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戏
许导的脾气不好，这么个把月接触下来，剧组的人也都是知道的，平时做事都是小心着点，可没想到，这小演员被骂了几句，倒自己先哭起来了，一伙人都等着看笑话呢，可谁知，那头儿导演人家紧跟着去到了个歉，看着那叫萧羽的小演员破涕为笑，不知为何就是让人心里觉得膈应。
许璟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他主要是为了能让这戏顺当的拍下去，别出什么岔子，就说了一句抱歉的话，也不会掉肉，安抚了萧羽的情绪，再次开拍时，他已经比之刚才好了很多，精神劲儿出来了，台词说的顺溜表情也转换的到位，近乎每条都一遍过了。
空暇期间，几个剧组人员彼此哼笑着，“你看这经过导演安慰过的小演员立马就不一样了，你们说这许导刚才是真去安慰了吗，没准是去调-教了一番呢！”
那几人嘻嘻哈哈笑过，可这话到了有心人的耳里，又成了别番滋味，小演员勾搭上导演这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这许导长得也好，英俊年轻的模样更是让一些小演员们心动不已了。
这天的戏总算是拍完了，萧羽最后几场戏拍的实在是好，感情都投入了进去，一次就过，他这样许璟自然是称赞的，这样下来，萧羽倒是把刚才许璟把自己骂哭了的事儿给丢到了脑后，心里对于这个导演是敬畏又仰慕，他模样生的白净，趁着空闲时分就一直拿着剧本，画画圈圈的把自己不明白的台词给勾出，去问着许璟。
一次两次还好，他这来的时间频繁了，许璟就觉得烦，你说他这读两遍就明白的意思，还要来问自己，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大概是没几次许璟就显出了不耐，这萧羽也是会看脸色，便怯怯懦懦的不在上去了。
许璟有时也会想，怎么会有这么样的男人，跟个大姑娘似的，不过看的久了，他倒也不怎么膈应了，只是把这事儿当成了笑料，后来没有萧羽的戏份后，这小演员便就离了剧组，之后许璟想起这事儿，便就一笑而过在没提起。
…………
正如许璟想的，过了个把月后，这镇上的气候总算是回暖了些，这时候六儿的戏也该开始开拍了。
许澄来到这里，基本是足不出户的，几乎都是窝在房间里看剧本，偶尔也会戴上口罩和帽子去片场看其他演员的戏，等许璟回来后，他就会和许璟对戏，不满意了一遍遍重来，他在这方面有着一股近乎苛刻的认真。
开拍当天，剧组的人就看到许导后边跟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脸被严严实实的遮着，看不太清，许璟让顾晨戴着许澄去化妆，六儿的戏份安排在下午，上午的戏主要是连朝的。
这会儿连朝也走了过来，他画好了妆，面容被刻画的消瘦清冷，岱川这角色后期是得病的，所以对演员的要求也要瘦，连朝本就是清瘦的那一型，这些日子更是瘦的脸颊都凹陷了进去，眼眶深邃，黯淡的眸子带着几丝血丝，许璟看了他也忍不住愣了，觉得他这入戏太深。
连朝过来情绪也是不高涨的，就和许璟点了头，便走到了镜头下。
许澄画好了妆出来后，模样就变了，化妆师跟在他身后满脸潮红，明明都是个三十岁的女人了，却还像个小姑娘初见钟爱明星的模样，许澄回头望了她一眼，被描的轮廓分明的脸在明亮的光线下竟闪出了几丝惑光，化妆师忍不住捂住脸，就差没尖叫了。
不过自他出来了，剧组的人视线就都定在了他身上，许澄脚步顿了顿，手指有些焦虑的扣住裤袋口，他心里是无措的厉害，许璟从显示器中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他，朝他走来，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了遍，心里是极满意的。
“这模样不错。”他点头称好，脸上也只是带着个导演看到演员时的赞赏，此刻也没了半点闲暇和他哥温存时的柔情。许澄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对自己肯定了，心里便比之刚才稍稍安定了。
许澄就是空降在了整个剧组里，就连副导演也是只听说过，六儿这个角色是已经找好了人来演，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更不用这演员的模样了，如今再一看许澄，他心里倒是明白了，许导为什么会选这人。
小镇是六儿出生的地方，他们家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他是老六，便唤名六儿，可惜幺儿却并不受宠，他性格阴沉沉默极不受家中父母喜爱，家里也穷，让他读到了中学便算是完事儿，六儿中学便从学堂里出来，在大街小巷厮混了。
他跟着混混们学起了抽烟，指间夹着香烟，烟雾缭绕下是一张张颓废迷茫的脸，六儿觉得看不透自己的未来，灰暗斑驳仿佛被磨旧了的木椅才是他的归宿，他有时会觉得自己活在半梦半醒中，在他心中的那片草原里，他也会是个策马奔腾鲜衣肆意的人。
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个活在清冷巷口，活在孤独里灰暗平凡的六儿，没有归宿没有未来如同一滩死肉的六儿。
许璟的眼里闪着光，定定的看着显示器里的许澄，这股光是他在旁人身上从未流露过的，也只有此刻，看着许澄时才乍泄。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哥是个天才，此刻来看，更是奠定了这个想法，他心里激动，想要冲过去高声大喊把许澄拥入怀中紧紧抱住的思绪，就像是疯长的野草蔓延着蔓延着……无法克制。
连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谁也没在意了，所有人的思绪大概都是落在了那六儿身上。
许澄拍完了这一场戏，也没做多休息便接着这戏份给拍了下去。
小镇上的天气接连着几天都出着太阳，此刻却暗沉了下来，看似要下雨的样子，顾晨询问的看着许璟，许璟便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下一场戏我还寻思着来点飘雨，这天气倒是衬景的来了。”
说着，便也没有收工，而是继续。
六儿的戏份其实不多，许澄近乎每条都是一遍过的样子，完工的程度便更是快的吓人，只除了和岱川的对手戏，他自己的戏份便都快要完成了。
这没过一会儿，天就飘雨了，许澄被浇在雨里，他手里拿着白刃，是六儿要去杀人了。
六儿在戏中他就是个阴暗的坏人，干过不少缺德事，这也是为什么，许璟一开始招人是没人愿意来出演。毕竟这种角色演好了皆大欢喜能让观众心疼，可演砸了便是让人生厌了。
可这角色让许澄演起来那阴沉险郁的感觉却去了一半，余下的大半则都是人们对六儿满心的同情与怜惜，生不逢时，若是这六儿活在另一个时空内，也许这命运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他要杀的是一直欺辱他的人，可惜他没杀成，只是重伤了那人，那人被刺伤，却又力道极大的反抗着，慌乱之下六儿手中的刀子也落在了地上，此刻飘下的雨倒是洗去了他脸上被溅到的猩红血液。
许澄眼里明明暗暗的，他摸了一把脸，冰冷的液体立刻就沁湿了他的手，刺骨的冷，他面无表情的站立着，他狠狠的看着那人，面上是深刻的恨意，连绵着还有眼底汹涌的寒潮，“你得死，我要你死……”说着，他屈腰捡起地上的红刃一把狠狠的刺了过去，霎时鲜血炸开。
当那人死绝了时，六儿却又哭了出来，他也并非是嚎啕大哭，而是低沉的压抑在喉咙中，他低着头，浑身颤抖，雨水滚在他的皮肉上，冰冷刺骨，可比起这个，还有一个认知却更让他恐惧，那就是他终究杀人了。
而后，他开始逃亡……
他的那片草原还是枯萎了，再也不会有骏马奔驰的幻想了。
戏演完了后，这天依旧下着雨。
许璟眯起眼，透过雨幕，深深的看着许澄，没有说话。
许澄恍惚中回过神，也看到了许璟，他眼里还带着戏中的情绪，却还是闭了闭眼，轻轻浅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