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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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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间的友情总是建立得特别快。

在郑驰乐给了那个高壮士兵几个建议之后,最开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消失了。虽然开端不算美妙,可郑驰乐还是很快就打入了滕兵等人的圈子里。

郑驰乐从滕兵口里听说了他们的事。

跟他的猜测相去不远,滕兵这伙人就是兵痞里的兵痞,刺头里的刺头,其中以滕兵为最,因为他一进来就打了个几次架,禁闭都关过两三回了。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搁到外头都是人憎鬼厌的主。

可他们凑在一起住久了,慢慢也有了交流。其他人也慢慢了解了滕兵的事,原来滕兵打架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他女朋友被个人渣哄得跟他分了手,又哄她跟着他跑到外地,结果两年后就传来了他女朋友的死讯。

滕兵没恨那家伙追走自己的女朋友,只恨他没好好对她,因此入伍后再次碰上那个人渣,他就屡屡跟对方起冲突。

后来他就被分到这个比较小的军区、扔到这个最糟糕的营房。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故事。

郑驰乐没说任何劝慰的话。

这些故事固然让人唏嘘,可让人唏嘘的故事并不是违反原则的理由,一味地逞凶斗恶是非常愚蠢的,因为那不仅不能让自己真正地出一口恶气,还会把自己推到最糟糕的境地。

郑驰乐说:“用凶恶和孤僻来武装自己、用威吓别人来证明自己,根本不可能撑太久。你的心绪别人也会看得一清二楚,最好的证据就是你们已经受到了排挤,被安排在最差最脏的营房里面。”

滕兵觉得心脏被刺痛了。

他应征入伍,不就是想让自己这身蛮力找到能使劲的地方吗?可这条路已经被他自己砸烂了。

他没有恼羞成怒地斥骂郑驰乐,只是叹着气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郑驰乐说:“别人眼里的印象是你自己给的,以前你的表现会影响他们往后对你的评价,但也并没有起决定作用。起决定作用的是你现在怎么表现、你以后怎么表现。还是说你觉得已经太晚了,一切都没办法再改变了?你现在也才二十六岁,连人生的一半都没走完,能算晚吗!”

滕兵摇摇头:“大道理谁都会说,实际上事到临头根本由不得你。”

郑驰乐嘿嘿冷笑:“我看是胆子太小了,只想躲在‘事情已经没办法更糟糕’的壳子里逃避现实。”

滕兵恼火了:“你懂什么!你这么能说,倒是给我讲讲该怎么做啊!”

郑驰乐没避开滕兵的怒视。

他踢了旁边的大铁桶两脚,捏着鼻子说:“很简单,先把做得了的事情做好,比如——先把你们这两桶脏衣服洗干净。等你们把自己和自己住的地方拾掇好了,再去想怎么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

滕兵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站起来动起了手。

其他人见滕兵被郑驰乐说动了,都有些犹豫。他们站在原地一会儿,终于还是做起了相同的事。

郑驰乐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他找到空床搁下行李,枕着它进入梦乡。

乘那样的车真是太受罪了,他必须得休息一会儿!

晚饭过后负责这次集训的临时政委就召集所有人开会。

出来发言的“政委”正好就是郑驰乐碰上的那位。

郑驰乐仔细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知道他是谁后总算明白了这人为什么对自己隐隐有着敌意:这人是首都党校那边过来的,叫梁信仁,比关靖泽要高一届。当初关靖泽考上首都党校后就提到过这个梁信仁,因为梁信仁那时候就已经在首都党校混得很开,都跟他说好了要给他当开路人。

关靖泽最后选择转到淮昌党校这边,在对关靖泽非常看重的梁信仁看来非常不明智,毕竟首都党校代表的含义是其他党校远远无法比拟的,考进了首都党校就等于一脚迈进了首都这个圈子,起-点都要比别人高不少。

梁信仁也许是从哪儿听说他跟关靖泽感情好,这才对他没好感。

郑驰乐想明白后也就不纠结这件事了,这毕竟是集训,梁信仁就算想针对他也会按照基本的规则来。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加大一点儿难度对他来说没坏处,有好处!

郑驰乐站直听完临时政委的安排,对于未来一个月需要应对的事情有了大致了解:集训集训,顾名思义,一就是集中行动,二就是接受训练。

这次“临时政委”一反以前让“新生”单独开班训练的惯例,煞费苦心地将他们安排在正式士兵里头参加训练、到集体营房住宿。这对于参与集训的人来说比往年要难上许多,毕竟以前训练虽然没打折扣,平时相处的却还是熟悉的同窗,心理上容易接受多了。

梁信仁对这种安排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踏实,与其花同样的时间做打了难度折扣、降了难度档次的事,不如一次到位,从根本上了解个彻底。我知道一个人,他以前在基层倡导新型养殖时曾经亲自去养殖场做了三个月的事,从日常的场地清理、家畜喂养到后来的销售渠道铺设、农副产品加工,他都全程做了一遍。”梁信仁的语气微微加重,“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傻,我们可是要当官的啊,官字怎么写?两个口,动动嘴让人去做事不就行了?可是你不做这些事,谁去做?动员农民和工人停产停业去搞调查?还是拿着国家的钱雇几个人去做?是,那样我们就轻松了,我们动员几句、签几个字就可以放手。但是我们的价值是不是体现在我们签了几个同意、开过几次大会?不,我们的价值在于我们能造福于人民,你们的根基在群众那儿!所以我们要体会就体会最直接的、要感受就感受最真实的,做任何事都不要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郑驰乐听完梁信仁的话后心里也深有触动。

他考党校的本意就是冲着党校毕业后直接进入体制内这个便利来的,而他想藉由这条路来做到的事也很明确:尽力让“国医”能救更多的人。

这条路走起来不会太轻松,没厘清的体系纷争要把它厘清,没搭起来的医疗制度要把它搭起来,最重要的是——落后的方面要赶上去。

要做成这些事,光凭自己肯定不行、光凭臆想肯定不行、光凭一时热血肯定也不行。他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地从最底下往上走,同时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慢慢地拧出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郑驰乐心里有些东西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关靖泽那边同样也遭遇了一些意外。

由于有任务在身,关靖泽没有回关家,不过他却见到了一个关家人。

居然是关扬凛。

关靖泽没想到关扬凛会找上自己,脸上却没把心里的诧异表露半分:“堂哥,进来坐。”

关扬凛在关靖泽的示意下入座,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跟你合作。”

关靖泽不动声色:“什么合作?”

关扬凛冷笑着说:“有些人别的能耐没有,恶心人的本领却是一流,你听说了吧?老爷子退下去后也不知是不是老眼昏了,把那个‘小宝’当真孙子了。”

关靖泽说:“毕竟是你父亲的亲骨肉。”

关扬凛冷嗤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重复最开始的话:“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关靖泽问:“怎么合作法?”

关扬凛说:“对于对你不好还见不得你好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压过他看重的人一头。我们也不必摁死那个家伙,只要让那家伙永远出不了头就行了,看他能捧着个废物到什么时候。”

关靖泽从关扬凛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积怨。

本来以关扬凛母亲的品貌、出身而言,配关振德是绝对足够的,偏偏老爷子还很不满意,觉得自己儿子值得更好的,对关扬凛母亲百般挑剔,连带地对关扬凛也是各种苛刻。

关扬凛从小到大就没从老爷子那边得到半句肯定。

老爷子把关振德那个私生子留在家里的做法,明显让关扬凛心里的怨怼彻底爆出来了。

所以关扬凛才会找上他。

关靖泽想了想,还是说:“我不会配合你做什么事。”

关扬凛笑了:“我还没想过要差遣你,只是先跟你达成共识而已。那老家伙老眼昏花,你父亲和二叔却是明眼人,二叔早早去了军方就不说了,你父亲才是最佩服的人——他已经做到了我想做的事。”

他指的是关振远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关振德要高一头。

关靖泽听后也觉得有些愉快。“前世”他没参与过这些事,所以不太了解内情,过年时关振远带着他下乡慰问,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说起了这些年来老爷子的做法,他才知道自己父亲过得有多不容易。

这一世关振德东窗事的时间推后了几年,他父亲也没有临时顶上帮忙收拾那堆烂摊子,因而他们的日子才有现在的舒心。

以关振德事后暴露出来的那些事情看来,要是没有后面几年的缓冲、没有他父亲在永交的“开拓”,关家指不定就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了。在那种节骨眼接掌关家,没好处不说,还会惹来一身腥!

难怪他父亲以前怎么都不让他沾首都的事。

而让自己父亲遭遇那种种困境的,正是老爷子那毫无理由的偏心。

关靖泽朝关扬凛伸出手:“往后还要堂哥多关照。”

关扬凛搭上手掌与他的手交握。

两边的集训几乎同时开始。

有关扬凛在,关靖泽这边倒是没遇上多少困难,他带来的小班子都觉得顺利到出奇。

郑驰乐却有些受罪了,因为他摊上了滕兵这伙人。

为了这次集训,上头派来了十几位教官。正巧分到滕兵这个排的是最正派的一位,他知道滕兵他们的斑斑劣迹刻意加重了训练强度,连带也让郑驰乐遭了殃。

高压的训练之下连滕兵他们都累得没法动弹,回到营房后全都趴下了。

郑驰乐也累,但他没有马上躺下,而是去洗了个澡才回到营房里头。

滕兵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郑驰乐从外面回来后觉得他简直是怪物!

他忍不住问:“你不累?”

郑驰乐伸展了一下手臂,躺倒到滕兵的床位旁:“不累是不可能的,但还能坚持。不跟你说了,我睡一会儿。”

滕兵早就现了,郑驰乐不是那种只是张口说大道理的人,他说的“大道理”他自己都做到了,而且做得比谁都好。比方说他训练时没喊过一声累,咬着牙坚持下来;回来后他也没逞强说自己多行,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疲惫,抓紧时间洗澡休息——相比之下,他们这些真正的大兵头真该感到羞愧了。

滕兵顿了顿,站起来对始终分神关注他们这边的其他人说:“我们也去洗个澡,能走过去吗?”

其他人虽然累得不行,却还是应声:“能!”

滕兵说:“那我们列队过去,马上起立!”

等滕兵领着他的整个班出去以后,已经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的郑驰乐又慢慢睁开了眼。

看着事情往好的方向展,总归是让人开心的。

这时首都的韩蕴裳那边接到了韩家老五的电话:“妹妹你眼光还真不错,那娃儿表现出来的耐力和影响力都让人吃惊。”

韩蕴裳心思最敏锐,马上就想出了韩家老五会做什么:“你接触过乐乐了?你大费周章弄出党校集训新方案,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她非常了解他家五哥,“你是不是对乐乐做了什么?”

韩家老五矢口否认:“没有,只是曦明整天提起他,我听多了以后心里好奇得紧,叫人去帮忙观察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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