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难耐
郑驰乐将佳佳领回来后就发现关靖泽表情有异。
张妈刚对关靖泽进行了一番深刻的青少年生理教育,见到郑驰乐后倒是和气得很:“芽芽天天都念着小舅舅,收到乐乐你的信可比收到红包还开心。”
郑驰乐笑着说:“芽芽最聪明了,每次都能把谜题顺利解开,对不对?”
佳佳心虚地觑向张妈。
张妈可不会帮她瞒着,不客气地揭底:“她呀,懒得很,都缠着你姐和你姐夫一起想答案,一点脑筋都不肯动!”
佳佳讨好般朝郑驰乐直笑。
这事儿本来就在郑驰乐的意料之中。
他给佳佳留的谜题本来就不是这年纪的小孩能解出来的,感情这种事永远得由双方去经营,他只是为佳佳找一个能跟父母亲近的理由而已。
而且佳佳常让郑彤代笔,那字他早就认出来了。
郑驰乐亲了佳佳一口,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以后要自己多动脑”就放她下地。
察觉关靖泽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郑驰乐转了话题:“张妈你和佳佳刚下火车,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党校的食堂还算不错。”
张妈点点头:“也好。”
多了张妈和佳佳,郑驰乐和关靖泽独处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关靖泽怕郑驰乐还被叶盛鸿的事影响,视线总是追着郑驰乐跑,郑驰乐倒是相当没心没肺,带着佳佳满地撒欢。
一路上见到相识的人,个个都取笑郑驰乐:“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大个女儿?”
郑驰乐也不反驳,笑眯眯地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就不告诉你们!”
佳佳被他带的也开朗了不少,趴在郑驰乐背上唱歌儿:“我有许多小秘密~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郑驰乐直夸佳佳聪明。
佳佳高兴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由关靖泽陪着的张妈感叹:“乐乐永远都这么有活力,难怪芽芽一黏上他就不肯分开了。”见关靖泽一直盯着郑驰乐看,又忍不住操心起来,“靖泽啊,乐乐可还小啊。”
关靖泽:“……”
再这么提醒下去,他可真要下手了啊!
关副书记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正处于崩溃边缘。
郑驰乐当然不知道关靖泽的自制力正遭受严重的怀疑。
他高高兴兴地陪着佳佳玩了大半天,又跟关靖泽去附近的农家借火做晚饭。
别看郑驰乐才过来大半个月,党校这一带早就让他给摸熟了。他想“借火”的这家人他还帮过个小忙,主人家的儿子考上了好学校,录取通知书刚到手呢,全家人都高兴得很,可不知怎的这孩子突然就浑身恶寒、乏力,身上还有些地方莫名红肿发疼。
农家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只当是普通的感冒,胡乱用了点药就想熬过这病。
郑驰乐意外碰上了,拉过对方的手脚一看,四肢都有根“红丝线”往心脏那边延伸,不是红丝疔又是什么?
这病主要是皮肤这道防线出了问题,手足生疔,邪毒也借机侵入体内,只要清热解毒就行了,不难治,
郑驰乐当下就征询了对方的意见,做出了进一步的诊断。后面又回去取来药箱帮这家人的孩子做了针刺治疗,开了剂两服的药,很快就把这点儿小病解决了。
周围的人见这么小个娃儿居然能治病,都觉得挺新奇的,身上有点什么小毛病也拿来问郑驰乐。
郑驰乐也不觉得烦,一一给他们解决了。
一来二去,“小郑医生”的名字渐渐在附近传开。
主人家一听他想来次“农家乐”,热络地欢迎:“小郑医生你想吃什么都行,自家养的鸡鸭都关在隔壁房子里,菜园子就在池塘旁。”想了想他又招呼自己儿子,“致远,你去摸几根藕上来,要是能捞到鱼也捞点儿。”
郑驰乐连忙说:“致远哥病刚好,还是别下莲塘比较好,我自己来吧!”他撩起袖子,乐滋滋地招呼佳佳,“来,小舅舅挖藕给你看。”
佳佳高高兴兴地跟在他身后跑。
主人家姓林,大病初愈的准大学生叫林致远,这名字还是他出生时常国涛给取的。那时候党校条件可不好,还是单身的常国涛就常常来这边的林子里打野食,跟附近的农家也算熟悉。
林致远小时候跟常国涛他们亲近,别的人学到,性格倒是学到了,脾气从小就不像村里的其他孩子那么野。事实证明他确实非常争气,今年高考考到了首都大学,可让林父高兴坏了。
林致远看着郑驰乐领着个小女娃儿往莲塘跑,不是很放心,对林父说:“我跟过去瞧瞧。”
关靖泽和张妈也跟了上去。
张妈护在佳佳旁边不让她继续往前跑。
关靖泽见郑驰乐聊起衣裤就往莲塘里蹚,眉头微微皱起。虽说他以前也亲身下过农田,可那都是公事需要,像郑驰乐这么潇洒他还真做不到。
郑驰乐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邀他一起下去。
关靖泽正犹豫着要不要抛弃形象,郑驰乐就在那边警告:“致远哥你别下来,别担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致远……哥?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关靖泽严肃地评估着一边的林致远。
林致远对来自身旁的审视目光一无所察,他听郑驰乐坚持不让自己下去帮忙,只能在一边指导:“要顺着藕摸到它的头,不能中间掰断了,不然进了水就不好吃。”
郑驰乐已经笑眯眯地从莲塘里掏出一根又大又壮的长藕,举着它跟林致远和佳佳致意:“这样对吧,我说了这根本难不倒我。我还去过长江中下游的湖泽那边,那里的藕才叫大,都一船一船地往外运。我跟那边的师傅学过两手,论起挖藕来可比你要厉害多了,等你彻底好了我再教教你。”
没想到郑驰乐年纪不大,懂得却比自己还多,林致远有些羞赧:“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到底是怎么学的?”
郑驰乐笑眯眯:“碰上新鲜事就缠着人教呗,脸皮厚点就成了。”
关靖泽盯着郑驰乐,幽幽地插话:“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郑驰乐对上他那令人发毛的眼神,假意清咳一声,走近岸边把藕递给关靖泽:“我们人也不算多,有这几根就够了,你拿回去洗,我先把手脚上的淤泥清理干净。”
关靖泽感受到张妈又在看着自己,只能关掉敌情探测雷达:“行。”
佳佳自告奋勇地跟上去帮忙,兄妹俩蹲在水源边清洗郑驰乐挖起来的莲藕,很快就让它们露出了白白胖胖的真面目。
一行人除了佳佳都是能动手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做好了。新挖出来的藕一菜两用,既下了汤,又做了藕夹肉,跟酿茄子一起下锅蒸,清甜的香味很快就从锅里传出来;自家养的鸡没特意做什么花样,只加了点姜蓉和葱花,清淡又可口;还有几样农家小菜,都是自家种出来的菜现摘现炒的,瓜类清脆爽口不说,青菜菜花也都相当能勾起人的食欲。
而且柴火煮出来的饭格外香。
张妈也有许多年没尝过这样的农家菜了,一顿饭下来比往常还要多吃了半碗饭。
更让她欣慰的是郑驰乐和关靖泽配合得非常默契,站在一块就像是过日子的。孩子要找另一半,找的不就是能处得好的吗?要是这两个娃儿爱得要死要活,言之凿凿地夸口说“我就认定他了我这辈子就爱他一个”,她们反倒没办法接受!
一顿饭吃得相当愉快。
当晚张妈和佳佳也住进了关靖泽的住处里。
他的床本来就是两层的铁架床,而且学校配给这种单间的还是双人住的那种,不是学生那种一翻身就会摔的,四个人睡倒也不挤。
只不过有张妈和佳佳在,他俩每晚的夜话是不能说了。
哄睡佳佳后郑驰乐还没有睡意,就坐到书桌前开始拆看这一天里面堆下来的信。
关靖泽坐在另一张书桌前整理接下来要用的材料。
张妈给他们都倒了杯水,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抵不住困意去睡了。
郑驰乐认真地写回信。
在这些来信之中还有一封非常特别,它来自首都,但没有写来信人的姓名。
即使对方没有挑明身份,郑驰乐却也知道对方是谁——韩蕴裳。
她来信从来不提私事,也不提叶家半句,只是在信里写一些时事评议,偶尔还寄来几本最新的原文书。首都的资源始终比淮昌这边要好,郑驰乐一开始还想拒绝这份好意,后来实在舍不得对方费心弄回来的书,慢慢地也就由她去了。
经过这么久的通信,郑驰乐对韩蕴裳也有了新的了解:在双方曾经撕破脸的情况下韩蕴裳还能这么有耐心,实在很难得。
只不过郑驰乐依然不经常回信。
郑驰乐收起了那封字迹娟秀又漂亮的信,突然就听到关靖泽轻轻扣了扣桌子。
一张纸被推到他们中间。
郑驰乐拉过一看,瞪向关靖泽。
关靖泽只写了三个字:致、远、哥。
郑驰乐:“……”
他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下给林致远治病的经过,并补了一句:“跟你说过的。”
关靖泽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也唰唰唰地回了一句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亲我一下我就忘掉你这个称呼。
郑驰乐:“……”
他拉过纸回话:酸,忒酸!
关靖泽把纸拉回去:你也知道我酸。
郑驰乐回:死心吧,怎么算我都不可能喊你哥。倒是你,叫声小舅舅来听听。
关靖泽:……你比我晚一届,叫学长!
郑驰乐:别转移话题,叫小舅舅!
两个人像是突然找到了乐趣,一点都不觉得为这种事“争吵”很幼稚,在纸上你来我往地“交谈”起来。
就在关靖泽写了句“亲我一口我就叫”准备推过去的时候,有只不属于他们的手把他们用来“交谈”的纸拿了起来。
关靖泽和郑驰乐瞬间像上课时传纸条被抓到的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等待审判。
张妈扫了两眼他们对传的话,哭笑不得地把纸放回去。
没想到平时比谁都老成的两个娃娃,私底下也有这一面!她告诫般看了关靖泽一眼,对他们说:“正事做完了就早点睡。”
关靖泽觉得自己肯定又被误会大了!
郑驰乐幸灾乐祸地瞅了他一眼,叫你脸皮厚写这种话!
他麻利地跑去换上睡衣钻进被窝。
关靖泽也只好换衣服睡觉。
张妈在一边盯着他们,直到他们都规规矩矩地闭上眼才关了灯,躺到佳佳身边睡觉。
关靖泽被怀疑了一整天,心里别提有多不甘心了。
听到下铺没了动静后他在黑暗中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找着了郑驰乐的脸蛋儿,很不要脸地欺上去亲了一口。
闭眼假寐的郑驰乐睁开眼瞪着他。
两个人对视片刻,眼底都溢出了笑意。
郑驰乐回亲了关靖泽一口,压低声音说:“晚安。”
关靖泽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流淌。
他也说:“晚安。”
这时云朵遮掩了月牙儿,屋里慢慢暗了下来。有几只萤火虫飞得有些疲倦了,落在他们窗上歇息,绿莹莹的微光从外头透进来,仿佛想要映亮一室的黑暗。
蛐蛐儿在草丛里直叫,正好跟一闪一闪的萤火相应和。
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宁静美好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