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番外:是缘是劫?
“站住,不要跑!再跑,我就打死你!”
两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前一后,一个拼命的在前面跑,不时还回头望望身后的另一个小孩,惊慌失措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恐惧,束好的头发已经散乱成一片,只是她并没有听身后那个女孩子的话,依旧气喘咻咻的跑着,即使快要跑不动了,还咬牙坚持着。
只是,在明显的劣势下,再有毅力也是无用,她还是被身后那个小女孩给追上了,被狠狠的推倒在地上。
小小的拳头不断的砸在她的身上,脸上,骑在她身上的女孩得意洋洋的说道:“凤紫衫,你再跑?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似乎是嫌弃两只手的力气不够大,小女孩从她身上站起来,然后用脚揣在她的身上,一下又一下。“我让你和我作对,我让你多管闲事!明明不受宠,还一副眼比天高的样子,最讨厌了!要不是因为你,你娘亲也不会死,你就是个害人精!不过这样也好,你娘亲死了,我娘才能得宠,真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小女孩眯着眼睛,笑的很是开怀,虽然如此,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而是深深的鄙夷和嗜血。
明明是两个小孩子打架,但是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却并非如此。
那些宫仆,侍卫都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唯恐穿着华贵衣物的小女孩有个什么闪失,而对于地上被压着打的凤紫衫却并不关注。
人,便是如此。
“凤悻诃,你——我不许你这么说!”似乎这话戳中了凤紫衫的禁忌,本来一声不响,闷声挨揍的人突然扬起了小脑袋,看着凤悻诃的目光冷然一片,满是摄人的仇恨,“不许!”
她才不是害人精!不是!她没有害死母妃,没有!
即使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这不是她的错,可是,真的没有吗?如果不是因为生她,母妃也不会失血过多而离世,而她的母皇更是一眼都没有来瞧过她。也许,她真的会给人带去不祥,就像抚养着自己的瑟妃一样,身子每况愈下,而那个人却从来没有来过。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被凤紫衫骇人的目光吓退了一步的凤悻诃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怒不可揭,“贱种!”直接扑在凤紫衫的身上,和她扭打到了一起。
凤悻诃虽然和凤紫衫的年龄相差无几,但身型和体质明显比如风中柳絮的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一个壮实,一个瘦弱,其结果可想而知。
“三殿下,住手吧,否则就真的要出事了。”一路跟着凤悻诃的管事老宫女见再打下去凤紫衫就真要有事了,立马上去阻拦着,献媚的朝着凤悻诃说道,“到时候,敏妃娘娘怕是要生气了。三殿下,你也不想敏妃娘娘生气的,对吗?”
想起自己的母妃,凤悻诃不得不停了手,恨恨的朝着身下的人儿吐了一口唾沫,“凤紫衫,今天我就放过你,下次看见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此时的凤紫衫早已是狼狈不堪,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凤悻诃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
自己打不过她,也不能打她。
不管这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还是什么,凤紫衫都不能动手。
因为,凤悻诃是后宫中有权有势的皇女,而她不过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等待着死亡的皇女。
收养她的瑟妃家世并不好,只能说一般般,而凤悻诃的母妃却是大家族中出来的内子。
所以,她不能。
不能给瑟妃娘娘惹麻烦,因为,她是深宫中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凤紫衫并不知道,一味的忍让有时候并不会让自己更安全,反而会更危险。
也许,她知道,只是面对着自己如此的处境,又能奈何?
有了一个凤悻诃,就会有更多的凤悻诃,奴大欺主,也是如此。
此时的凤紫衫,只能睁着眼睛努力记下那些欺辱她的人,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要让她们都后悔!永远的后悔!
当时的她可能只是这么安慰自己,绝然想不到今后自己会成为太女,并且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从此过上了胆颤心惊的日子。
如果没有那一天,就不会有她的今后。
自己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是不是就只会记得那时的你,是待我如何之好?
把我从那个巨大的深渊里拉出来,让我重新得以看见光明,得以见到你如阳光般暖人心的笑颜。
可是,人心,为什么会变呢?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不管是在哪个国度,过年,总是让人无端感觉到一股喜气洋洋之感。
即使身处于皇宫,亦是如此。
西凤国,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每家每户都要穿新衣,贺新年,便是农历新年这日子了。
这天,女帝会在后宫之中摆上家宴,只要是排的上的妃子皆要入席,皇女们也是如此。
可以说,在这一天,后宫之中百花争艳,女帝只有一个,后宫中的女人却有不少,所以大家都是想了法的打扮着自己,希望能得到女帝的青睐。
至于皇女们,受宠的就不说了,不受宠的,大概也是一年中唯一可以见女帝一面的日子。
瑟妃本来也在邀请之列,可惜她身子不好,对于这种浮华的晚宴也没有多少好感,所以每年她都以身体虚弱为由,借此推脱,今年也不例外。也许,对于女帝,她早已经是死了心了,所以,争与不争,与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凤紫衫虽然很想去,但还是陪在了瑟妃的身边,就如同往年。
瑟妃的身子并不好,所以即使是过年也早早的去歇息了。
凤紫衫独自留在这清冷的殿中,看着天空外绽放的花火,无端觉得一股烦躁。
其实,她有一个秘密埋藏于心底,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起过。那就是,她一直就想见一见她的母亲,那个西凤国最高贵的女人——凤祀辰。
鬼使神差的,凤紫衫离开了那里,为了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想要见一见,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女帝在御花园设家宴,这是西凤国开国来便有的传统。
虽然院外寒冷,但这气氛好,意境好,而且身边有炭炉也就不觉得冷什么了。
说句实话,那么多美人在侧,身冷心不冷。
不过,凤祀辰是不是这感觉,大家就不清楚了。
虽然美人如百花争艳,但是对于凤祀辰来说,再美的花也不及心中已经凋零的那一朵。
所以,对于美人们妖娆的勾引,她只是在心中冷笑,就当作是看戏了。
凤祀辰是个有能力的君主,但同时也是个冷情的人。
她的情都给了一人,而那个人也是她亲手杀死的。
所以,她已经没有情了。
其实,她是寂寞的,只是她的寂寞没有人懂,也不屑让人懂。
唯一懂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了。
闭上眼睛,任由寒风吹在脸上,呼出一口热气,睁开眼,看着它消散于空中。再看看台下的表演,当真是意兴阑珊。
“朕出去走走,等会回来,你们继续——”摆摆手,凤祀辰懒得再看下面的那群女人,直接转身就走了,至于身后要跟着她的侍卫也被她挥手制止了。
她只想一个人走走,如此而已。
黑衣黑发,俊秀中带着魅惑的面容,在黑夜中尤其蛊惑人心。
月色朦胧,却不知同样迷惑了多少人的心扉。
只是,谁又能看明白,帝王的背影暗藏了多少的寂寥和无奈?
就在凤祀辰出神的看着天际,漫无目的闲逛的时候,却意外的听见了一番争执声,然后便是‘噗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人落水了。
回过神来,寻声走去,把自己隐藏在暗处,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宫中这种事情太多了,屡见不鲜,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凤祀辰并没有想要去追究的心情。
只是,看到站在荷花池边上的人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敏妃的女儿,三皇女,凤悻诃。
在凤祀辰的众多皇女中,凤悻诃算是比较得她喜爱的,原因就是凤悻诃身上有许多像她的地方,为此,她去敏妃宫殿的次数也比一般的妃嫔来的多。
只是,看着如今面前这一幕,凤祀辰忍不住心生芥蒂。
虽然说当帝王要心狠手辣,但是,凤悻诃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女,就能做出这番事情,要是等她长大后得了权势,那自己岂不是危矣?!
这个念头产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很快就消散于无形。
凤祀辰没有理会落水人的呼喊,只是冷冷的看着凤悻诃的反应。
凤悻诃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看着在水里挣扎的凤紫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色变幻莫测间,终是咬着牙齿,见四周并无人在场,一狠心,快步离开了此处。
而这一幕正好被躲在一旁的凤祀辰看了个清楚。
眯着眼睛,缓缓走了出去,至于在水中挣扎着的人儿,也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在月光下看了个明白。
死寂的心湖,再一次,波涛汹涌的翻滚着。
双眸相对,仿佛交错于时空中,又一次见到了藏在记忆深处的她。
见那小人儿闭上眼睛,缓缓沉下去的时候才醒悟过来,纵身跃入池中,向那小人儿游去。
有力的胳膊抱着她瘦弱的腰身,向河岸边奋力游去。
凤紫衫绝对不会知道,这次的相遇,是幸福和不幸的开始。
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只能感觉到刻骨的寒冷似乎就此要把她冰冻了,唯一的温暖就是身边的这个人。这双手,在这一刻并没有放弃她,而是,紧紧的传递给她温暖和希望。
迷蒙的眼帘中,印出的是如夜一般魅惑的脸庞,和那双略带湿润的瞳孔。
不知是因为入水的关系,还是因为其他?
还来不及思考答案,身体就因为支持不住而昏迷过去,靠在了那人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命运这两个字,展开了这有缘又孽的一生。
这双眼睛就如同她的母亲一样,让人忍不住身陷其中。
在见到凤紫衫的第一眼,凤祀辰就知道,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一直被自己养在深宫中,却视为禁忌的孩子。
凤紫衫。
湿冷的衣衫贴在身上让凤祀辰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看着昏迷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孩,虽然极为瘦弱,但是依然继承了那个人的神髓。如果长大了,必然也如当初的她一样,刻骨铭心吧?!
原本温情的眸子突然又变的阴狠起来,如果和她一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最后,还是会离开?离开自己,背叛自己,最后死在自己的手上?
凤祀辰看着这小女孩的面容,终是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
那么,就把她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那样就好了。
我得不到她,那么就要得到你。
从你出现在我眼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逃不掉了,我也是。
既然不安分守己的待在那一方净土,那么,就陪我一起死吧!
横抱起这没有多少份量的小人儿,大步离开了此地。
似乎是因为此处的动静太大而惊动了远处的侍卫,只见不少侍卫持剑而来,当看到凤祀辰一身湿衣贴在身上,狼狈不堪的样子却不见恼怒,反而微笑着看着怀中人的模样,无不胆寒,再看到她怀中的那小女孩的衣着时更是吃了一惊,这不是那个一直被三殿下欺辱的皇女么?如今,她却躺在女帝的怀里,还被女帝用如此眷恋的目光看着?!
也许这天,真的要变了。
一直悬空的太女之位,只怕是找到它的新主人了。
因为,没有谁见过女帝如此的眸光,对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女。
谁是谁的劫,谁是谁的缘?
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写了5天,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