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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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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羡看着关忆北,心里气,可是又虚。

这世上她唯二不能搞定的人,一个是她老爸,一个就是关忆北。

当年,是人都认为他们组成的家庭必然是个女权家庭,家里的事她说了算。事实却是她外强中干,他扮猪吃老虎。

关忆北长相斯文俊秀,眉清目朗,再戴上一副眼镜,又格外添了一份儒雅的书卷气。

他对别人都是和风细雨文质彬彬的,唯独面对她的时候会摘下面具。他私下里的痞气腹黑霸道混账,只有她领教过。

就像今天,他硬是上了车,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

换了别人她早一脚踹下去了,可当对方是他的时候,她下不去脚。

尤其是在看清了他黑瘦了一圈的脸跟突兀而出的颧骨之后,她更是连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半年不是在欧洲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饭菜把他饿成这样?

莫羡想问,可又不想问。

无可奈何,又坐立难安。

“小姐,是去北安坊36号吗?”代驾司机跟她确认地址。

莫羡收拾了下心情,说:“是。”

“走高速还是走下道?”

“高速。”

“好。”

司机开车,莫羡背过头去看窗外风景。

关忆北接了一通电话,他用英文跟那边交流。

莫羡英文自然没问题,可他话里带了不少医学专用词。她念完医学院便投身商海,专业英语荒废得七七八八,只能听出个大概。

是有关一名女孩的病情,先心病这个单词她还记得。对方在跟关忆北讨论手术方案。用得是英文,那么病人就不在国内。

他从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开始,才有了外籍病人。这些病人大都是贫困或者战乱地区的穷人或者难民,从那时候起,像这样的电话会诊也渐渐多了起来。

各地时差不同,无论早晚,电话都有可能打来。

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大都很不正经,喜欢逗她闹她欺负她,可只要涉及到救人,他立刻会切换到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

他总是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根本,能做得,就一定要去做。

宋若词说:“莫羡,你配不上他。他的心大得能盛下整个世界,你的心小得只能盛钱,满身的铜臭让人恶心。”

她当时无力反驳,现在……也一样。

她看着车窗外面。夜里的城市有各种灯光,车灯路灯高楼大厦的景观灯跟商铺的照明灯,蝇营狗苟,光怪陆离,宛如她的人生。

他是她最珍视的灯火,她推开他,只是不想他因她而熄。

讲了许久的电话终于结束了,莫羡的心悬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他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我去了叙利亚。”他说。

莫羡一惊。

他不是公派去了欧洲?

这半年他跟她报备行程一直说是在欧洲的。第一个月在法国,第二三个月在西班牙,第四个月在意大利,第五个月又回到法国,第六个月在德国,今天从德国飞回国。

她记得很清楚。

“我撒谎了。”他解释的语调透着洋洋得意,好像在说:看,你又被我骗了。

莫羡咬住嘴唇。

叙利亚,如今这个世上,没有哪儿会比那里的局势更加动荡。is,难民,政府军,反政府军,炮弹轰炸,大国的博弈小国的悲剧……

她想起他第一次跟她介绍无国界医生组织。

无国界医生的救援行动无分种族、政治及宗教目标,为受天灾、人祸及战火影响的受害者提供援助。

无国界医生严格遵守国际医疗守则,及坚守提供人道援助的权利,并且保持中立不偏之立场。中立的立场也为无国界医生在动荡中生存提供了最为有力的保护。

可她不接受这种说法,她不信炮弹会长眼睛。他喜欢把他从医的经历当笑话讲给她听,她却只会做恶梦,屡屡梦到他被流弹打得鲜血四溅。

她跟他说自己的梦,他笑说子弹打不出鲜血四溅的效果,得要榴弹炮才行。

莫羡收紧了手指,指甲刺入掌心,隐隐作痛。

“我说过,你的行程没必要跟我报备。”她冷冷地说。

“听不听是你的权力,说不说是我的权力。”关忆北伸手敲了下代驾司机的座椅,说,“对吧,哥们?”

代驾司机被他冷不防叫的这声吓了一跳,踩了脚刹车。

车身骤然一震,莫羡没有防备,身子往前扑,关忆北机敏地挺身过去。他后背撞到前排椅背,她一头撞进他怀里,他不忘用手掌护住她的鼻子。

医用胶皮手套味道。

她抬头看到他含笑的双眼,秋风朗月一样的干净清爽,隔着薄薄的镜片看着她。

惊慌失措的她。

路灯一盏一盏向后掠过,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明了暗了,暗了又明了。

莫羡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眼睛忽而一亮,低头向她压下来。

她迅速退离他的怀抱,双手摁在他的肩上。

他并没有诧异,反倒是眼带笑意地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早知道你会临阵脱逃。

他总是亦真亦假,好像要当真,又像恶作剧。只要碰到他,她就这么狼狈,这么无路可走,无处可藏。

代驾司机很不满,口气发冲,说:“哥们,下次叫人前给点防备。我这开车呢!”

“夜班代驾,遇到过不少醉鬼吧?”关忆北搭话。

代驾司机立刻被勾起不堪回忆若干,咬牙切齿地说:“艹,都他妈的是故事!”

“还好,不是事故。”关忆北调侃。

一番打趣倒是让司机阴转晴,握着方向盘呵呵地笑。

莫羡深深吸了口气,把手从他肩上拿了下来,扭头继续看窗外。

关忆北便也坐了回去。

几分钟后,到了莫羡家楼下。

代驾司机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后便走了,莫羡锁好车,兀自走去乘电梯,关忆北跟着她。

车库里非常安静,她九公分的鞋跟敲在地面上,咔哒咔哒,格外清晰。

“五公分的鞋跟穿起来会舒服些,小趾不会疼。”他说。

“已经麻木了。”她冷淡回答。

其实还是会疼,有时候小趾会挤得充血淤青,疼得她想哭。

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工作要求着正装,莫羡第一次穿高跟鞋,站了一整天,脚疼得要死,还要保持风情万种的微笑。

晚上她跑去他单身宿舍,踢了高跟鞋趴到床上,跟他抱怨诉苦。

他帮她脱了丝袜,打来水给她泡脚,帮她按摩。

她的脚白嫩柔软,被他握在手里,他的长指在她发胀的脚上抚摸,一颗一颗脚趾头揉捏,慢条斯理地。

有一种奇异的感官刺激。

他突然低头在她脚背上亲了一口,她打了个寒颤。

他一脸邪气,盯着她看,一只手沿着她的腿,游走而上。

……

她开始浑身发热,呼吸急促,身子发抖。

他跟她对视,视线接触处一股火苗猛地腾起。

他栖身压倒了她。

他们又在他的单人床上翻滚……

莫羡紧了紧握住包包背带的手,停在电梯前面,伸手摁了上行键。

第二天他给她买了大一号的高跟鞋,垫了防滑垫。

那之后她习惯每款高跟鞋都买两个号。

电梯开了,莫羡走进去,关忆北亦然。莫羡摁了28楼,电梯上行。

关忆北突然问:“空着手来,你爸妈不会怪我吧?”

莫羡没搭腔。

他人能来,她爸妈会比中了福彩一千万还兴奋。

电梯到达,门开了,过道里是黑的。

莫羡走出电梯,习惯性地跺脚,鞋跟砸在地上的声音又脆又响,可是声控的过道灯没亮。

又坏了?

莫羡拧眉。

电梯门关上了,没了光源,过道里漆黑一片。

莫羡凭着感觉朝着自家门口走过去。声控感应器就在大门左边,她伸手想敲它一下。

关忆北握住了她的手。

她整个人一颤。

他从后面,把额头搭到她的肩上。

“莫羡,我累坏了。”他疲惫地低声说。

满目疮痍的叙利亚,废墟,难民。药品不足,食品不足,流行病肆虐,垃圾遍地,粪水横流。

做不完的手术,不断在死亡的病人,不断被送来的病人,皮肤上混合着鲜血跟泥浆,儿童无知恐惧空洞的眼神……人间地狱不啻于此。

他在叙利亚待了半年,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力。那么多人等着他去救,他却救不过来。

他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她,可见到了,却是在她跟别人约会的现场。

莫羡往前走一步,想躲开他。

关忆北强势地把她的身子掰了过来,捧住她的脸,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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