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中厅里头，慕寒夜随手帮黄大仙倒了杯茶，“喝点水。”
“坐回去,”黄大仙接过水杯,皱眉道，“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倒杯水算什么。”慕寒夜不以为意，“就算是我与阿黄在这里亲热，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黄大仙顿时很想把水泼到他脸上。幸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赵乾带着管家及时出现,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七绝王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赵乾进门便笑呵呵,“我也好扫尘相迎。”
“赵大人客气了。”慕寒夜笑笑，“总归在宫里闲来无事，便出门走走而已。”
“既然来了，不如留下一起吃晚饭？”赵乾热情相邀，“小女随她姨娘出门烧香，也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吃饭倒是不必，我还想在这王城里四处走走。”慕寒夜道，“既然小姐不在，那我便只好改日再来了。”
赵乾顿时心里一喜，因为他先前万万没有想到慕寒夜竟会如此直白，直接挑明是来找自己女儿。
“告辞。”慕寒夜站起来。
“七绝王当真不留下吃饭？”赵乾道，“小女去烧香的寺庙离这里不远，差人去喊的话，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能回来。”
“既然小姐想要烧香，那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慕寒夜态度和谦，一派君子态度。
黄大仙在心里鄙视，明明骨子里就是个流氓，装得倒是挺像。
慕寒夜执意要走，赵乾也不好强留，于是便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直到看二人背影远去才转身进门。
“这么快？”厅房外一棵大树上，沈千凌有些意外。
“我说怎么这么快就出宫，敢情是早就挑好了时间。”秦少宇失笑，“先前皇上只说让他前往赵府，好让赵乾更加相信他已然心动，却并未说一定要在赵小姐在的时候去。”
“倒也是。”沈千凌道，“若是赵小姐真的在家，定然又免不了要见面应酬，现在这样反而最好，既体现了诚意，自己还能最省事。”
“这下赵乾怕是彻底放心了。”秦少宇道，“皇上挑明态度表示支持，甚至答应册封郡主，慕寒夜也专程登门拜访，既然各方都有意，明显是亲事要成的节奏。”
“所以计划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沈千凌问。
秦少宇点头。
“那什么时候进行第二步？”沈千凌很有八卦精神。
“急什么，等几天再说。”秦少宇道，“如今赵乾春风得意，朝中自然免不了会有猜测，闹大一些才能让刘一水坐不住。”
“其实偶尔在江湖上走走也挺好的。”沈千凌笑眯眯，“比在追影宫好玩。”
“你若喜欢，我以后便带你走遍天下。”秦少宇道，“江湖闲事何其多，你想管多少都有。”
沈千凌抗议，“说得我好像很无聊一样！”
“难道不是？”秦少宇笑看他，“不过这样更好，我不喜欢你一天到晚待在账房。”
“那你喜欢我什么？”沈千凌问。
“我喜欢你无所事事。”秦少宇捏捏他的脸蛋，“每天吃完饭就在我怀里睡觉，不穿衣服最好。”
沈千凌冷静糊了他一巴掌——流氓。
“想看热闹怕是没有了。”秦少宇道，“走吧，白来一趟。”
其实你也不算白来啊……沈千凌在心里默默吐槽，一直都在趁机乱摸，还能再有追求一点吗。
四周寂静无声，秦少宇刚准备带着他离开，却见一个家丁正在往过走，沿途不断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十分鬼鬼祟祟。
沈千凌看了秦少宇一眼，用口型道，“贼？”
秦少宇微微摇头，看他进了隔壁院子。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曾经路过，据说是赵乾的书房？”沈千凌小声问。
秦少宇点头，带着他纵身跃起，悄无声息落到了另一棵树上。
沈千凌乖巧屏住呼吸，秦少宇轻笑，“不用，他没什么武功，只要你不唱歌，他绝对不会察觉。”
你才要唱歌！不要把我说得这么蠢啊，沈小受用胳膊捣捣他。
两人说话间，就见那家丁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鬼祟塞进了书房，而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是什么？”沈千凌微微皱眉。
“看过就知道了。”秦少宇飞身而下，将那封书信拿到了手中，而后又回到了树上。
一伙侍卫拿着刀剑巡逻而过，丝毫也未觉察院里头还有两个人。
“这位赵大人看来花了不少冤枉银子。”沈千凌好笑。
“不是这些侍卫没用。”秦少宇拆开信封，“若我不想被发现，那普天之下便没有几个人会察觉。”
沈千凌在心里暗暗想，要是放到现代，他男人一定很适合做狗仔记者，天天埋伏在自己家周围等着拍艳|照，说不定还会勤勤恳恳翻垃圾桶，简直业界良心。
“小猪。”秦少宇在他眼前晃晃手，“在傻笑什么？”
“嗯？”沈千凌回神，严肃摇头，“没什么。”
“这种时候也能走神。”秦少宇摇头。
“……因为有你在。”沈千凌强词夺理。
不过这一招显然对秦宫主很有用，点头道，“嗯，这句话我喜欢，只要有我在，你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信里写什么？”沈千凌催促。
秦少宇匆匆扫了两眼，然后道，“看内容应当是周珏的人。”
“当真？”沈千凌吃惊。
“先前只当周珏已经彻底放弃了赵乾，现在看来倒也未必。”秦少宇朝远处一挥手，立刻有一个暗卫轻巧无声落到树上，“宫主。”
秦少宇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暗卫点头，领命后转身离去。
“让赵乾不要忘记他当做下的事情？”沈千凌看了眼信件，“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过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秦少宇道，“我已经让人去盯着方才那个家丁，看他会不会与谁接头。至于赵乾这边，在看到这封信之后，应该也会自己暴露一些东西。”
“原本是进来看热闹的，这下又有了新线索。”沈千凌失笑，“倒也算误打误撞。”
秦少宇将信件放回书房，自己带着沈千凌出了赵府，临走时留下两个暗卫分别盯着赵乾和那个家丁，又留了一个暗卫做接应，想着看能不能顺势找出周珏的下落。
“也不知道赵乾看到那封信后是什么反应。”不能亲眼目睹，沈小受略遗憾。
“还能是什么反应，不用猜也知道。”秦少宇道，“赵乾现在已经铁了心要摆脱周珏，才会借着慕寒夜与皇上拉近关系，并且满心以为自己目的快要达到，这阵突然出了幺蛾子，定然是惊慌失措，同时更加厌恶周珏。”
“其实他也算是无辜。”沈千凌道，“毕竟什么都没有做，唯一的错处便是隐瞒了当日周珏暗中拉拢他的事情，如今却要被三方当成棋子用。”
“这么多年他都致力和稀泥，现在总要做点实事才能对得起俸禄。”秦少宇笑笑，“贪图荣华又墙头草，我对这种人还真喜欢不起来，也亏得楚渊能重用他这么多年。”
“你的眼里向来容不下沙子，不喜赵乾的性格也在情理之中。”沈千凌道，“不过楚渊不一样，他是皇帝，许多事情由不得他。”
“也亏得有叶瑾。”秦少宇与他手牵手往回走，“不然才真叫可怜。”坐着万人之上的金銮宝座，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所以还是我们这样最好了。”趁着小巷里四下无人，沈千凌凑过去快速亲亲他，笑眯眯。
这就是没有照相机和摄像头的好处，非常舒爽。
秦少宇失笑，搂过他的腰肢，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天上飘起小雪，画面很是美好恬静。
暗卫在不远处热泪盈眶，非常想把这种感人画面分享给日月山庄和追影宫的小伙伴。
真是不能更有无私精神。
回宫之后，叶瑾正在给毛球洗澡，冬天天气略冷，毛球蹲在热水里，舒服到眼睛都眯起来。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叶瑾甩甩手上的水花，“少宇呢？”
“去找皇上和大哥了。”沈千凌蹲在盆边，“今日我们又在赵府有发现。”
“当真？”叶瑾意外。
“嗯。”沈千凌点头，将那个家丁暗中送信一事大致说了一遍。
“但愿信中所说‘当日做过的事情’，就是指赵乾虽然拒绝周珏，却隐瞒未上报朝廷一事。”叶瑾叹气，“若是还有别的内|幕，只怕楚渊又要怄火。”就算是个和稀泥的墙头草，赵乾毕竟也还有些能力，否则也不会是朝中重臣。
“现在事情还不明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沈千凌道，“若赵乾真的有问题，那趁早铲除对皇上也是好事。天下如此之大，定然有许多满腹经纶的才子，现在朝廷正在大兴科举，难道还怕找不到人做官。”
“我去看看他。”叶瑾把手巾交到他手里，“快些擦干抱出来，否则水凉了会生病。”
沈千凌点头，在桌上铺开一张大毯子，然后将他儿子抱出小盆。
“啾！”毛球拼命挣扎，十分想回到暖呼呼的热水里。
“不行。”沈千凌将它用毯子裹住，威胁，“再泡下去你就熟了！”
“啾！！！”毛球显然听不懂它娘在说什么，继续使劲挥舞小翅膀，就好像是个风扇。
沈千凌哭笑不得，继续帮它擦擦干。毛球却很不配合的奋力一跳，结果蹭掉脑顶一撮呆毛。
沈千凌：……
毛球：……
沈千凌迅速把镜子扣在了桌上。
毛球严肃盯了那几根毛一阵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扑到地上一滩水的旁边！
真是十分机智。
沈千凌心悬到了嗓子眼。
毛球盯着倒影里的小秃凤凰，小黑豆眼缓缓由震惊|变成了绝望。
“其实很好看啊。”沈千凌赶紧将它抱进怀里。
毛球表情略呆滞，显然无法从这件惨烈的事实中回神。
要这件事是别人干的，那还可以愤然反击狠狠泄愤！但问题是罪魁祸首是它娘，于是毛球只好继续保持球的姿态，木然看着远处。
“来人啊！”沈千凌开始搬救兵。
“公子。”暗卫闻言进屋。
沈千凌嗖一下将儿子递过去。
毛球缓缓抬头，以往威风凛凛的呆毛还剩下两三根，软趴趴湿漉漉贴在头上。
暗卫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惊怒道，“谁干的？”这是不想活了吗！
沈千凌道，“我。”
暗卫：……
“哄乖！”沈千凌推卸责任。
暗卫迅速站成一个圈，将少宫主围在了最中间。
毛球伤心欲绝，有气无力瘫在桌上，想象自己是一张毯子——虽然其实还是一个球，但也足以让暗卫心碎欲裂好吗！
于是大家纷纷进行了才艺展示，先是唱了首歌，然后又扭了段秧歌，甚至还表演了一段刀法，但这一切都没有用！
待到楚渊与秦少宇等人走进来时，就见七八个暗卫正在叠罗汉，沈千凌抱着小凤凰，在一边十分囧囧有神。
“你们在做什么？”秦少宇皱眉。
暗卫差点摔在地上，宫主为什么会如此悄无声息出现，我们刚才准备摆出鲲鹏展翅的姿势好吗，简直吓死人。
沈千凌带着五分心虚五分哭笑不得道，“你儿子掉毛了。”
“嗯？”秦少宇很不厚道笑出声。
“……”毛球更加心碎，用愤怒的眼神看它爹。
“噗。”叶瑾也笑了出来，上前将它抱进怀里，“没关系，又长大了一些而已。”
“当真？”所有人闻言都惊喜了一下。
“脑袋上是绒毛，以后会慢慢长出凤翎。”叶瑾道，“不过它还小，应该还要过个两三次。”
“我就说，怎么蹭一蹭都会掉。”沈千凌松了一大口气。
“但现在要怎么哄？”沈千枫伸手想要摸一摸，毛球立刻生气甩头，拼命钻进叶瑾怀里，把屁股留给了其余人。
叶瑾看了眼楚渊。
楚渊无辜道，“还要朕的龙袍？”
“这倒不必。”叶瑾摸摸下巴，眼底有些笑意。
于是半晌之后，毛球拥有了一个迷你冕旒，前头串着米粒大小的碎宝石。
楚渊笑到肚子疼。
小凤凰披着明晃晃的龙袍，戴着晃悠悠的冕旒，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虽然脑袋上的东西不算轻，但是好看啊！所以就算时不时会挡住眼睛也没关系，完全可以接受。
“啾！”小凤凰威风凛凛，小黑豆眼微微眯起，蹲在桌上鸟临天下。
暗卫纷纷热泪盈眶，简直忍不住就要跪下！
完全抗拒不了这种霸气啊！
沈千凌也觉得很是好笑，待到众人都走之后，转身对秦少宇道，“我现在倒是觉得楚渊越来越好了。”
“就冲他给儿子龙袍？”秦少宇倒茶。
“古往今来，没哪个帝王会如此随便。”沈千凌道，“都是王权的象征，又岂会随随便便就给外人。”
“它可不是人。”秦少宇打趣，用手指逗逗小凤凰。
“但它身后是追影宫。”沈千凌道，“就算你无心与他争天下，但追影宫对朝廷的威胁却一直存在，又岂会有随随便便将龙袍一角送人的道理。”
“你猜是为什么？”秦少宇问。
“因为叶大哥？”沈千凌试探。
秦少宇点头，“他对叶瑾是真好，不过叶瑾对他也是真好，人与人一旦交心，那便没什么事会看不开，况且原本就是亲兄弟。”
“这样倒也好。”沈千凌抱起小凤凰，“儿子又长大了一点，庆祝一下吧？”
“好。”秦少宇爽快点头。
沈千凌警惕，“为什么答应这么爽快？”
秦少宇失笑，“你提的要求，我何时反驳过？”
你经常反驳好吗，在嗯嗯的时候！沈小受在心里强烈抗议，然后道，“我的意思是，晚上一起出宫吧？”
“大冷天，出去做什么？”秦少宇皱眉。
“快过年了，听暗卫说王城里很热闹。”沈千凌道，“想出去看看。”
“你想出去，我自然随时都会带你出去，又不算什么大事。”秦少宇抱着他坐在椅子上，“儿子长大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确定要用这么草率的方式庆祝？”
我简直不能更确定好吗！沈千凌严肃点头。
“很浪费机会哦。”秦少宇捏捏他的肚子。
“有什么浪费的，就这么决定了！”沈千凌一把拍掉他的手，强调道，“我是不会做奇奇怪怪的事情来庆祝的，你死心吧。”
秦少宇笑出声，抱着他捏捏。
毛球蹲在一边继续看镜子，简直不能更陶醉，
晚些时候，秦少宇果然便带着沈千凌出了皇宫，沿着河边慢慢走。
叶瑾在宫里很无语，庆祝儿子长大，结果把儿子丢给自己，这样做爹娘真的可以吗。
楚渊倒是心情很好，还帮小毛球整了整披风，叫来画师给它画了幅像，很是和乐融融。
诚如暗卫所言，城中晚上的确很是热闹。虽然天气很冷，但四处都是扎元宵灯的工匠，还有小孩跑来跑去讨糖吃，毕竟是临近年关，比起农忙时候，百姓心情也轻松不少，何况还有沈公子可以看，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利！
有工匠认出沈千凌，笑呵呵送过来一个小兔子灯笼，胖乎乎又憨态可掬，还有一根胡萝卜。
“多谢。”秦少宇接到手中，确定没事后才交给沈千凌。
“怕有人下毒给我？”沈千凌问。
“觊觎你的人太多，不可不防。”河边人逐渐多起来，秦少宇带他走进一条巷子里，“躲个清闲。”
“真是为了躲清闲？”沈千凌笑眯眯。
“嗯？”秦少宇语调微微上扬。
沈千凌将小兔子灯放在地上，踮脚亲过去。
暗卫原本正在往过跑，见状只好顿住脚步，并且感慨宫主和夫人一天究竟要亲多少次，见到四下无人就要抱在一起这个那个，简直不能更恩爱。
我们都十分为此骄傲。
“好了。”片刻之后，秦少宇捏捏他的腰。
沈千凌略不解，因为按照他平日里的习惯，定然没有这么快就结束的道理！
“有人一直在等，再亲下去，只怕要错过线索了。”秦少宇低笑，挥手将暗卫叫了进来。
沈千凌顿时面红耳赤——虽然心里清楚暗卫平时没少看，但是如此红果果被撞到，还是有一点淡淡的蛋疼。
况且这次还是自己主动的！
“什么事？”秦少宇问。
“赵乾出门了。”暗卫道，“我们的人已经跟了过去，恰好宫主在附近，便过来禀报一声。”
“现在出门？”沈千凌不解，“会不会早了一些。”
“那倒未必。”秦少宇道，“现在出门被人撞到，还能说成是走街串巷，要是半夜三更出门被撞到，可就说不清了。”
“没错。”暗卫点头，“他是坐轿子出门的。现在年关将近，越到半夜巡逻越是严密，赵乾虽是武将却不会轻功，身形也不够敏捷，半夜出门很有可能被撞到。”
“去了哪个方向？”秦少宇问。
暗卫道，“东北。”
“走吧。”秦少宇拉起沈千凌，“总归都出来了，跟去看热闹。”
沈小受一口答应，这样才有江湖中人的感觉啊！
赵乾的轿子一路走小巷背街，最后停在了一座宅子的后门。
“刘府，刘一水？”沈千凌吃惊。
秦少宇点头，“这下倒好，自己撞上门了。”
“那封信居然是刘一水写的。”沈千凌失笑，“你看，我们就是一直都很有运气。”
秦少宇带着他潜入刘府，躲在树上看赵乾被一个家丁领着，一路去了南边一个小院。
烛火昏暗的房间中，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把玩手中玉球，面前摆着一壶香茶，正是当朝丞相刘一水。
赵乾带着一身寒气进屋，肩头有些雾水。
“赵大人来得真是快。”刘一水微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赵乾坐在他对面。
“赵大人以为呢？”刘一水淡淡反问。
“几年前我已经说了，不会与你同流合污！”赵乾咬牙。
“几年前是几年前，现在是现在。”刘一水冷笑，“如今这种形势，怕是由不得赵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