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花灯锦绣（三）
何霖听出了贺兰璿言语中要挟的意味,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正常，贺兰璿为了他父亲争取活着的权力，总也要他付出些什么的。
“霖儿，你要知道，做了伴读，就要一直在宫里, 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贺兰璿道, 和何霖强调了伴读的责任。何霖现在年纪还不大, 从小和吕萍一起生活，他上学的时候也是十日回去一次。但是，那时候的吕萍和邱白晨他们在一起，不至于寂寞。现在如果他做了伴读, 那么他就要一直呆在京城。邱白晨和贺兰豫之早晚是要回到辛方城的, 吕萍身份尴尬, 回辛方城则见不到何霖, 留在京城就要孤身一人，何霖不想抛下她。
而且还是因为他父亲而抛下她。
“霖儿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和皇婶商量商量, 朕不会强迫你。”贺兰璿说道, “朕是真心希望你能够留在宫里陪着朕的。”
“嗯。”贺兰璿点点头, 收拾了东西回去，他没把贺兰璿的要求和吕萍说, 就自己一个人想。
他舍不得父亲, 更加舍不得母亲。
人似乎总是要做出选择, 这样的选择往往是两难的，无论选哪个，都会伤害到另外一边。不过，和与吕萍的分离相比，他觉得贺兰云之的性命更加重要，他想，他娘应当也会原谅他把。
何霖做出了决定，他先和吕萍说了贺兰璿的要求，说了自己的决定。吕萍看着何霖，她还觉得何霖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可是何霖已经长大了。
“你不能去。”吕萍发了狠，直接拒绝了何霖的请求。
“娘，我已经让人告诉皇上了，没法反悔了。”他后悔，后悔自己的先斩后奏，可是不这样怎么可以？他坐下了决定，就不能更改。
吕萍看着何霖的样子，就想起了贺兰云之，父子两个还真是像。她口中一句话千回百转，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看着何霖要哭了的样子心里心疼，又想要安慰他，但最后还是狠下心，走了。
何霖看着离开的吕萍，眼眶红红的，他瞪大了眼睛，让自己不要哭，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最终还是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何霖在这么小的年纪便已经体会到了人生的艰难，本来他想要好好保护母亲，却还是伤害了她。
吕萍心中难受，就去找邱白晨，邱白晨正在那里陪小初六看书，最近贺兰豫之忙，教育儿子的重任就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萍姐，怎么了？”邱白晨问道，他看着吕萍眼眶发红，猜到肯定是有什么事。
“霖儿要进宫给皇帝当伴读。”吕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邱白晨解释了，邱白晨听到这件事，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为他爹进宫我也不能说什么，我养出来的儿子我知道，要是他不救他爹，那才是不孝。”吕萍说道，“可是宫里那种地方，哪里是正常人应该去的，我怕他会出事，而且，之前我听说，皇帝他……”
“皇帝有断袖之癖。”这也是邱白晨之前出去听到的传言，具体是谁传出来的，并不知道，而其根据，则是说贺兰璿在宫中和一男孩儿交往过密，甚至有人见过他和皇帝在一张床上。
当今皇帝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以往的皇帝大婚都要比他早一些，便让这样的传言更加被肯定。
“这事，我倒是没法确定。”邱白晨说道，他之前听说了这样的传言，回来和贺兰豫之交流过，想要从贺兰豫之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贺兰豫之也并不知道贺兰璿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他对霖儿一直很好，可是，他们是堂兄弟，我不反对霖儿和男人在一起，但我不能让他们**。”吕萍对于何霖的功课看的紧，但是对他其他方面的喜好都没有限制，都随何霖开心，她也相信何霖会有分寸。
邱白晨听吕萍这么说，也是很发愁的，可是这就是个陷阱，贺兰璿已经把何霖钓上了钩，怎么可能会放手。现在，就只能期望着贺兰璿对何霖没什么意图，或者何霖能够抵抗住贺兰璿。
他还是相信何霖是个有原则的孩子的。
“我让豫之多关心点这些事吧，皇帝他应该也有分寸，霖儿也不是那种人，你要信他。”邱白晨说道，其实将心比心，要是贺兰璿提出条件让小初六进宫，邱白晨可能就要直接闹了，他能够想象得到吕萍的心情，却还是无可奈何。
“我心里还是难受，霖儿可能还在哭。”吕萍说道。
“那你对霖儿他爹，现在是什么想法？”邱白晨问道。
“感情都已经被年岁消磨干净了，我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儿了，我不会挡着霖儿去孝顺他，但我也不会和他复合。”吕萍勉强笑笑，她现在的生活比之前精彩的多，能够做的事情也多。她仍旧希望能够和邱白晨一起做生意，赚钱，可以交到更多朋友，见识更多的东西，才不枉此生。
而至于是否还要再找，那就看缘分了，若是有合适的，也未尝不可。
邱白晨说了些安慰吕萍的话，回去也和贺兰豫之说了，让他注意着点宫里的动静。贺兰豫之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到现在也还是剩下一部分人可以给他传递讯息的，其中最多的，是先太后的心腹手下。
贺兰璿在得到了何霖愿意进宫的消息之后，第二日，正好是大朝会，又有大臣提起了贺兰云之的事情，而贺兰璿为了表示诚意，自然也要实现自己的允诺。
“云皇叔现有一子，名霖，就是朕的弟弟。前几日，他向朕求情，希望能够救他父亲一命。”贺兰璿道，“贺兰霖之前并不知云皇叔身份，两岁便与他分离，现在却仍旧愿意为他的父亲求情，可谓至孝。如今朕铲除奸佞，亲理政事，也当立表率与臣民。贺兰霖纯孝，朕也就饶恕云皇叔，以鼓励天下之人孝顺父母长辈。”
贺兰璿的说辞很是好听，无论是何朝代，凡是以儒学治国的，都会强调忠孝，鼓励忠孝。虽然贺兰云之叛乱，但何霖并不知，他因为贺兰云之是父亲而向贺兰璿求情，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亲的安危。
贺兰璿提出这件事，下面的臣子反对的声音也就弱了些。现在贺兰云之没有军队，几乎没有了任何篡位的可能，相比为了惩戒他来立威，不如宽恕他，以现实当今圣上的仁德。
于是以柳逢为代表的一众大臣表示愿意支持贺兰璿，饶恕贺兰云之的罪行。贺兰璿又提出因为贺兰云之毕竟是戴罪之人，所以还是限制其行动，以免死灰复燃。
大臣们自然同意，下朝的时候，便将今天的决定执行下去。贺兰云之仍旧留在皇宫，何霖可以自由探望他，以全孝道。
臣子们非常有眼色地将贺兰璿是多么仁慈的事情宣传了下去，让天下人知道，何霖自然也知道了，于是就进了宫，做贺兰璿的伴读，陪在他的左右。
“小舅舅。”何霖进宫那天，邱白晨和贺兰豫之都来送他，吕萍也来了。她总是放心不下何霖的，他是那么好的孩子，不该让他因为自己而一直愧疚下去。
“霖儿乖，小舅舅会带着小初六去看你的。”邱白晨之前过年的时候进过宫，不算是多么美好的体验，不过皇宫么，他以前游览过故宫，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没什么可畏惧的，他背后的靠山可是大着呢。
“嗯。”何霖眼睛又红了，小初六过来抱住他哥哥，在何霖脸上亲了一口，沾上了许多口水。
“哥哥不怕，我会和爹爹去看你的。”小初六现在说话已经很利索了，没以前那么胖呼了，小小的身体还是热热的，给何霖一点力量。何霖也抱回去，露出了笑容。
“娘。”何霖看向吕萍，吕萍终于忍不住，过来蹲下身抱着何霖。
“霖儿，别哭，娘知道你是乖孩子。”吕萍说不让何霖哭，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的，旁边几个人也不敢拦着，过了好久，何霖才被宫中的人接走。
长路漫漫，面对着未来未知的危险，他还需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何霖走了，吕萍病了一场，何霖进宫之后也恹恹的，贺兰璿派了御医去给吕萍诊治，也用了宫里最好的药材给何霖医治。
其实除了思念吕萍外，何霖并不惧怕贺兰璿。虽然贺兰璿现在在朝臣眼里看到，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但是在对着何霖的时候，除了会用一些心机外，还真的是个好哥哥的做派。
他学问见识都十分不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考校何霖的功课，并教他治国之道，为臣之道，用兵之道，显然对他寄予厚望。
两人经常抵足而眠，同进同出，十分亲近，一段时间之后，贺兰璿是断袖的谣言传得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