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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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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丁老书记首肯,郑驰乐开始为丁老书记诊断。

等进一步了解完丁老书记的情况后,基本就可以确诊为羊毛疔了。

羊毛疔只在北方这一带出现过,郑驰乐以前也没真正碰上这种病的患者,很多症状都只在医书和跟人“笔谈”时了解过。

建国初以来的研究表明它大多发生在缺硒的地域,很可能是跟缺乏硒元素有关。但缺硒地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得病,比方说丁老书记这种情况——明显是因为劳累过度又长期缺乏足够的营养,这才患上了心肌病。

所以也不能说是别人误诊,这跟心血管系统常发生的“老年病”确实非常相近,也就只有身上偶发性的瘤状物比较特殊——但对于老年人来说,长瘤子的几率也是非常大的。

郑驰乐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后神色凝重:“丁书记你的症状已经很重了,必须坚持治疗才行。”

丁老书记欲言又止。

郑驰乐正色说:“生病了不能省钱,钱不是省出来的,人健健康康的害怕赚不到钱吗?而且我开药一向以便宜好用为上,青花乡一人给你凑一毛钱,管你到一百岁都成!”

丁于飞说:“没错,丁书记,你对青花乡来说非常重要,你倒下了谁来管我们!”

丁老书记静默良久,点点头说:“行,听你们的。”他又问起郑驰乐具体情况,“小郑,你说这是种流行病,是真的吗?”

提起正事,郑驰乐没了一向的儿戏:“真的,羊毛疔在我们北方才有,建国初有一回在克山那边大规模爆发,不少人都遭了殃,所以后来我们又管这病叫‘克山病’。北边大一点的医院应该都有它的记录,可能前边丁书记您都在小地方看病,这边的医生都没往羊毛疔上想。如果丁书记您这些年都没有离开过青花乡的话,这儿的土壤很可能缺乏一种叫硒的元素,导致我们这边的人身体里也缺少硒——一旦遇上机会,这种病也许就会在我们这边爆发。”

听着郑驰乐有理有据的回答,丁老书记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几年他深受病痛折磨,比谁都知道这种病的可怕!要是这种病在青花乡爆发,那本来就贫困落后的青花乡就更加命苦了。

丁老书记说:“那有没有办法预防?”

郑驰乐说:“有当然有,就是光凭我们做不来,还要国家防疫部门支援。丁书记您放心,安心地养病吧,这事交给我——不过我需要拿您当案例,您看成吗?”

事关整个青花乡,丁老书记自然不会拒绝。

郑驰乐对丁于飞说:“我也需要丁老哥你协助,首先我们要取土样进行化验,然后再走访各家,问问有没有类似的病例——青花乡很多人去了外面打工,这部分人也不要忽略。等这些材料准备完了,我就往上面递交流行病防疫申请,到时候国家防疫部门就会下拨物资和派遣专家过来。”

郑驰乐前面的话丁于飞还边听边点头,听到后面眉头就越皱越紧,郑驰乐说完后他犹豫地说:“这事恐怕不太好办。”

郑驰乐问:“为什么?”

丁于飞跟郑驰乐说起青花乡的处境。

青花乡大部分人家都姓丁,历任乡委书记、乡委乡长大都是自己人提上去的,因而虽然东西两村屡有纷争,可总体而言还算服管。

导致近年来两村纷争加剧、甚至出现斗殴现象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两村世仇加深,而是资源的严重缺乏——这个资源包括水源、好田这些“硬资源”之外还包括政策、拨款等等“软资源”,从青花乡小学重修的艰难程度就知道青花乡的状况有多困难!

延松并不是贫困县,相反,县委书记王季伦是个“抢钱”、“抢项目”能手,远远压了旁边的柳泉县一头。

照理说在这样的“强龙”手底下应该不会有青花乡这种贫困的地方出现才是。

可问题就出在王季伦特别强,而他对青花乡又特别厌恶!

这厌恶的起源要追溯到现在乡委公职人员住的这座大院子,原来这大院子原来的主人家就姓王,刚巧是王季伦的爷爷。当时王家一家躲难躲到青花乡,却被青花乡的人举报、批斗、折辱,当时王季伦的父亲在外面经商,听到风声后躲到了海上过着漂泊无根的日子。

恨意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后来王家被“平反”,王父也带着王季伦回到了延松。王季伦拼了命考上党校、一步步走上现在的位置,他针对青花乡的做法说是“报家仇”也不为过。

郑驰乐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王家的儿孙,王季伦这种做法无可厚非,毕竟这种血仇不是谁都能咽下去的。他师兄吴弃疾那么睿智的人,年少时不也因为这件事而暗恨在心,轻易被东瀛那边挑拨了吗?

可是作为一方“父母官”,王季伦这种做法又有违原则——因为个人私怨而迁怒于整个乡,未免太偏激了。

在那场由举国“反资本、反封建”引发的动乱里面群众本来就很容易被煽动,稍微富有一点的人就会被揪出来当“资本家”批判,王家遭受的厄难并没有任何针对性。

它是由那个时代造就的。

并不是说青花乡的人就没有错,而是如果要因为这份错误而禁锢它的发展,那么华国大部分地区都只能止步不前了。

所以说王季伦的做法在情不在理。

郑驰乐说:“不管怎么样,该做的我们要做好。他要是不批,那就去说服他;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说服不了他,我们还可以走别的路子,比如直接往上送。”

丁于飞眉头紧皱:“这对你不太好。”

越级做事怎么看都讨喜,虽说王季伦为难在先,但这种动不动就跨过上一级领导往上交报告顺便“告状”的家伙谁放心把你留在自己手底下?

何况王季伦圆滑得很,做事不留把柄,他能找出一万个理由来把事情搪塞过去。

否则丁老书记怎么始终没能为青花乡争取到援助资金?

听着丁于飞把心里的顾虑都说了出来,郑驰乐就明白这个副书记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只不过他做事可没那么多顾忌,要是王季伦真的连这种申请都要卡住不给过,那他绝对不会忍着。

要是连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都没法解决,他走这条路还有什么意义?

郑驰乐向来乐观,拿定主意后语气也变得非常轻松:“这不还没到那一步吗?我们先把前面两步走好再说。”

丁于飞还想说什么,丁老书记已经说:“于飞,听小郑的。”

丁老书记发话了,丁于飞也不再犹豫:“成,郑乡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姐夫现在在县委做事,到时候我央他去活动活动,这事事关人命,他一定会出头的。”

郑驰乐说:“那我们先回乡委那边商量商量,确定好初步的行动方案。”

丁于飞点头,跟郑驰乐一起向丁老书记道别。

丁于飞已经向郑驰乐靠拢,本来就挺丁于飞的乡委班子自然没话说了,工作居然交接得非常顺利。当晚他们就在乡委宿舍那个大院子里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算是接纳了郑驰乐这个新乡长。

郑驰乐当晚就到东村唯一一位老医生那里拜访,跟对方殷切地聊了许久,最后获得了任意借用所有药材的权利。

丁老书记睡不好,郑驰乐第一个治的就是这个症状。人的精力要在睡眠中恢复,要是夜不能眠,身体也会慢慢垮掉!

接下来就是紧跟而来的一系列综合治疗步骤。

整个治疗过程郑驰乐完全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把老医生也请过了“会诊”——实际上是把完整的治疗方案给老医生解释一遍,以免往后这种病真的爆发了还只有自己撑着——他师父季春来一直强调这么一件事:独木难支!

无论是什么病,会治的人都是越多越好。对于更基础的医疗常识,比如外伤急救知识、急病缓解知识之类的,能做普及教育就尽量做,关键时候这都能救回一命。

郑驰乐的想法和做法让老医生感慨不已,提起了自己去“学习”的事:“现在‘现代病’越来越多,我也到外面看过别人怎么治,但他们要么是不肯教,要么是告诉我什么病都‘一针了事’,打个针就好得快。学过我们中医的都知道,见效越快的药毒性越强,怎么能随便用呢?再来我也老了,经不起来回颠簸,也就没再去‘学习’了。小郑乡长,你师父把你教得可真是太好了。”

郑驰乐笑着说:“您才是好医生,整个青花乡生了病都靠您哪。”

老医生叹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本领的都到外面去了,只能由我这把老骨头撑着。”

郑驰乐郑重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医生看着郑驰乐稚气犹存却异常坚定的神色,莫名地相信了郑驰乐的话。他也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活到看见我们青花乡日子红火起来的那天!”

郑驰乐来到青花乡的第一天就获得了青花乡最有声望的三个人的认可,事情很快就迈上正轨。

而相较之下,关靖泽那边似乎更为顺利。

柳泉县县委书记王长云非常关注日报的动向,在接到关靖泽的调派批文之后他就将关靖泽跟日报上那篇文章对上了号。

再联想到后面关振远等人站出来为关靖泽“撑腰”,他马上意识到柳泉县得了个大宝贝。

且不说关靖泽背后站着谁,光凭他在那篇文章里的见解就已经非常了得了。

关靖泽在经济这一块的才能正是贫困的柳泉县最需要的。

因而一接到关靖泽已经抵达柳泉县的消息,王长云马上亲自跟关靖泽见面长谈。

关靖泽对王长云的干练和才能也抱有好感,双方相谈甚欢。

最后王长云给关靖泽提醒:“榆林县地方太偏,电话还不通,有时连电也很难供上,条件可能有些苦。”

关靖泽说:“想享福就不会走这条路。”

这个回答让王长云大为赞许。他用力拍拍关靖泽的肩膀,说道:“你的一些想法很独到,往后我会让邮递员每天定时跑榆林一趟,有什么消息我都会传给你,你不要客气也不要吝啬,有什么需要就写封信或者传个口讯回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时你也要给我好好提意见!”

王长云这么关照自己,关靖泽当然一口答应下来:“一定!”

在县里这边报道完,关靖泽就赶往榆林乡。这地方果然很偏,后边都是山,原本管着事的也是位老书记,他年龄已经够了,马上就要退下去,再加上王长云那边打过招呼,关靖泽这个乡长等于拿下了榆林乡全部的权限。

也许是察觉他“后台过硬”,底下的人都非常殷勤,交接工作完成得非常麻利,完了以后还热情地带他在榆林乡里面走动。

关靖泽走了一圈以后就知道榆林乡的穷不是假的,这地方物产非常贫瘠,条件也非常糟糕,基础设施非常不完备:路难走,电不通,没学校!

由于榆林乡跨过了好几个山头,比较大,整个榆林乡的学龄儿童加起来有一百多人,最远的人家要上学就得走上两三个小时去其他地方念书,条件非常艰苦。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榆林乡这边资源匮乏、物产也差——创收艰难,路就不好修,因为上头觉得这种地方修了路也没什么好处。

想要改变现状,首先就要让榆林乡变得“有价值”。

关靖泽站在黑黢黢的大山前停顿了许久,心里很快就有了调整榆林产业结构的雏形。

无论是大“改革”还是小“改革”前期都会非常艰难,但他不会犹豫。

只不过这还只是个最粗糙的想法而已,接下来一定要进一步细化,做到不出任何纰漏。

思想上要大步走,实践上必须小步走。

关靖泽确定了方向,心情也放宽了。他想到来时研究过的地图,指着眼前的大山问陪同在一旁的副乡长:“过了这座山就是延松的青花乡吗?”

副乡长说:“是啊!这是我们柳泉和延松的界山,翻过它以后就是延松了,那儿确实是青花乡没错。”

关靖泽点点头,说道:“辛苦李乡长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开个乡委会议,得养足精神。”

副乡长点点头,陪着关靖泽往回走。

月亮悬在山间,一视同仁地照拂着山的两边。

长夏的蛙鸣此起彼伏,听到脚步声后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水里,躲在水底下小心地探看着是谁在走过。

这样的夜色喧哗却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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