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两人奇妙的初识
【三十九】
齐晖洗完澡,顶着脸上五个指印上了楼,齐老爷子还对着他的身影骂:“在外面欺负人也就算了,竟然连你哥的孩子都敢欺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齐晖是有苦难言,他瞪了齐士渊一眼,对方理亏,窝在齐夫人怀里不敢动。
齐晖进了房间,才发现房间里很整洁,丝毫不像一段时间没住过人的样子,齐夫人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但她每天都会按时打扫屋子,就等着两兄弟回家来。
他一下子倒在床上,松软舒服,床不大,可是自己一个人躺着,可以伸缩自如,随意翻滚,根本不用在意踢到旁边的人。
他突然想起了和江夏元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大晚上的,即使自己不乐意,每个清晨醒来都是躺在江夏元怀里的。
刚开始是难堪与愤怒,最后竟然习惯了。
他不讨厌江夏元,却不能忍受对方欺骗他。
可是,朝江夏元开枪的自己,却更为卑劣。
那个江夏元绝不是自己记忆里的人,他变了太多太多。
由卑微到强大,由被人忽视到引人注目,由听话到乖张,江夏元似乎只有一点没有改变,就是仍然喜欢齐晖。这才是让齐晖最为恐惧的,他宁愿跟这个人当朋友,死党,也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他亲眼见证过徐少勤的悲剧,他是个小人,不想让这种事情也在自己身上重演。
被朋友鄙夷,被亲人抛弃,身败名裂。
为了这种可有可无的爱而选择被世界抛弃,多不划算。
而且,说真的,他也不太能忍受自己被男人上。
除非江夏元乐意跟他交换一下角色… …
一想到这里,齐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旦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往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奔去,他就无比紧张。
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女人… …
自我催眠与心理建设了许久,江夏元那张脸还是时不时的冒出来,双眼溢满绝望。
夜里两点钟,抽完两根烟,他开始犯困,用水漱完口,扑倒在床上,齐晖很嗜睡,一碰到床就想睡觉,他翻了个身,开始迷糊… …
十年前的秋天,齐晖终于混到了初中二年级。
路滨镇的山头开满了桂花。
那绝对是齐晖记忆中最炎热的秋晨,当他被揪着耳朵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几日气氛的不寻常。
早上的天气很闷,乌云也赶来造势,把天空包的严丝合缝。
齐家一大早就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戏码,齐老爷子拿着笤帚把赖在床上的齐晖轰起来,骂道:“你小子去学校不能再混了,再混老子打断你的腿。”
齐鸣不动声色地吃着早餐,他跟齐晖年纪差了很多,已经在读大学,每年都拿着奖学金,跟齐晖的性格有着巨大的差异,以致于齐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齐家捡来的。
“知道啦,烦死了!”齐晖边说边套衣服。
“烦?混小子,你给我站住,我今天要是不打你我就不姓齐!”齐老爷子拿着笤帚冲出来,齐晖撒腿就跑,一直被追了两条街。
过了路口,回头看他老子已经没有追来,赶紧停下来休息一阵子,几个人从身边经过,都是同校的同学,笑嘻嘻的跟齐晖打招呼。
“齐晖,又被打了啊?”
“你才被打!”
“快看头发,上面粘着什么?”他们嘻嘻地笑,齐晖一模头发,竟扯下来一根面条——他想起了他老子沿街拿着垃圾袋砸他。
“笑笑笑,笑个屁,小心爷揍你!”他气势汹汹地恐吓。
一个人拖着书包就去了学校。李建波是家里的豪车送过去的,方超开学典礼也有家长接送,自己则是连辆单车都没有,每天不得不一大早起床步行二十分钟去学校。
所以每次听见有车子在自己身边疾驶而过的声音,齐晖都会恨得牙痒痒的。
他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乖乖去学校很无聊,白痴的秃顶校长,比女人还啰嗦的年级主任,喝醉酒每天顶着一身酒臭的保安,学校里没有美好因素——女孩子?不,那也算了,扎堆聊天,见到男孩子靠近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边的每个角落几乎都去过,就是学校后山还没去过,听老人家说那里有许多山洞和隧道,都是以前打战的时候挖来放兵器的。
当然,那些山洞里也死过不少人,有毒杀,有殉情,也有杀人犯杀人弃尸的事情发生过。
各种惨烈,他也见过不少死相狰狞的尸体。
几年前,有个小偷在车站偷了钱包被发现,一路被人追到后山的山洞,一着急就躲了进去,后来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山洞里有很多岔路,就连当地年纪最大的老人也不清楚具体的走法,要是不小心进去,兴许就出不来了。
齐晖突然很想进去玩玩,便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后山行进,山上的树木其实不多,都是□的石头山,走了几步便没有了小路,他不得不一边把前面齐人高的草拨开,一边往前走,天上的雷声轰隆隆,预示着即将下雨了。
走了很久又没能找到山洞,齐晖觉得无趣,想要往回走,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山上的野草挡住了他的视线。屋漏偏逢连夜雨,轰隆隆的雷声刚过,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把齐晖的皮肤钻的生疼。
太倒霉了,这下要怎么回去。
齐晖烦躁的在草丛里跑了一小会儿,还是没能找到路,逛了一小会儿,他听见刷刷的雨声中还有一阵其他的声音,“噼啪——”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折断的声音。
齐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经常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难为这个情景实在是不得不让他有不好的联想。
无人的山林中,多了一个连环杀人的嫌疑犯,每天拿着斧子躲在山洞里,如果有不知实情的村民闯进来,便二话不说,先杀人灭口。
一想到这里,齐晖的心提到嗓子眼,吓得够呛,连忙拔腿就跑,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沿着陡坡就滚了下去,手脚都被磨破了,将身下的水洼的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真倒霉啊——齐晖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没力气了,起不来了。
“你没事吧?”雨水声中,传进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有点低沉,齐晖心里顿时暗叫一声不妙。
“你没事吧,晕过去了吗。”还是那个声音。
齐晖哪里有力气起来,他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这才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肌肤接触的地方暖烘烘的。
齐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对方,他只看到一张惨白的脸,长长的刘海贴着脸,他的表情很阴森,更为重要的是他手里提着一把斧子。
齐晖简直要吓晕过去,一把斧子,很锋利的斧子。
他不能动弹,恨不得用滚的滚下山去。
那男孩发现了齐晖眼里的恐惧,连忙开口解释,“你别怕,我只是上山采草药的,这个斧子只是用来砍掉树枝开路的。”
采草药?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齐晖晕坨坨。
“你怎么了,摇摇晃晃的,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有事呢… …”我好得很,就是头有点晕,齐晖张嘴说话,雨水打在他眼皮上,让他张不开眼睛,手在空中扑腾了几下,一下子抓住那男孩的手。
好瘦,一握都是骨头,这么个小孩子,大人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来这山上采草药?
要是让坏人抓了呢;要是让野狗叼了呢,幸亏遇上我齐晖齐大爷,也算这小子幸运。
男孩看着那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人,再看看他紧揪着自己不放的手,好奇地蹲下去摸他的脸,又嫩又滑,那是属于十几岁孩子的肌肤触感。
自以为是的齐晖就那么就晕过去了,他常跟人吹水说自己是体育健将,长跑跳远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于是今天他终于让鱼刺卡住喉咙,咽不下去了。
等到齐晖醒来的时候,怎么回家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发了烧,手脚擦破的地方都发炎了,在家里躺了一星期,一开学就缺课一周,等他病好的差不多了,又被齐老他的脸爷子倒吊着用皮带伺候了一番。
齐晖跟齐夫人说:“妈,我见鬼了!”
齐夫人说:“哎哟,乖乖,好好睡觉,睡醒就没事了。”
齐老爷子说:“你个败家子就是见鬼了怎么不让鬼给掳了去!”
齐鸣说:“那只鬼长得倒蛮清秀。”
齐晖不解地看着齐鸣,齐鸣就说:“我第一眼还以为他是女孩子呢,怎料是个小个子的男孩。”
齐晖病愈回校,被方超和李建波好好嘲笑了一番,齐晖分别给他们一脚,气吁吁地进了教室。
班级是重新分配的,没有老同学,刚一进班里,还有许多同学以为齐晖是转学生,有女孩子过来打招呼,被齐晖一口一个“丑八怪”给吓回去了。
他走到教室最后面坐下,刚把书包放下,旁边有个同学轻声叫他名字。
“齐晖… …”
齐晖回过头,看见一张惨白的脸,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瘦弱的身子跟三天没吃饭了似的。
这不是那个鬼吗——
齐晖吓得一个趔趄,带翻了凳子,滚落到地上。
那人伸出手来要拉齐晖起来,齐晖把手递出去,一碰到他的手就感觉特怪异,这触感挺熟悉,体温挺高,还不赖,就是都是骨头,硬邦邦。
他一笑,竟一扫脸上阴森的表情,意外的好看,他把齐晖从地上拉起来,笑道:“我叫江夏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