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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完结倒计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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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正是果树丰收时节。

唐蜜站在自家的果园前,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天快黑了,有人还没回来,她有点担心。包子趴在旁边的土坡上,本是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枚杏核磨牙,见她伸头,觉得有趣,也有样学样地依着她的动作东瞅瞅西望望,脑袋圆溜溜看起来格外憨胖。

隔壁茶园里到了下工时间,茶园老板娘刘大嫂子领着一众采茶的姑娘们走过来,远远地看着她就笑了:“丫头,等你哥呢?在后头,刚还瞅见了,牵着驴子,又给你带着糖呢。”

唐蜜脸一阵热,搬来这里没多久,拜唐漓所赐,这附近人都已经知道了她酷爱吃糖,因为他每次出门,不论和谁一起,去做什么,去哪里,回来总要给她带上一包糖,这才不过一个月,她已经几乎把这地方几乎所有糖的品种都尝遍了。

众人见她脸红,也知道她皮薄。嘻嘻哈哈笑闹一阵就走了,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欢笑声不断。

夕阳西照,远远地有蹄音传来,唐蜜转头,就见金灿灿的余晖下,一人一驴沿着悠悠小路慢慢行来。他一袭青衫,身姿挺拔,步态闲庭,磊落自如,长袖半挽起,一手拿着纸包,一手牵着毛驴,驴背上还左右各挂了一个小箩筐,一身装备看起来和他的身姿形象很不搭调。

唐蜜想笑,最终忍住了,主要怕笑出来被他看到了,下回就不肯牵驴子出门了。马速太快,虽然他自己坚称看得见,骑马没问题,唐蜜还是担心他再摔,不准他骑,可要出门不能没有交通工具,果园离镇子上还是有些远的,唐蜜左思右想,给他买来了这只毛驴。昔日名将,征战沙场,骑惯了高头大马,乍然换了头驴子,唐漓很不习惯,心里也觉得有点囧,不过唐蜜坚持,他也只能接受了。

离得近了,他也看到了她,朝她一笑,步伐随之加快。包子早就一溜烟撇下唐蜜撒丫子迎上去,激动地冲到他身边蹦来蹦去。

俯身摸摸包子的头,摸出一块肉干喂它,他起身,唐蜜已经迎上来,自然而然去接他手里的纸包。

用手一摸果然是糖,唐蜜无奈地翘嘴:“又不是小时候,还老拿糖哄人,家里的都没吃完。”

“存着,总是吃得完的。”他满眼宠溺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

唐蜜有点别扭,虽则相处几月下来,她并不会拒绝类似这样的亲昵举止,但总还是不习惯,总感觉在他面前,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一般。

“走吧,天快黑了。”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唐漓转过视线,牵了毛驴一个人在前头。

傍晚的风带着一点点的凉意,最后一线日晖陨没,天地间骤然暗淡几分,唐蜜看着那抹孤单狭长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快步上前,牵起他的手道:“小心,有石头。”

低头看了看她抓着自己的手,他唇角微微牵起,反手一握就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道:“好。”

宽厚的手掌,带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唐蜜觉得手心有点痒,心中有抹异样神色,却没有挣开,低头领着他专心看路。二人并肩,走得极慢,顺着小路回到院子里,天已经半黑了,包子已经先他们一步蹲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开门。

将驴子拴好,唐蜜扶他进屋,打了水净过手,在桌前坐下。

饭菜早已准备好,揭开扣菜的碗,趁着回身替二人盛饭的时候,不动声色又添了两盏油灯,回身时便见他微微眯着眼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眉头微微蹙起,表情有些困惑,似乎是在努力辨认菜色。

唐蜜脸一热,将饭碗推到他面前,咳了声,装作淡定地解说:“青菜豆腐汤,黄瓜炒肉片,青椒斩蛋,醋溜白菜。”

他点头,赞许一笑:“有荤有素,蜜儿很贤惠。”

唐蜜脸更红了,不敢说这是她做了一下午,失败无数次的成果。

眼见他执起筷子,夹起一片白菜送进嘴里,紧紧盯着他的表情道:“怎么样?”

“嗯,”他神色如常,嚼了嚼,咽下去,转头冲她一笑:“很好吃。”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唐蜜还是留意到他的眉小幅度地跳动了一下,抓起筷子就要去夹那白菜,他立即按住她的手,将整盘白菜换过来,端到一旁:“蜜儿吃别的吧,这个留给我吃。”

唐蜜越发确信什么,抢了一片吃进嘴巴里,顿时酸得吐到地上,神情也萎顿下来。

他叹了口气,取过茶壶倒了杯水给她漱口,见她神情郁郁,沮丧不已,提议道:“要不,我们请个厨娘吧?。”

唐蜜闷不吭声,一口气将剩下的两菜一汤都尝了遍,心里更抑郁了。

唐漓点头:“就这样决定了,明早我去隔壁托茶园里帮忙打听打听,或者再去一趟镇子上补一张公告。”

唐蜜还是不吭声,她自尊心受到了很严重地打击了,半晌可怜巴巴地抬起脸:“那今晚怎么办啊?”

他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回到小时候,教她认字时的痛苦表情,格外娇憨可爱。眼中泛出几分温柔的暖意意,摸摸她的脑袋道:“家里还有食材吗?”

唐蜜想了想:“有土豆冬瓜,肉和鸡蛋。”

“够了。”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烧饭,你歇一会儿,马上就好。”

唐蜜惊奇地拉住他:“你会做饭?!”

“会一点,”他点头,眯起了眼:“我想……应该还能吃。”幼年艰辛,无父无母,要生存总还是要会一点糊口的本领。

唐蜜一扫郁闷,端了桌上的两盏油灯:“那我和你一起去。”

灶房很小,两个人有些拥挤,唐蜜将灯芯尽量挑亮起来,就退到门口看他。

熟练地打蛋,切肉,给冬瓜削皮,唐蜜看他做得有条不紊,不急不燥,颇为叹服。

不多时,一盘油汪汪的蛋炒饭和一盆冒着热气的冬瓜肉片汤摆在了她的面前。

“我去拿碗!”唐蜜兴冲冲去拿碗准备分装,回到屋里却见他端着两只盘子低头往院子里走,手一扬就将饭和汤都往地上倾去。

一把忙抢过来道:“你干什么?还没吃为什么倒了?”

他不说话,微微抿唇皱眉,把脸偏到一边,唐蜜低头就着剩下的汤喝了一口,顿时明白了缘由。

灶房里光线太暗,他辨不清调料,将糖和盐放反了,

“蜜儿,”他脸上带了丝难堪:“我……”

唐蜜吸了一口气,将碗塞回他手里,拍拍他的肩笑道:“漓哥哥,我们还是请个人来做饭吧。”

他一愣,原本微绷的线条开始变得柔和,释然道:“好,蜜儿说请便请吧。”

回到屋中又犯起了难,可是今晚怎么办啊……饭也没了,食材也用完了,忙了一天,两人都很饿了。

眼角瞥见桌上的糖,唐蜜忽地想起什么,突发奇想道:“要不我们来做糖炒栗子吧!”

他立即皱眉:“怎么做?”

唐蜜道:“这个好做,我在街边看人家做过,先把栗子炒熟,再把糖炒化,将栗子倒进去裹上糖再炒一会儿就行了,家里糖多,栗子也是新鲜的,刚好可以做糖炒栗子。”

她说得简单,唐漓却有些怀疑:“你确信糖炒栗子是这样做的?”

“嗯,”唐蜜自信满满,拉了便他往厨房去:“走吧,待会儿我先把栗子壳剪开,下锅后你来炒,我帮你添柴。”

两个人忙活到大半夜,总算是弄出了成品,虽说过程很坎坷,因为没经验两人都有点手忙脚乱,也因为临时起意,没有石子,导致锅里受热不均匀,栗子炒的有点糊,壳都焦黑了,最后糖也下得多了点,导致最后起锅时栗子都黏在了一起,看着不像糖炒栗子,倒像是拔丝栗子,但总的来说,对于这个成果,唐蜜还是相当满意。

品相虽丑,味道总算还不错,两个人分着吃了半锅,噎得死去活来,喝下四壶水,到屋外天色微微亮时,才终于结束这顿历时旷久几经波折的晚餐……

“吃饱了。”唐蜜揉着肚子,看着满桌狼藉的栗子壳,觉得很有成就感。

唐漓打了水回来,见她手和脸都黑乎乎的,趴在桌上懒洋洋的,像只吃饱喝足的花猫,已经是快睡着了,绞了布巾轻轻替她擦洗,唐蜜又饱又困不想起来,索性便摊着两手,仰着脸像小时候一样由着他给自己擦脸擦手。

之后送她回房,唐蜜直接衣裳也不换了,脱了鞋袜和外衣便钻进被子,唐漓替她掖好被角,返身回房,她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漓哥哥。”

他回身,手里端着一盏光线稀薄的油灯,身影在光辉下映照下格外的浓长,唐蜜不知道隔着这个距离,以他目前的视力,是否能够看到自己的脸,此刻她却能清楚看见他眼角眉梢皆充满柔和的笑意——每一次她这样叫他,他的神色便会格外柔和,仿佛如食了蜜糖般高兴。

“怎么了?”

见她不说话,他转身步回床前,唐蜜坐起身来,拉住他的衣角:“下次还是我出去吧,我也可以与人谈事情。”

“不用,这种事男人来做便好,你安心在家里。”

“你的眼睛……”

“不碍事,白日里看得见。”他坚持,俯身摸摸她的头发:“何况果园的事已谈的差不多了,我已联系到几名买主,明日陆续就会有人带人来园子采摘,我也不用再出去。”

唐蜜便不再多劝:“那好吧,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嗯。”他点头,犹豫一下想要俯身,最终只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道:“睡吧,我就在隔壁,害怕了就大声喊我。”

“好。”唐蜜目送他掩门出去,倒头便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天气不错,太阳很暖和,却不晒人,裕镇就是这点好,山好水好天气好。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唐蜜寻了一圈没看见唐漓,桌上留了昨晚剩下的半盘栗子,壳已经剥好,只剩里面白净的栗子仁,唐蜜端起盘子,见下边压了张字条。

端端正正的一行字:“我在果园,你晚点过来,不要急。”

栗子饱肚耐饥,昨晚吃多了,现下还不见饿,唐蜜寻了块干净的布,将那半盘栗子仁包起来带上,略微收拾了一下唤了包子出门。

一路步行,走到果园时已经快中午,唐漓站在园子口,身旁并排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名穿着锦袍的中年大汉,看穿着似老板模样。高的那个正在与他交谈,矮的那个正在高声吆喝,指挥满园子工人们手脚麻利一点,快摘轻放。

唐蜜走过去,正听见那名高个子大汉在与他讲价,说什么路途远,运费贵,又是他们自己雇人雇车来园子里现摘的,工人的工钱也要付,车钱要付,要求把先前商议好的价格压一点,唐漓略略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那人见他痛快,试探着又往下压价,结果他竟然没有犹豫就又点了头,那人欣喜,琢磨着又让他抹零多送,他竟然还是点头……

唐蜜终于看不过眼了,冲过就不客气地:“喂,占便宜差不多就行了吧?”指着身后那一整排十几筐待装车的苹果,横眉怒目道:“一筐一百斤,全部按筐算?有你们这样算价的吗,亏你也说得出口,你那一筐称过重的只装了三分之二,这后面的筐子都满的堆出来了,差不多都要有两个一百斤了,你还要求压价满十筐再送两筐,个大男人脸燥不燥得慌啊?”

“蜜儿。”唐漓看到她来,双目一亮就转头看过来,伸手要过来拉她。唐蜜气冲冲地将栗子塞进他怀里,顺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也是的,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也不看看都把价压成什么样了,还净挑了里头最大最好的摘,这剩下的可还怎么卖?”

唐漓抓着那包栗子,顿时有点窘迫,无奈地掩唇咳了咳:“蜜儿……”

先前那大汉愣了一下,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被骂了也不生气,哈哈一笑用手拍了下唐漓的肩膀道:“谭老板,这是你媳妇吧,做起生意来可比你精明的多啊。”在外人面前,他和唐蜜都自称姓谭。

唐漓一愣,罕见的面上竟有了一丝红晕,唐蜜也怔了怔,上前拍开那人的熊爪,扯着他一指那些堆在路旁还来不及装车的筐子道:“还按先前的价,一筐一百斤,堆到筐外的按一百五十斤算,满十筐送一筐,不过话先说明,大的不送,要送只能摘小的,你看着办吧。”

便宜已经占得够多了,那人这时候也不和她计较什么,嘿嘿一笑就点头答应了:“成吧。”

一通忙活,待清算完毕,双方结了帐,送走他们,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满园狼藉,一地树叶子。唐蜜有点累,一整天只吃了几个栗子啃了两个苹果,肚子这时候也饿了,却顾不得回家烧饭,新冲冲原地数起了银票。

唐漓在一旁微笑看她:“蜜儿今天赚了多少?”

她数了半天,垮着脸回他道:“没赚,亏了。”有气无力地将银票塞进他怀里,咬牙道:“还亏了六百多两!”

唐漓故作惊讶:“亏这么多?”

唐蜜瞪他:“你还笑,要是我今天不来,按你说的价格卖了,亏的只怕更多!”

唐漓大笑,拉她起来,替她拍拍衣服上的草叶:“亏了就亏了吧,不要生气,蜜儿这里厉害,将来我们再赚回来。”

唐蜜还在不平:“早知道会亏这么多,当初就不买这果园了……”

“做什么不买,你喜欢就是了,”唐漓不在意地笑,揉揉她的头发:“何况也不一定就是亏,咱们买下这园子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了,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收获,卖这个价也不算亏了,何况今年不赚,还有明年后念,等明年丰收不就能赚回来了。”

唐蜜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心情立时又好了起来:“没错,还有明年,果树年年都会结果,明年就可以赚回来了。”

唐漓牵过她:“走吧,今天赚了钱,理应出去吃顿好的,正好城中有庙会,吃完了顺便也去看看。”

唐蜜有点心动,看看天色,又犹豫:“可是天快黑了……”

“无碍,我们雇车去,有你在也可以为我指路。”

唐蜜便不再犹豫,掏出肉干来喂饱了包子,叮嘱它今晚自己回家,两人走到镇子口雇了车,待行到城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搬来裕镇一个多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上出门,也是唐蜜第一次进城,很热闹的小城,节日气氛十足,街头所见男女老少也大多富态悠闲,大约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没有受到先前战乱和亡国的波及,加之苏逸接手后,在原有的制度下适度还减免了一些赋税,百姓易满足,只要日子能过好,也便不在意统治自己的究竟是谁了。

寻了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酒楼,点了一满桌子菜,心情好,唐蜜甚至允许他少少地喝了一点酒,吃饱喝足后,结过帐向小二打听了路,唐蜜便引着他往楼下走。夜里毕竟不比白天,大街上人又多,唐蜜怕他看不清楚,全程都小心翼翼扶着他,两个人挨得很近,有时候他略微一偏头,唇角就擦过她的额头,唐蜜头脑发烫,极不自然,却也没有松开他。

一路逛过去,便发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途中所遇,但凡年轻一些的男子和姑娘家们,脸颊两侧都用油彩画了两团指盖大小的阴影,看起来很是怪异,而且有的不仅画脸,还在额头,鼻尖等显眼的部位点了一颗大大的痣,看起来很是滑稽,甚至不光是活人,就连街边小摊贩售的花灯面具画像玩具,不论是小猫小狗兔子鱼老虎,还是人物造型的,面颊的部位也刻意做了两个小坑,人形脸上就还好,姑且可以看成酒窝,动物形状的就很古怪了,瞅着不伦不类的,十分好笑,唐蜜询问唐漓,他也表示不清楚,只说可能是当地风俗。

又走了一段,听了一段花鼓戏,看了一会儿杂耍,买了一盏小鱼灯,遇到一个卖糖人的,唐漓不免又停下来要给唐蜜也买一个,递钱的时候顺便问了那老板:“为什么这些娃娃脸上都要留两个坑?”

那老板五十上下,生得黑胖,一双巧手灵活地捏来掐去,一个兔子糖人就很快塑出了大形,闻言抬眼瞥了他们一眼,笑着问:“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唐漓愣了愣,他选择带蜜儿来这里,也不光是因为气候好适合居住,中陆九国之中,方言大多不同,唯有灵国是和镜国最为接近的,口音上听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九国已经合一,天下归了苏家,将来苏逸即便要整治中陆,重新制定律法划分周界任命官员统计地方人口,他们俩也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那老板见他不说话,慢悠悠地自顾自说道:“这是酒窝,不是坑。不光酒窝,你看,还有痣和胎记呢……因为咱们这里有一个传说,但凡是上一辈子无法终成眷属的情人,如果执念太深,死了入土之后,灵魂过奈何桥时不愿意喝忘魂汤,阎王就会命小鬼在他身上留一个记号,允许他投胎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和前世的情人再续前缘。公子你看,这酒窝和痣便是记号,这样,当他再世为人,遇到前世的心上人,对方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唐漓略微皱眉,听得很是认真,末了笑赞:“很有趣的传说。”

唐蜜却听得心里发毛,本来很有些期待的糖人拿到手里时也没了胃口,总感觉这传说很不吉利一般。

他似乎察觉了,低下头略微将她揽进怀里,贴近她耳朵安抚道:“别怕,只是传说而已。”

回去时,车夫嫌太晚不肯再送,只肯到镇子口,二人只好下车步行。

夜风微凉,他把外袍解下来裹在她身上,小鱼灯早已支撑不住熄了火,抹黑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忽然停下来,轻声问她:“蜜儿,这里是到茶园了吗?”

天太黑,唐蜜本一心注意脚下,闻言抬头四处看了看,模糊辨了个大概,道:“嗯。”

又走了一阵,他低声问:“这里是果园了吧?”

乌漆墨黑的,说实话连她都看不太清楚……唐蜜狐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能看到?”

他摇头,轻笑,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看不到,但我能听到闻到,也能感觉到。”

唐蜜一怔,抬目看去,他也正俯身看她,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竟然有了一丝柔软的光亮:“蜜儿,这是回家的路,即便看不见,我也一定会记得。”

心忽然间变得柔软,仿佛涌入大片大片温暖的湖水,唐蜜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道:“嗯。”

他以手触碰她的脸颊:“蜜儿,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唐蜜点头:“嗯。”

他俯身,声音越发的低和轻:“蜜儿,你喜欢和我一起吗?”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一点点醉人的酒香,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试探,贴得很近,却只剩一点点距离,没有触上来。唐蜜头有点晕,夜风吹过山林,带来阵阵果香,余光瞥见黑漆漆的四周,远处影影绰绰,果树连天,这里是他们的果园,而果园尽头,两里之外的山坡后,还有他们的家。

点点头:“嗯,喜欢的。”怎会不喜欢,一直以来,她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生活吗,没有争斗,没有欺骗,没有忧愁,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所希冀的一切几乎都在这里实现了。

他终于压下来,第一次不是吻在额头,也不是脸颊,不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轻柔地吻,小心地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如含住一朵珍贵的花,娇柔怜爱。

唐蜜闭上眼,背靠着一棵大树,仰面承受,任由那如春日湖水一般温柔的吻徐徐落下,一点又一点,心里安静又平和。看,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这才是她适合的男人。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一辈子得这样一个人,真的值了。

安静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唐蜜有些乏力,他才停下来,揽过她的脑袋,紧紧贴在胸口,让她听自己一声高过一声的剧烈心跳。

俯身,黑漆漆的眸子里满含着笑意:“蜜儿,我们成亲吧。”

一颗心安静祥和,唐蜜没有犹豫:“好。”

有风吹动树林沙沙作响,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那两一双背影,身姿几成石壁。

“皇上……”卫川担忧,正要说什么,忽听他喉咙一滚,吐出一句模糊的话来,却因为音调实在太低,没有听楚清,卫川连忙上前:“皇上,您说什么?”

那人却似不闻,整个人裹在巨大的黑色斗篷中,背影臃肿,一手牢牢地扣在树干上,声音含糊不清,似自言自语:“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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