
只是当温子浩又感觉到还□□的下腹处,心中忍不住又咬牙切齿地暗自念叨:“叶奕辰,你这个混蛋!
我不管你是不是魔教教主,以后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叶奕辰穿好衣裤之后其实并没有走,他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到系着绳索的悬崖边,又悄无声息地返回温子皓所在的屋子外,坐在院子里的竹凳上,静静地看着屋中那摇曳的灯火,想要再陪温子浩最后一晚。
从明天开始,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有的温暖和宠溺都已经不在,最后只剩下怨恨。
他本来以为跟大师兄结合之后会像以前一样,两人相拥而眠,是那么那么的幸福啊!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看着大师兄睡着的样子,一遍一遍描绘他早已刻进自己心口的面容,一秒不离地感受他的温暖。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更没有想到一睁眼就会看到温子浩眼中的怨恨。
心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他清醒过来的那一霎,抬头就看见温子浩眼中的愤恨和不甘,那赤红的眼睛根本就是没有睡过,当自己在他身边安心地睡着时,他居然一刻也不停歇地恨着自己。
大师兄根本不想和自己结合,甚至连自己的碰触,只怕心中也觉得恶心至极……
可是我只想留下一点点甜蜜温暖的回忆而已,属于自己的,最美好的回忆!
大师兄,对不起。
你会恨我对吗?
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再也不会做任何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真的,请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
我只要拥有过这一次就够了。
夜里微凉的风吹过,叶奕辰居然觉得有点冷。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小木屋的窗口投射处的一丝温暖的黄光,尽管对木屋里的温暖那么的渴望,可是他依然不敢走进那个他心中最温暖的地方一步。
心口的破洞呼呼地灌满了冷风,他遍体生寒。
叶奕辰自小就睡在寒冰床上,早已不知道什么是寒冷,而且他内力深厚,早在三年前他已经不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了。
而此刻,他居然忍不住有点发抖。
这就是他想要的了,拥有过大师兄一次,就还给他自由。
从今之后,他的生活中就再也看不到大师兄的方脸,大师兄关怀的目光。
叶奕辰看向小木屋内摇曳的灯火,眼神中有一丝迷茫,不过很快那丝迷茫就被笑意取代,他还是可以从回忆里体会那些温暖。
三师兄陆一刀会一件一件帮他做新衣服,每天唠叨个没完,也会偷偷藏起他最爱吃的甜食给他送过来。
二师兄陆靖黎会一招一式地教自己练武功,刻板严厉得不行,但为了缓解他肌肉的酸痛又特意细心地给人啊按摩。
大师兄给他烤兔子,把烧焦的地方全都吃掉了,把烤得最好的部分给了他;大师兄怕他身体弱走路会累,一整晚都背着他;遇到危险时大师兄会把他藏在身后;他脚上起泡大师兄会给他的脚洗干净,捧在怀里上药……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陆云白。
所以当真正的陆云白来找温子浩的时候,叶奕辰选择了退让。
他真的很羡慕陆云白,那样被关心和爱宠着,连他都不忍心去伤害那样一个幸福生活着的人,希望他可以一直那样幸福下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三位师兄,尤其是大师兄,也应该是最幸福的吧。
大师兄,大师兄……脑中快速地划过温子皓的脸,他生气的样子,他讨好的样子,他悠然的样子,他温柔的样子,他吃惊的样子,他高兴的样子……
叶奕辰还沉浸在回忆中,木屋内开始传出动静来,估计是软骨散的药效已过,温子皓已经能动了。
叶奕辰顾不得股间疼痛,一跃飞上山顶上最高的一颗大树,眼中却一阵黯然:大师兄已经心急得等不到天亮了。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之后,温子皓就从木屋中走了出来,直奔栓了绳索的山崖边。只见他双手握住绳子,足尖轻点,渐渐地滑下山去。
天色还没亮起,在黑暗之中,即使是叶奕辰的内力再好也渐渐看不清那个青色的身影,只是他固执地看着那抹青色消失的地方,似乎只要看着那里就能看到那个人。
有什么模糊了双眼,是什么?叶奕辰拼命揉动着眼皮,不要挡住他,不要让我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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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浩沿着固定的麻绳,从山顶上面俯视山腰处的寒澜教总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那大片建筑的轮廓,只有几个哨岗的灯火是亮着的。
他多次从这个长绳上试探着下山,早已选好了不惹人注意的落脚处,他身上没有任何包袱,只在怀中有些银两,此刻靠着一根长绳从峭壁陡立的悬崖上下来,却也困难重重。
好在他的山居决已经突破了第八层,几次踩到被日晒雨淋许久的滑腻石壁也全靠他的臂力稳住了身形。
温子皓下到山腰的石台上,避过几个可见的哨岗,沿着建筑边缘向下山的路走去。
虽然叶奕辰说寒澜教中没人会拦着他,但是那个魔教妖人的话怎么能信?他甚至还……温子皓心中一阵羞恼,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一路藏匿身形,沿着以前从山上探查时每天俯瞰的路线走,直到他遇到下山必须要过的岗哨,才犹豫着要不要硬闯。
黑暗中一个火光突然照向温子皓,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来人可是温大侠?”
温子皓知道行迹已经无法隐藏,只得从黑暗中闪身而出,朗声答道:“正是。”
照在他脸上的灯火移开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教主已交代过,请您无需绕过岗哨,直接下山。”
说完,黑衣男子把温子皓引到下山大门处,打开一道沉重的铁门,示意温子浩走这边。
温子皓的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快,可是他来不及细想,沉默不语地越过铁门,加快脚步向山下走。
果然,接下来的几个岗哨都没有为难他,问清了来人是谁就直接放他下山去了。
温子浩一路走得很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一点也轻快不起来,最初压在他心头的那种不痛快的感觉越来越重,竟然开始泛起一丝丝疼痛起来。
可是现在他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心中翻腾,只想快点见到陆云白。
小白一向身体不好,又从未涉及江湖。这次跟他下山,不但要一个人照顾受伤的师兄,背他到青峰门问医求药,现在居然又跋涉千里来寻找他这个大师兄,可见小白到底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温子浩想到此处,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脚下的脚步更急了。
他顾忌叶奕辰,因为他曾在叶奕辰面前坦然承认喜欢陆云白,此时唯恐他对小白下手,是以心急如焚,只希望赶紧找到小白,确认他的安危。
温子皓赶到青云客栈时天色刚蒙蒙亮,客栈还没有开门,他急得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掌柜的一脸哈欠的来开门时,也没个好脸色。
温子皓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问出了陆云白所在的房间就急匆匆的跑了过去,希望小白没事!
小白,你千万不要有事!
陆云白打开房门时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当他看见门口的是他的大师兄的时候,马上笑逐颜开。
温子皓看着眼前这个只着单衣,一脸迷糊的小人儿,忍不住一把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将他按入骨血。
小白!他的小白!
“大师兄,你怎么了?”陆云白有点吃惊,一向成熟稳重的大师兄明显有点失态。
温子浩松开怀抱,把他拉进房里,仔仔细细的检查,见他没有什么伤痕,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你去了桑林乡,就去那找了你很久,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真是让大师兄担心死了。”温子浩揉了揉陆云白的发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陆云白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一个叫秋云舒的哥哥救了我。”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温子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怎么敢一个人去找红眼金蟾?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下次不许这么冲动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师兄又找不到你,手足无措,只能干着急,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去找红眼金蟾?陆云白迷茫地看着温子浩。
他突然想起秋云舒也曾几次问他红眼金蟾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是叶教主所为。
可是到底要不要跟大师兄说?
陆云白眼神复杂地看向温子浩。
“小白,我们必须马上走。你赶快穿好衣服梳洗一下,我们一起去买马,要尽快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踏入九江一步了。”温子浩回过神了,想起对叶奕辰的忌惮,忙七手八脚地去帮陆云白收拾包袱。
陆云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算他年幼没经验,又从未涉足江湖,却也知道正邪不两立的道理。
叶教主既然没有把整件事情告诉大师兄,此次又轻易地放大师兄下山,让他们师兄弟回天一门,想必也是顾忌着这些吧。
就像他此次孤身前来,一定要上一趟祀晔山,不也正是为了跟左护法阎言告别吗?
从此二人海角天涯,将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再也不踏入九江一步吗?好。”陆云白咽了一口嘴里的苦水,安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