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敞篷跑车以龟速行驶在公路上，沿途风景悠然, 略带凉爽的晨风将简莜细碎的长发吹起, 薄施粉黛的脸上沁出细汗。
沈枭踩着刹车的脚踝竟不听使唤的颤了一下，仿佛是自己酝酿长久的心事, 终于被别人偷窥而去。
汽车片刻间停在了马路边上，沈枭转过头, 眼神冷而肃然：“莜莜，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简莜侧过头, 有一束阳光从云层中穿透, 照在沈枭俊朗非凡的脸上。他眉眼深邃，表情如结冰的湖面，几乎能把简莜给冻僵了。
然而简莜却并没有被冻僵，她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淡然道：“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哥哥。”
“好……”沈枭点头，可此时他的内心竟很奇怪全然没有本该有的兴奋和惊喜，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机械，“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继续开车，脸上平静如水。简莜一时也想不明白, 在沈枭这微蹙的眉宇之后, 到底再想些什么？
管他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对了, 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太想念周嫂做的叉烧了？”简莜有些俏皮的开口, 对于引诱减肥人士吃好吃的, 这绝对是一件最折磨人的事情。
果然，沈枭的脸色露出一丝鄙夷和气愤，简莜甚至听见了他略带着脾气的冷哼声。
哎哟哟，沈大影帝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傲娇别扭。
“没关系啦，昨天周嫂做的叉烧我吃了，都是瘦肉，糖也放得不多，吃两块又不会胖的！嗯？”简莜朝着沈枭眨眼，说实在话，沈枭人也算不错，做不成夫妻好歹还是兄妹，简莜也不想真的把沈枭给得罪了。
“我吃过了早餐过来的。”沈枭正色，“你自己吃吧，吃完了早饭换一身衣服，我带你出门。”
“出门？去哪里？”简莜心里好奇，沈枭该不会是逛街逛上瘾了？
“去体检中心。”沈枭一脚油门，车子朝着别墅的方向而去。
通往庭院的自动门缓缓打开，沈枭的心情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无论如何，今天简莜自己提出了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人关系上质的飞跃。如果接下去简莜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她的病情正慢慢恢复，那离两人开诚布公的坐下来协商彼此未来的事情，应该不远了。
沈枭终于把心中那种莫名的别扭敢给按捺了下去，等到下车的时候，觉得心情都愉悦了几分，下车的时候看着那一大片的蔷薇花墙，笑道：“几天没来花都开了一大片了。”
简莜站在他身边小声嘀咕：“切……早就开了好几天了。”
话语不幸被沈枭听见，浅笑的脸上又多出了几分肃然，冷脸道：“走吧。”
简莜跟在他身后进门，沈枭身材高大，步伐宽阔，简莜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这时候来沈家做保洁的钟点工正好在别墅里打扫卫生，周嫂看见沈枭一早回来，笑着上来招呼：“少爷怎么一早回来，跟太太一起吃点早餐吧？”
简莜随口道：“他说他吃过了，周嫂，给我切一小块的叉烧，稍稍热一下，让上面的汁水冒出来就好。”
“好的，太太。”周嫂高高兴兴的去餐厅布置，留下沈枭一脸恶狠狠的看着简莜。
简莜眨着大眼睛装无辜，想了想道：“少吃一块肉又不会死的，哥哥一向很有制止力不是？”
沈枭早上的早餐是燕麦牛奶、粗粮面包、还有烤鸡胸肉。这份食谱他吃了一个多月，如今已是有点生理厌恶，根本就没吃多少。
“你少说一句，也不会死！”沈枭忍无可忍的瞪了沈枭一眼，走到餐厅吩咐：“周嫂，给我下一碗叉烧面，面要烂一点，洒一点白芝麻在上面。”
“好的，少爷！”周嫂欢欢喜喜的去厨房准备，沈枭大摇大摆坐在简莜的对面。
相当美味的一顿早餐，沈大影帝没想到这样的一顿饱餐，也能让自己感到幸福。
沈枭吃完面条，拿面纸擦了一下嘴角，心满意足。
“去换衣服。”
简莜不等他发号施令，便乖乖的站了起来，两人来到客厅的时候，正巧遇上周嫂指挥着两个保洁员，把挂在两人卧房的结婚照搬下楼。
“这……是什么？”沈枭问道。
“太太说这个照片拍得不好看，以后要换新的，所以让放到储藏室里。”
沈枭将视线移到简莜脸上，见她正低着头，一脸满不在乎。
“跟我上楼。”
简莜小兔子一样跟在沈枭的身后，两人来到房间，沈枭忽然转身，拉着简莜进门。
砰一声，房门被沈枭关上。
“那结婚照已经在房里放了七年，怎么忽然想到要搬走？”沈枭刚才享受美食的好心情似乎有些打折，看着简莜道：“莜莜，你最近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你一直在想着的事情啊？”简莜抬起头，毫不避讳的迎上沈枭的眼神，“这一天，我们都不会等太久了，哥哥。”
沈枭看着简莜，脑海中有一瞬间是混乱的，他不知道此时他应该想些什么，就像刚才，在瞬间的错愕之后，其实他是接受的，他甚至为自己高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现在……
沈枭的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简莜，将她禁锢在实木房门背后，他看着她一脸平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表情中没有丝毫的勉强，没有丝毫的可惜，更没有丝毫的留恋……
她是真的想清楚了？七年了……他们的人生还能有几个七年？是到了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
“好……”沈枭低头，灼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简莜的耳侧，“等你的体检报告出来，我们请了律师，好好的坐下来谈一谈。”
……
简莜松了一口气，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很多余，沈渣明显高兴还来不及呢！难道还怕他不答应吗？
从别墅到体检中心的一路上，沈枭再也没有说一句话，那张颜值突破天际的俊脸，也一直呈现冰山状态。
小样……得了便宜还卖乖？
简莜从后视镜中看见沈枭的脸色，气压太低，让她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这时候还是不招惹他的好。
两人到达体检中心的时候，赵医生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是沈枭亲自载了简莜过来，赵子俊倒是觉得有些惊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沈枭第一次亲自陪简莜看病。以前沈枭工作太忙，就连预约他去别墅出诊，都是让助理代劳的。今天破天荒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到体检中心一趟，没想到还遇上了本尊。
沈枭比在大荧幕上更帅气逼人，简莜站在她的身侧，则像是一个受保护的小公主，而沈枭就是她的骑士。赵子俊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眼神在那一瞬间微微失神。
“赵医生，实在不好意思，让您周末还抽空过来。”沈枭这时候稍稍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气势，谦逊有礼的跟赵子俊握手。
“沈先生是大忙人，只怕比我更难抽出空来。”赵子俊开口，听着有点客套，但也不过就是实话实说。
“让您见笑了。”沈枭并不以为意，他本来就行程紧凑，要不是最近正巧没有开机的电影，他确实很难抽出空来。
至于以前，就算他有空，也很难想到要回别墅陪简莜。两人独处的时光总是尴尬又难熬，他不知道要怎么样跟她交流，她也害怕同他敞开心扉，很少能有现在轻松的感觉。
“简小姐今天觉得怎么样？”
赵子俊说话间转身问简莜，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小t恤，下面是浅蓝色的牛仔九分裤，勾勒出纤细的双腿，肩上背着一个miumiu小贝壳包，中规中矩的打扮，却让人看上去很舒服。
“谢谢赵医生，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作为颜控，简莜向来对长得好看的男人会比较有好感（沈枭除外），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轻柔婉转，嘴角更是带着笑意，脸颊上梨涡浅浅，娇俏可人。
而这样的简莜，却是沈枭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记忆中的简莜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尤其是对自己！……虽然这事回想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扎心，可这毕竟是事实。
“进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沈枭冷着脸开口，简莜几乎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脸上掉下来的几斤冰渣。
“哥哥，你要是没空，就先走吧，有赵医生在就可以了。”简莜可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况且作为曾经的网红，她也明白沈枭现在的行程肯定很满，对于艺人来说，想要一个完整的假期，几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有空，只要你动作快点！”沈枭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推了一整天的行程，就为了陪她来体检，而她却二话不说就要赶自己走？
赵子俊蹙眉听着两人的谈话，很显然，沈枭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有耐心。也许大明星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们不善待家人的理由。
赵子俊皱眉：“沈先生，要是你真的有事，那就先走吧，有我在这里您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简小姐的。”
沈枭这时候已经接近爆炸的边缘，澎湃的怒意在胸口波涛汹涌，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性子，伸手勾住简莜的后背道：“走，我们进去。”
简莜踉跄，身子已经落入了沈枭的怀中，一股身不由己的恐惧感袭来，她连连往边上退了几步，小声道：“哥哥，我自己走。”
可这一幕看在赵医生的眼中，分明是因为沈枭长期冷暴力而造成了简莜的条件反射，很有可能是她忧郁症的诱因。
“沈先生……”
赵子俊开口喊住沈枭，沈枭和简莜同时回头，赵子俊看着简莜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要是当众为简莜说好话，也许沈枭会对简莜更加冷漠，“先去做个心电图吧，把昨天晚上的病因好好检查一下。”
沈枭点头，简莜更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况且她自己也想知道，这身子除了原文中写的忧郁症，还有没有其他疾病。
心电图科室内，简莜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几个小护士正争先恐后的透过玻璃窗偷看走廊里的沈枭。
科室里看起来不太牢靠的四脚圆凳眼看就要倒了，几个人还在你推我，我推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就是沈枭吗？你……确定你没看错？”大概是男神离得太近了，荷尔蒙作用下，小护士尽然还有些结巴了。
“就是就是！我一定没有看错，刚才登记病人信息的时候，上面的患者名字是简莜，那不就是沈枭的妹妹嘛？网上疯传的那个四千万年的美女！”
小护士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偷偷的看简莜一眼，见她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似乎对她们的讨论完全没有兴趣，这才放心大胆的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她比网上发的照片还要好看，我一开始以为那些照片是ps的呢……”
“ps也要基础的好伐？长成猪头能p成帅锅吗？”另一个小护士激动的开口，拿起手机从门缝中偷拍沈枭。
简莜看了一眼，这样的距离，估计拍出来人也就米粒大，舔屏都不够地方的。
仪器上的曲线慢悠悠的晃动着，她阖眸闭目养神，可瞪睁开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小护士正拿她当背景自拍……
就在小护士按下快门键的那一刹那，简莜睁开了眼睛……
而小护士全然不知，背对着自己依旧笑得开心。一边发微博一边自言自语：“今天在体检中心遇上了四千年一遇的美女，男神陪着她来体检哟，男神站的太远了，只有一个背景，奉上和大美女的合影，证明自己不是口胡的哟……[得瑟] [得瑟] [得瑟]”
“你这微博，超过140个字了吧？”简莜忍不住戏谑了一句。
“没有啊，才七十几个字！”小护士完全没有防备的开口，等她快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忽然就反应了过来。
“哎呀……”小护士的眉毛都要皱一块儿去了，“简小姐，你醒啦？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把照片删了。”
简莜冲她笑笑，摇头道：“没关系，让我看看，要是没把我拍丑的话，就留着吧，不过现在最好别发微博，等我们走了再发。”
沈枭身为公众人物，行动必定有很多狗仔队跟随，他今天刻意早起过来，只怕也是花了不少办法，要是这微博一发出去，不出半个小时，这体检中心就要上热搜了……但比这更可怕的是：他们出门就要被媒体围堵了。
“好的，简小姐！你人真好！”小护士笑得有些腼腆，又鼓足了勇气问她，“那您能跟我合个影吗？”
“好呀。”简莜爽快的答应，要成为网红的第一步，就是不怕任何角度的合影，经得起群众刀片一样眼光的打磨。
一墙之隔的科室门外，沈枭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靠墙站在走廊尽头。也许是职业习惯，即便是这样很私下的场合，他也会注意凹造型，所以就算有粉丝偷拍，都是那个帅到人神共愤的影帝。
赵子俊则坐在走廊里的等候椅上，抬起头看了沈枭一眼，见他冷漠的神情中依旧还透着几分烦躁。
赵子俊在美国主修精神科，沈枭经人介绍，请他做简莜的主治医师，因为治疗的需要，才把两人隐婚的事实告诉他。而作为医生这个特殊职业，赵子俊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并不会去爆料病人的私生活。
不过……简莜对于他来说，是最棘手也最难办的病人。她接受治疗四年，直到最近，病情才得到明显的控制。
“沈先生看起来有些烦躁？”
赵子俊站起来，在走廊对面的饮料贩卖机上买了两听咖啡，递给沈枭道：“抑郁病人的恢复期是很长的，这需要病人家属有足够的耐心，沈先生似乎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准备？”
沈枭确实没有做好准备，就比如今天简莜提出的事情，他自己虽然心中也暗想了无数次，但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好像原本平静的生活忽然间被打破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确实是他内心一直所期待的事情，所以，他更觉得矛盾。
或许自己也应该看看心理医生了？沈枭甚至这样自嘲……
“那赵医生说说，我需要做哪些准备？”沈枭按住心中的恼火，还是想听一听赵子俊的意见。
“简小姐需要的是交流，沈先生不如多留点时间，跟她好好交流？这种交流是平等的、耐心的，而不是在言语或者动作上施压。”赵子俊耐着性子劝说沈枭，“沈先生难道没有察觉，简小姐很怕你吗？你可能是无心的，但事实如此，简小姐对你的惧怕，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
这一点沈枭当然知道，可这其中的原因，他却一无所知。
医院的走廊狭长，明亮的光线从窗外射入，沈枭拉开易拉罐猛喝了几口咖啡，早忘了正在节食的自己应该远离这种刺激性食品。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沈枭无奈，转头对赵子俊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她最近已经不怕我了。”
要是真的害怕自己，会说出那些话来吗？以前的简莜，是一个连跟他说话，都没有勇气抬起头的人。
沈枭苦笑，抬头对上赵子俊一本正经的神色，“赵医生给的意见很专业，简莜最近也确实好转了很多，不管如何，我会尽量配合你对她的治疗。”
以赵子俊一个医生的专业水准，不难看出沈枭这话语中的敷衍，既然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他也没有办法。
“简莜的家属在吗？心电图结果出来了。”
做完了检查，小护士惯例喊家属拿报告。
“检查结果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是偶发性的心绞痛，患者注意保持心情愉快，日常多锻炼身体。”
体检医师正在跟赵医生汇报检查结果，简莜穿好了衣服，弯腰穿鞋。检查室的病床有些高，简莜弯腰够不着，把脚翘起来又觉得有些不文雅，正想蹲下来搭上扣子的时候，沈枭忽然单膝跪地，帮她把脚踝上的搭扣搭上了。
细细的皮质搭扣，扣在简莜柔瘦骨嶙峋的脚踝上，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疼。
“好了，我们去下一项吧。”
沈枭站起来，脸上云淡风轻，反倒让简莜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
她活两世了，还是头一回有男人为她穿鞋呢！简莜脸上竟克制不住有些泛红，然后说话的口气都乖巧几分：“好的。”
其实在为人处事上沈枭一向都是绅士礼貌的，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况且简莜还是他的妹妹，这些都是应该的。
这时候沈枭的手机响了，他背过身子接电话。
“现在回家？是家里出事了吗爷爷？”
“家里没事难道我就不能让你回家？”手机那头传来老爷子暴跳如雷的声音。
沈枭下意识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不是，我现在有些事情。”
“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情，给我立即、马上、必须回家！”
“……”沈枭还想回话，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沈老爷子挂机了。
沈枭脸色越变越黑。
“哥哥，是家里有事吗？那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就行。”简莜对沈老爷子也很关心，让从来没有得到过长辈关爱的她倍感温暖。
“那我先走了。”沈枭无语，但这种情况下他要是不回家，老爷子一定会翻天的。
沈枭转身要走，手机又响了，简莜听见小马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枭哥，老爷子夺命连环call，你赶紧回家一趟！”
“他已经自己打过来了。”沈枭满脸无奈，“到底是什么事，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起？”
“呃……”小马不敢大声，刻意压低了嗓音道：“你要是路上有空，最好刷个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