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暴起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恕老头我老眼晕花又久不闻世事，竟不识阁下来历。”被来人点破伪装，又因为对方实力高出自己，李长辉不再以兽态现身，趴伏在地上的虎狮身躯渐渐拉长直立，现出一个虽说是虎背熊腰却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子的老者。
之前的兽态和曝露在外的气息让萧启锋已经猜到，这老爷子还是中了招的，只不过是在勉力支持，现在人形一看果然如此，恐怕救治不及时本人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结果可能真如李家主所愿。
“我姓萧，名启锋，”萧启锋在离老爷子五米远的地方站住，“在下一直在危险区闯荡，所以华盟中知道在下的人并不多，此次是受好友齐宸家主所托前来看望老爷子。”又指着身后的萧云沉说，“这是在下的儿子，若老爷子关注过之前的猎人大赛，想必不会陌生。”
介绍自己的儿子时，萧启锋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的儿子，可比别人家的儿子优秀得多又乖顺，才不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李长辉这才把昏浊的眼睛转向萧启锋身后的年轻人，实在是因为萧启锋之前的气息太过强烈，让李长辉将集中起来的精力都放在萧启锋身上，加上萧云沉又一直收敛气息，所以就算是如李长辉这样的老人精，未免也有些疏忽，这时才看清还有一人以及那人的相貌，不由倒抽口气。
“萧先生生得一个好儿子，虎父无犬子，我老头羡慕。”之前萧云沉的身世被翻了个遍，可却没有他父亲的存在，说是消失在危险区中了，没想到还有出现的一天，而这样的父子如今皆为齐家所用，也就是说如今的齐家有两位九级雄兽站在背后，这华盟中还有谁的力量可以与他们抗衡？
李长辉心中羡慕之余也不禁庆幸，他及时向齐家求助这一步棋走对了，与安家相比，他更愿意让齐家接手，至少以齐家家主为人，不会做出兔死狗烹的下场，李家起码还会有一席生存余地。
持续了几百年的世家，李长辉眼睁睁地看着家族走到这一步，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尤其是这其中他需要担负的责任占了大半，倘若不是他的一己私心与纵容，李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哪里哪里，是孩子自己争气。”萧启锋心里乐呵呵地接下对方的夸赞，用那不变的冷漠的语调回道，听得身后的萧云沉囧囧有神，而萧启锋话风又一转，说，“不知老爷子有何打算？目前齐二少与谷主席的小儿子皆住在客院中，想让在下先来问问老爷子有什么安排，他们也好配合行事。另外，萧启锋沦落在危险区中十数年，也曾陷入至混沌的状态，说不得对老爷子如今的状况能有所帮助。”
李长辉听到最后，抚着胡须的手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这微小的动作自然没有被萧启锋漏过。
李长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索性不再遮掩苦笑道：“想必萧先生也看出老头我的状况了，我自知坚持不了多少时日，只怪我有眼无珠，当日种下了因，如今这苦果轮到我自己品尝了。”
苦笑连连，愈发显得老态龙钟，让人看了只觉心酸。
倘若是二十年前的萧启锋，看到这一幕会生出同情心，可如今他的心早就被磨成了石头，惟有对家人才会变软，他又知前因后果，所以实在没办法对老爷子同情起来，就同他说的一样，正是他当初种下的因才有如今的结果。
想想自己的儿子，萧启锋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心中更加感激狐王，没有他哪里能有他们父子的团聚，否则他也会像李长辉一样心中只余无尽的痛悔，将来如果有需要，他愿意代替儿子陪狐王走一趟。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心中快速闪过，心神仍集中在李长辉身上，并留意外面的动静。而李长辉不见外面有动静，还以为那些人都被萧启锋解决了，所以才会这样没有遮掩地同他交谈。
他也只是自作反省，并不是要萧启锋发表什么意见，接着说：“虽说如今与庚这般模样是因我而起，可我也不忍心整个李家因他而陪葬，此次……就由我亲自动手吧，愈快愈好。”
却没再提萧启锋是如何从混沌状态中走出来，似乎并不愿意解决自身的状况，虽说最初有一丝的松动，可最后却坚定地拒绝了这样的诱惑，又或者认为萧启锋所说的办法并不适用于他。
萧启锋听出李长辉的意思，似乎有陪着他儿子一起离开的念头，终究是爱护了一辈子的儿子，还因为他的纵容才导致如今的性情，他也应该承担该有的后果。
萧启锋却皱起了眉头，不能认同老爷子的做法，这李家若没有老爷子坐镇可没那么容易整合，莫非真是身体的状况使得意识受到干扰于是头脑不清楚了，回头向儿子示意了一个眼神，萧云沉心领神会地取出齐家最新研究出的二代清神凝魄药剂。
萧启锋将药剂放在李长辉面前，说：“老爷子还是先用些静心的药剂缓解一下目前的痛楚吧，否则我担心老爷子还未解决危机就陷入混沌之中，那么李家最后的结果可未必会如老爷子所料。”
“好，多谢。”李长辉未多想，接过药剂就服用了下去，家中人送来的各种食物与药剂他都不敢使用，可对于萧启锋递来的药剂却没有半点犹豫地用了，不得不说是种悲哀。
李长辉之所敢用，也是因为他也知道，齐家新推出一种药剂，对于兽人的修炼来说有着非常大的辅助作用，虽然现世不多但已足够引起其他世家的关注，李家自然也在其中。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萧启锋这才留下足够份量的药剂让李长辉按时服用提出告辞。等这父子两人离开后，外面的各种气息纷涌而来，李长辉这才震惊不已，外面那些人还都活着，那么就是说之前是萧启锋使用了什么手段隔绝了气息，让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而里面的人也察觉不到外面的人，这等手段何等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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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看守老爷子的人回报李家主，老爷子的神识更加混乱了，突然狂性大发，看守的两位八级猎人差点没能制住他让他跑出来。
“果真如此？放心，我会加派人手过去，你们自己也小心些，如果实在危险可以采取必要的手段。”李与庚脸上做出悲伤的神色，可眼中的快意却遮掩不住，老东西终于撑不住了。
“家主，不好了，齐二少和谷小少爷要去找老爷子，属下根本拦不住。”又有人跑进来汇报。
李与庚却不见紧张之色，反而做出一脸凝重之色，说：“既然他们要去就让他们去吧，说不定能有解救老爷子的办法，你们亲自去带路。”
“是，家主。”那人接令马上退出去，没有了之前的慌张。
“我们也走吧，这个时候我这做儿子的怎能不亲自去看看。”李与庚带头走出去，路上又让人把自己的夫人与儿子都叫上，不管暗地里做了什么，面上的戏都要做全了，这些年下来李与庚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全凭冲动行事的年轻小伙了。
两方人在半路上碰了头，并没作太多交流，一起往老爷子所在的院子过去。
当李老爷子所处的院子突然爆发出强劲的暴戾的气息，就像给出了一个行动暗号一样，齐景霖等人立即动身前往那暴戾气息传出的方向，就算有人阻拦，齐二少和谷小少爷也非常坚持，态度非常强硬。
老爷子晋级失败的消息，连外面都知道了，李宅内自然是人人晓得，所以这个时候的动静并未让太多人聚过来，因为，失控的八级甚至九级猎人可是敌我不分嗜杀成性，他们可不想因为要看热闹而白白丢掉了小命，甚至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省得被牵连进去。
因此，这院子外面也只有寥寥几个胆大对自身实力有信心的人前来观望情况，见到家主前来纷纷聚拢过来，言语之间流露出对老爷子走到这一步的悲痛与关切，这也是猎人的悲哀。
猎人们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实力越强越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活得更好，给家人带来更大的利益和更高的地位，可另一方面，实力弱的人不用担心哪一天会突然暴走发狂变得人不人兽不兽的，可是，实力弱却代表着没有金钱与地位，也许哪一天就会死在异兽口下，连家人都保护不了。
李与庚抬抬手让自己的族人安静下来，转身对齐景霖等人说：“先让我进去看看父亲的情况，以免不小心冲撞了二位，还请见谅。”
齐景霖抬抬眉毛说：“一切听从李家主的安排。”
谷鹤华亦是如此回答。
李与庚一脸深沉，将儿子叫他自己身边，准备抬脚进去的时候突然想到还有另一个儿子也在，只是一路沉默无声让他几乎忽略掉他的存在，所以也不怪他这时候一下子没想得起来，此时又停下脚，转身看向李霁，招手说：“小霁也跟我一起进去吧，你爷爷一直挂念着你，你这几年在外面也不说回来看看你爷爷。”
李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安静地走了出来，跟在李与庚后面，反而是李与庚因他这样漠然的态度而有些不悦，在他看来，李霁是他儿子，他怎么对待李霁都没有错，而李霁却不可以不敬他这个父亲，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了。
这时候他忘记了自己对自己父亲做下的事，与李霁相比又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李雯嗤笑一声，他根本就瞧不起这个没用的弟弟，母亲用了些手段将这个弟弟排挤出去他也是知道的，可在他看来，就在留在李家，就凭他的自然人身份拿什么来跟自己竞争？
李与庚听到这嗤笑声回着瞪了李雯一眼，在外人面前，自家人就算再有矛盾也不可以表现出来，虽然自己可以一力支持儿子坐上继承人的位置，可如果儿子连同父的兄弟都容忍不下，那些族人只怕对他心里也会生出看法，对他今后掌权并没有利处。当然李与庚也没觉得儿子有多大的缺陷，反而觉得他性子直率不懂得遮遮掩掩，跟他当初一样，只要再锻炼个几年知道世情就会变得圆滑起来。
他李与庚的儿子当然是最优秀的，至于李霁这个儿子，则全部随了他的爸爸，半点没继承到自己的基因，天赋差，性子同样不讨喜，不怪自己不喜欢。
李与庚带着这两个儿子以及随行的护卫一起走进院子里，现在这里的护卫力量再次加强，见到李与庚出现纷纷叫家主，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身上衣服都破了，脸上和身上裸露出来的其他部位上带着伤痕，再往里面还有一股血腥味传出来。
有两个气息强大的猎人走上前，身上同样有些狼狈，向李与庚点了点头说：“老爷子突然暴起，幸好有所防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辛苦两位族叔了，父亲现在情况如何了？我可以去看看父亲吗？”李与庚问。
“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家主要见面自然可以的，我们几个都会陪着家主，安全上不用担心。”其中一人说，若萧启锋在此，自然可以分辨出，这二人正是昨夜守在这里的两位八级猎人。
“多谢两位族叔，你们也跟我一起来吧。”后半句话李与庚是对两个儿子说的。
事先李霁尽管做了思想准备，可一旦见到爷爷的兽态被人用粗壮的锁链拴住四肢，毛发凌乱身上还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的时候，李霁还是愤怒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爷爷？
身形庞大的虎狮兽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吼叫声，挣扎的动作带得锁链哗啦啦作响，鲜红的血水从看得见看不见的伤口处流淌下来汇聚在虎狮兽的身下，这样的场景让任何以狩猎为生的猎人看了都于心不忍，他们都是人，谁也不想临了落到这样的境地。
想到老爷子的一生，有些人不忍地转开了头。
“父亲……”李与庚哽咽出声，提脚想要走到虎狮兽身边，可马上就被身边的人拦下。
“家主，属下知道家主伤心难过，可家主更应当保重自己以防老爷子误伤，我想老爷子如果清醒后知道这一切必定会更加难过。”
“是啊，父亲，爷爷若知道，也不会答应的。”李雯也在一旁劝他父亲。
李与庚露出为难的神色，可双脚却停住了没再往前走。他不走，红了眼睛的李霁却走上前：“爷爷，怎会这样，半年前明明还好好的……”
“霁少爷……”旁人都没料到李霁会突然走出来，连忙出声叫停，却又担心声音过响惊动了虎狮让他再次暴起。可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与嘴里叫着要接近老爷子实际上却没什么实际行动而是顺水推舟不再往前的李与庚父子相比，李霁的行动倒让他们心中升起好感，老爷子的这个孙子也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无情，至少对爷爷的感情比另一个孙子来得真切，这种时候能冒险接近。
半年前李雯回来过，不过没见到李与庚罢了，所以之前李与庚说什么几年未回，可见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行踪忽略到了什么程度，而李霁也懒得去分辨什么，没有意义。
“爷爷……”李霁依旧坚持向虎狮走去，他的动静终于引起虎狮的注意，混浊的兽目凶狞地盯向来人，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锁链发出的哗啦响声更大，边上护卫不得不出手从各个方向拉紧锁链将虎狮固定住。
瞧见李霁的动作，李雯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果然蠢得要命，最好让老家伙给他一爪子，也省得老家伙到下面没人陪伴，老家伙不是一直担心这个孙子被人欺负了么。
这样想着，他就对其中一个护卫使了一个眼神，那人一个激灵，可随即眼神就坚定起来，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使得手里的锁链滑落了下去，而那根锁链要命的正是锁住前肢的那根。
“霁少爷，小心！”那人见手中锁链滑落，连忙扑向前抢救，同时大喊。
“霁少爷……”突发状况让其他人一部分迅速向李霁那边扑去，另一部分人愈发大力拉扯虎狮，可这变化发生得太快，等他们想要挽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虎狮一个大力连另一边的锁链也挣脱掉，咆哮着向李霁站立的方向扑来。
李霁吓住了，站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张开獠牙大口扑来，似要将自己撕裂。
他至今未能相信爷爷真的晋级失败变得毫无理智，半年前回来的时候，爷爷明明没有说过要晋级的，他说过时候还未到。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还是说……李霁脑中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小霁！快，快去救人！”李与庚还算有些良知，让人去救李霁，可挡在他身边的人却没动，可见这些命令并不是对这些人下达的。李雯更是在他身后扯了一把：“父亲小心些，都是李霁他自己不听劝，这种时候还要出来捣乱。”将这突发状况完全推到李霁身上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人更是惊掉了眼珠子，那虎狮似是积蓄了所有力气的一跃居然从李霁的头顶凌空而过，只听一阵尖叫之后，虎狮爪下扑倒的人竟是谁也没料想到的家主本人。
原本站在李与庚身后的李雯则是被虎狮一爪子挥开，倒飞了出去。
“家主！快救家主！”
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本该等在外面的齐景霖等人却闯了进来，一见到这场面，齐景霖立即说：“去救人！”
救人？到底救的哪一位？
混乱的场面让李家的护卫见到这行人闯进来时不是愤怒要责怪他们不顾李家的规矩，而是欣喜又增强了一份力量，却不料这行人直直地闯入混乱的中心，将虎狮包围起来，就连原来的两位八级猎人，都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推了出来，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