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三年
光阴荏苒,一眨眼就是三年过去。
三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商遥的事情水落石出,原来是她的小叔子干的,当初米凯文出面调解之后并没有完全说服那边的人。她小叔子对她非常执着,几年来几乎什么事都不干,就只盯着商遥的一举一动。
商遥跟米凯文的暧昧、商遥为米凯文做的事,都被对方一一记录下来。
调查结果出来后米凯文见事态不妙,张口攀咬商遥主动倒贴自己,将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得一干二净,还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哆嗦着骂商遥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商遥当时哭得很伤心。
不久之后省里就来了一道命令,出人意料地将米凯文调进了省厅。
这本来是米凯文梦寐以求的事,可惜等他到任后才发现那只是个闲差,职权甚至还比不上在侯昌言的压制之下当市长。
据说米凯文跑动了很久,也砸烂了办公室里很多东西,最终却还是没能重新出头,看起来大概是要在那个位置上呆到退休了。
商遥早在事发后就离开了沧浪,郑驰乐在半年之后收到了商遥的来信,原来她去了山里支教,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和开心。
郑驰乐将商遥的消息带给了米大俊。
那些照片里有很多都是米凯文跟商遥的,米大俊得知后跟商遥吵得厉害,也对被自己喊为“文哥”的米凯文寒了心。
再后来,他跟郑驰乐居然成了朋友。
一年之后冯甘霖退休了,经过一年的考量,冯甘霖对郑驰乐已经彻底改观。
他离开办公室时拍拍郑驰乐的肩膀说:“市委秘书长的位置跟责任,从今天起就交到你手上了!”
郑驰乐笑眯眯地回话:“一定不辜负老冯你的期望。”
米凯文这个不算障碍的障碍已经有人帮忙扫清了,市委常委会议时郑驰乐以全票通过的决议结果,顺利接任了冯甘霖的位置成为市委秘书长。
没过多久,许执廉、贾立成了他的副手,连微也进了市卫生部,郑驰乐的第一套班子在这时候正式走到了台前。
而就在他在市委秘书长这个位置上的第一个任期走近尾声时,侯昌言将他找了过去。
三年时间并没有在侯昌言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正相反,比之最开始见面时侯昌言看起来居然更年轻了。
因为他以前紧皱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除了侯昌言以外,书记办公室里还有郑驰乐的两个老熟人,林良生和袁会光。
这三个人原本就是好友,早年因为徐景照的意外死亡而起了争端,形同陌路好些年。
这几年三人的心结慢慢解开,林良生跟侯昌言重归于好,还去隽水那边劝回了袁会光,如今他跟袁会光一个人抓着组织部那边、一个人抓着宣传口那边,可以两大实权部门都归“侯系”了。
郑驰乐踏进门时就发现侯昌言三人脸色不对,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郑驰乐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侯昌言说:“我接到省里的通知,我们试行了两年多的新型火车要换掉。”
郑驰乐闻言也皱起眉头。
火车提速项目已经在几个试点路线反复试验三年,沧浪市这边跟关靖泽呆的泯岭市都在试点地区之类,试行开始后对两边的经济都起了不小的带动作用。
这是他跟关靖泽在奉泰的第一个任期,他们都卯足劲要把这边的发展搞好,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火车提速项目!
现在用的新型火车叫“华夏之星”,全部由华国本地公司投资,首都交通大学、华中交通大学、华东交通大学等高等学院的十几位教授组成专家组尽全力自主研发,虽说比不上国际上最新的技术,但绝对是国内火车的龙头!
刚开始试行时侯昌言忍不住去车站那边看了好几回,当时他就对郑驰乐说:“我瞧着这不是火车,是龙,它是醒来的龙,我们华国人研发出来的新火车穿行在我们华夏的山川和河流上,看起来就像是龙行大地,我觉得特别自豪!”
那是郑驰乐第一次见到侯昌言那么喜形于色。
现在省里要换掉“华夏之星”!
郑驰乐问:“为什么要换掉?”
林良生说:“因为试行期间出现了很多问题,这是你最清楚的。技术上的突破难点在于刹车,在高速运行过程里面国产闸片根本没法有效制动,只能完全依赖于进口。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先天不足,我们华国铁路的轨道平顺性非常差,提速后晃动得厉害,旅客搭乘时往往都提心吊胆地挨到终点站。这个问题要解决,从地基、轨枕、钢轨等等都得修整,甚至重建……”
郑驰乐说:“这些问题一开始就存在,我们不是一直在找最经济的修整方案吗?”
侯昌言说:“但是都被驳回了。”
不仅郑驰乐的提案被驳回了,关靖泽的提案也被驳回了,在这个难题面前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郑驰乐沉静下来:“上面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换掉试行了两年半的新型火车?”
侯昌言说:“我们要相信贺书记和方书记的判断。”
郑驰乐说:“是东瀛那边插手成功了?”
早在年前东瀛有意竞标火车提速项目的事情就传开了,不得不说东瀛那边的新技术要比国内超前很多。平心而论,如果真的能引入东瀛的新技术,无疑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郑驰乐说服自己要平静理智地对待这件事。
他说道:“什么时候开始换?”
侯昌言说:“在考虑过适应性跟实用性之后,省里已经签下协议了,大概两个月后就会换上从东瀛那边引进的新型火车。”
郑驰乐心里微微发沉。
他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落后于人就是落后于人,这没什么好丢脸的,谁叫自己起步晚呢?
先天不足,后天补齐。
郑驰乐说:“侯书记,林部长,袁部长,我们去车站看看吧。”
侯昌言说:“也好。”
四人一起出发前往沧浪车站,铁路局的宋局长也闻讯赶来,见到这仗势有些惊讶:“侯书记,你们怎么都来了?”
侯昌言说:“没什么,来看看火车。”
宋局长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又不是小孩子,看什么火车?但瞧见郑驰乐四人面色都没什么笑意,也赶紧敛了笑容,追问:“侯书记怎么突然想看火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袁会光似乎跟宋局长挺熟的,接下了话头:“老宋,接下来你可能又要忙了,因为这蓝皮火车也要换掉了。”
宋局长吃惊地说:“这不是刚换没几年吗?怎么回事?是项目出了问题?”
郑驰乐说:“省里跟东瀛那边签了协议,要用东瀛的车。”
宋局长说:“这也太突然了!”
郑驰乐过来车站的路上已经跟关靖泽通过气,这次上面之所以这么快敲定,是因为目前的外交主张是“华瀛友好”——而牵头参加这次竞标的又是原本有反-华倾向的安藤家族,面对安藤家族抛出的橄榄枝,首都那边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将这个项目交付给安藤家。
方海潮跟贺正秋虽然都是“一方大员”,但是大方向上还是要配合首都那边行事的,那边既然已经敲定下来,方海潮跟贺正秋也只能执行。
郑驰乐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跟宋局长讲完,最后说道:“我跟侯书记他们是想再来好好看看‘华夏之星’,它是很好的,只是不得不换掉——我们都觉得很可惜。”
宋局长脸色也有些黯然。
他说道:“华夏之星送过来时,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虽然试行时出了挺多大大小小的问题,但是我们都一一克服了,华夏之星的运行方案也越来越成熟。现在我心里觉得真不是滋味,感觉就像是把一个孩子拉扯大了,终于快可以带着它出来见人了,突然有人塞给我一个别人的孩子,说这孩子更优秀,给我换一个。小郑,我不甘心,我心里忒不甘心。”
郑驰乐说:“老宋,我们都不甘心。不甘心是好事,不甘心才有往前走的动力,我们可得好好地干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的铁路上跑着的都是我们自己的火车!”
侯昌言听到郑驰乐的话后也精神一振:“没错,小郑这话说得特别对。就像飞机,不过刚建国时的情况,就说早几年吧,我们国内哪来的民用飞机?最早的那两架客机,还是华中省那边一个厉害的骗子从苏联那边骗过来的,其他的都烙着其他国家的标记——飞机可比火车难造多了,现在不也有了吗?”
郑驰乐说:“对,就是这个理。”
林良生说:“火车来了。”
从远处驶来的是一辆蓝皮的新型火车,崭新的蓝漆表明了它的身份,它就是“华夏之星”,有着跟天空和海洋相同的颜色,在群山夹道相迎的诚意之中况且况且地进站,那姿态非常漂亮,也非常从容。
最迟得知要换掉“华夏之星”的宋局长看向它目光最为不舍,他说道:“三年来都跑得好好的,一转头就要换掉真的很难接受,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
郑驰乐说:“引进只是暂时的,都说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反过来也是一样,我们引进的目的不是为了‘鱼’,而是为了‘渔’。”
林良生说:“是的,为了‘渔’,先进的东西我们都要学,而且要学好,要学精。”
宋局长一抹脸,说道:“我老宋是粗人,脑子没你们那么好使,接下来要怎么做你们尽管下命令,我们铁路局这边绝对不给沧浪丢脸!”
侯昌言说:“好,老宋,你这句话我可是记下了,以后事情来了可别喊累,别给我撂担子。”
宋局长说:“侯书记你这是什么话?事情再多我都不会吭一声!”
郑驰乐见大家的眉头都舒展开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他说道:“还没到那会儿呢,别急着抢事干。还是说说近点儿的事吧,这两天天气挺好,方部长那边通知说市里延期了半个月的阅兵可以搞了,侯书记你要不要去参加开幕式?”
侯书记说:“去,当然得去。沧浪的安稳少不了人武部这三年来的雷霆手段,我必须要去参加的,你们要是能腾出时间也都腾出来,一起去一趟吧。”
郑驰乐说:“我是肯定会腾出时间来的。”
林良生三人也点点头。
眼看饭点要到了,宋局长领着郑驰乐四人去车站食堂蹭饭吃。
等吃完饭后就是黄昏了,郑驰乐跟侯书记几人分别,回到家中整理完当天的文件和信件已经熬到了夜深,忙碌了一天郑驰乐有些累,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掉就躺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郑驰乐感觉到有人在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
郑驰乐醒了大半,睁眼一看,居然是本应呆在邻市的关靖泽。
郑驰乐问:“什么时候过来了?”
关靖泽说:“刚过来。”他见郑驰乐已经清醒,俯身吻了吻郑驰乐的唇。
郑驰乐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两个人一起倒到了床上。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禽-兽,关靖泽在亲完之后解释:“我是想帮你脱掉外套,免得你睡得不舒服。”
郑驰乐笑了笑:“我知道。”说完他又在关靖泽唇边奖励了一个吻。
这对关靖泽来说无疑是邀请了,他立刻就将腿跨进郑驰乐腿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唇舌交缠得更紧,仿佛连心底都渗入了唇舌间递送着的甘甜。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关靖泽忍不住喊郑驰乐的名字:“乐乐……”
郑驰乐问:“怎么了?”
关靖泽说:“我爱你。”
突兀的告白并没有令郑驰乐太吃惊,因为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他笑着亲了亲关靖泽的唇:“本来你就爱我,何必挂在嘴边。”
关靖泽突然就停顿下来。
他定定地看了郑驰乐好一会儿,说道:“今晚叶世叔打电话给我,他说沐英傍晚从月台上摔下铁轨,昏迷住院了……”
郑驰乐心头一跳。
关靖泽坐起来说:“他一直没能醒来,但是偶尔会喊一个名字。”
郑驰乐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更浓。
郑驰乐说:“靖泽——”
关靖泽打断他,一口气说完:“他喊的是‘乐乐’——他喊的是你,叶世叔跟我商量,看能不能找你过去看看他,说不定你能让他早点醒来。”
郑驰乐心里乱糟糟,但没有避开关靖泽的视线。
他抬起头看着关靖泽说:“靖泽,我要去,你能理解吗?”
关靖泽比他更先走下床,边穿衣服边说:“我送你过去。”
郑驰乐见他面色沉静,瞧不出勉强,点点头说:“我们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