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阴差阳错
蔡思瑾周水静 所以蔡家村的村长——也是蔡氏的族长跟蔡明彦略略提了一句,让蔡仲迩担任蔡家村学的老师, 给蔡家村的蒙童也启蒙, 蔡明彦立即拍拍xiōng脯答应了。
蔡仲迩闻言自然是想要拒绝的——这样可坏了规矩啊, 会被读书人这个群体整体排斥的!可是蔡明彦就是一个农人, 那里知道什么圈子,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觉得自家老二说的都是扯淡!就是不想为宗族出力!就是白眼狼!就是自己过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
蔡仲迩无奈了,自己老爹怎么也说不通,再加上他在未和父母分家的情况下就别府另居,本来就没有底气, 后来就咬着牙答应了村里的要求, 将自己拖入了给蒙童启蒙的泥潭。
说句实话, 对于那些考中举人之后还想要继续考进士,又实在缺乏金钱支持的人来说,给大户人家做先生或者是挑选着招收一两个富足的弟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不但有了金钱来源,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啊!同时教学相长, 你不断给别人讲授课程知识, 也不断让这些知识在你心中总结提炼, 对于你自身的基础巩固而言是非常好的。
但是给蒙童启蒙又不一样了, 完全是费时费力不讨好, 同时也没有多少钱财拿的事情, 所有的举人都放弃这一片市场, 除了明面上那些给童生和秀才留下一点儿生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 教蒙童不利于自己复习考试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蔡仲迩开始陷入这个村学泥潭的时候才不到三十岁,若是真的发力拼一把结局也未可知,可是现在却不用再想这种问题了。蔡思瑾在自己老娘嘴里听多了对这个族学的抱怨,再加上又经历过了上一辈子,此时再见蔡氏族学,自然是忍不住要唏嘘一番的。
蔡仲迩自己念书很厉害,但是教书却没有那么厉害了——也或许是学生的资质不是很行吧。反正他教书十多年了,将自己的儿子都一路教到十七岁了,还是连一个童生都没有教出来,时间长了,免不得要受村里人指指点点,怀疑蔡仲迩的真实水平。
上一辈子这样的情况要一直延续到今年张思晨中了童生才好些,所以张思晨考得好,蔡仲迩才会觉得那么扬眉吐气。但是蔡思瑾叹了口气,自己的老爹因为有了张思晨这个得意门生加女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敌了,但是实际上他教的学生里面也只有张思晨一个有出息的,其他的学生们也最多就是考中个秀才,自己这个考中举人的已经是排名第二了,所以乡邻其实也还是很怀疑他的教学水平,觉得人家张思晨念书厉害那是因为自己行,换了谁教都能考中进士的......
今年自己一定要发奋努力读书,好歹提前考中一个童生,也让老爹别再那么丢脸!他的学生里面厉害的出人头地的多了,对比之下张思晨那个小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显眼,也就不会再得老爹那么多偏爱,非要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了?
蔡思瑾在即将踏入私塾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二十多个人愣了愣神,怎么感觉好多人不认识了啊!
忽然一个人伸手拍了他的背,转过身一看,就看到高高壮壮的李永富笑得像个蜜瓜一样。还没等蔡思瑾打招呼呢,李永富就急切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瑾哥儿,走,出去转转!”
若是平时,蔡思瑾肯定看不上李永富这个成绩不怎么样长得还不怎么样的人,只是这一世里,因为惦记着把自家宝贝妹妹托付给他,所以难得得给了李永富一个好脸,将书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跟着李永富出去了。
到了一个僻静处,李永富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红布包来递给蔡思瑾,说道:“瑾哥儿,昨日是师妹及笄之礼,本想亲自过来给她庆贺的,还准备这份贺礼,没有想到师傅除了亲戚一概不请,我就只能今天再把贺礼托付给你了,劳烦你转交给师妹一下,也算是我这个师兄的一点点心意!”
要是上辈子,蔡思瑾发现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李永富竟敢肖想自己的宝贝妹子,肯定不会帮他转交什么狗pì贺礼,说不得还要对这个臭小子拳打脚踢!可是这辈子既然换了一个思路,这个贺礼怎么也要帮他转交了!
才伸手接过那个小红布包,蔡思瑾就觉得里面的东西沉得硌手。打开红布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根粗粗的重重的实心的银簪子!
蔡思瑾有些嫌弃地看着这根银簪子,上面花纹太土了,而且也太重了,谁家闺女会戴这么一个笨重的俗物在头上啊?沉得抬不起头了好不好!到底是银簪子还是铁bàng子啊?
可是伸手颠了颠这根沉甸甸的银簪子,蔡思瑾问道:“永富,这银簪子怕是得有个四、五两重?”
李永富使劲儿点头,说道:“就是五两,我融了一个五两的银锭给师妹打的簪子,样式和雕花都是我自己选的,怎么样?漂亮吧?”
蔡思瑾本来想好好抨击一下这臭小子的审美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个臭小子看上自己的宝贝妹子,还算是有点眼光,其他都是小节,就不与他计较了!
于是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交给桐儿的。你那点儿小心思也瞒不住我,只是光有银子光有真心也是不够的,我爹是举人,我妹妹再怎么也得嫁个秀才吧?”
李永富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后立即就耷拉下脸来,说道:“唉,难道我真就没戏了?考秀才啊,我怕是这辈子都考不上!”
蔡思瑾嘿嘿一笑,对李永富说道:“考秀才是一辈子的事儿,我爹哪儿可能把桐儿留那么久,还不是要早早给她定亲?我看,若是你今年能好好准备考上童生,估计我爹就不会反对你和桐儿定亲了!秀才难考,童生却不怎么难吧?就算你什么都不懂,把以前的那些题目和答案全都背下来不就行了!”
李永富面露难sè:“十年来的题目和答案啊......”
蔡思瑾正sè佯装斥责到:“哼,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妄想我们家桐儿?你这么怕吃苦,这么态度不端正,你让我们怎么放心让桐儿跟你过日子!”
李永富咬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豁出去了!一定今年考中个童生,然后让我娘来向桐儿提亲!”
蔡思瑾点了点头,然后和李永富勾肩搭背进教室上学去了。
蔡思瑾一时不防,但是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好歹还是躲开了,只是毕竟还是有一些烫水溅到身上。
他疼得“嘶”的吸了口气,但是完全来不及管自己的脚,只顾着急切地对自己的父亲解释道:“父亲大人哟,我知道张思晨是天降神童、天资聪颖外加文曲星下凡,说他考上进士那都说低了,天生就是中状元的料!你说对不对?”
蔡仲迩听闻蔡思瑾这样夸他的得意门生,终于冷静了下来,可是面sè还是不悦,从鼻孔“哼”了一声,之后问道:“蔡思瑾!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说什么胡话!张思晨前程可期,难道不比那个榆木疙瘩李永富好?怎么你们一个二个失心疯了一般不成?有个好妹夫还能帮衬一下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么!”
蔡思瑾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啊,简直是太知道了!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得好一点儿而已啊,帮衬不帮衬的,再说吧。
于是蔡思瑾说道:“父亲大人!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您是举人,这辈子我估计也就这么到头了,我也不是什么读书的好材料,这辈子怕是比不得张思晨了,要是侥幸能像爹爹您一样中个举人就是烧高香的了!这么看来我们家桐儿最多也就是举人之女、举人之妹,在我们家里自然是如珠如宝、千好万好,可是她这样的条件配个进士,您觉得是不是有点儿不够看啊?女子高嫁,可是要受磋磨的啊!”
蔡仲迩一愣,继而愤怒地将右手的衣袖一甩,斥责道:“胡说!我家桐儿什么都好,配他张思晨是他张家烧了高香了!怎敢对桐儿不好!”
周琴音也点头说道:“对!只有他张思晨配不上我们桐儿的份儿,没有我们桐儿配不上他张家的理!什么进士不进士的,他现在秀才都还没考上呢!”
蔡思瑾一愣,看着周琴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我的娘啊,你现在来凑个什么热闹诶!你不是和我站在一边想让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吗?怎么现在又和爹说到一头去了?你的脚到底站那儿边啊?
周琴音看着蔡思瑾愣愣地看着自己,忽而发现好像有什么补太对的,自己刚刚不是和老头子吵得挺凶么?儿子好像是来帮自己说话的,刚刚是不是站错队了啊?
周琴音想到这里赶紧咳嗽了两声,想要解释一番,可是愣了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怎么想都觉得——老爷刚才说得对啊!确实是只有张家配不上桐儿的道理,哪里像瑾哥儿说的什么桐儿配不上张思晨?瑾哥儿今天说这话肯定是失心疯了!
可是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瑾哥儿的意思是也想桐儿嫁给李永富,这也对啊!这下可好了,她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三个人一时无言,最后周琴音干脆将蔡思瑾赶到他住的东厢房里换新衣服了,自己则和蔡仲迩准备迎接客人,天大的事儿都得登桐儿的及笄礼热闹完了再说,反正自家的闺女儿那是准备慢慢说亲,留到十八岁以后再出门子的,那可要好好挑女婿,不着急。
蔡思瑾被赶出去以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回自己的东厢房,将衣柜里那套为了今天特意新作的宝蓝sè长衫拿出来穿上,虽然他考了两次还是没有考中童生,但是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可以穿长衫的。然后翻箱倒柜找了新鞋自己换上,好好拾掇了一下才赶到妹妹屋外敲门,可不能因为穿着问题给自己妹妹丢人!
刚敲两下,妹妹住的西厢屋里面传来了丫鬟秋梨的声音:“谁在外面!”
秋梨乃是妹妹蔡雨桐的贴身丫鬟,是蔡雨桐五岁那年爹爹蔡仲迩考中举人之后给她买来的。当时蔡思瑾七岁,蔡仲迩中举之后蔡家也算是有了些收入——勉qiáng从赤贫变得稍有富余,能花钱买得起一个仆从了。
但是蔡仲迩、周琴音、蔡思瑾三人都没有想过要给蔡思瑾买一个小厮或者书童,或者是买个丫鬟婆子来替代周琴音洗衣烧火做饭的工作,而是一致同意给蔡雨桐买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
三人的脑回路都非常一致,觉得从此以后蔡家就是举人府邸了,蔡雨桐也是正儿八经的娇小姐了,必须得有丫鬟伺候啊!
那个时候秋梨也只有六岁,乃是因为家里受灾被卖到蔡家居住的江北乡蔡家村的,当时她小小的人儿却沉稳又机灵,一眼就被周琴音相中了,20两银子买来蔡家一直伺候蔡雨桐到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蔡思瑾说道:“秋梨,是我啊,你给桐儿更衣梳头了没有?”
闻得是蔡思瑾,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梨笑着开了门,说道:“大少爷,小姐请您进屋呢。”
屋里面的蔡雨桐已经换好了桃粉sè嫩生生的新衣裳,正对着梳妆镜坐着,转过头来对着蔡思瑾一笑,说道:“哥,我衣服早换好了,秋梨正给我梳头呢,她说今天是及笄的大日子,给我梳个漂亮的燕尾髻!你等等啊,一会儿就好了,梳好头我再和你玩儿。”
看着自己妹妹脸上明媚的笑容,蔡思瑾心中畅快,他凑到镜子面前看秋梨给蔡雨桐梳头,还时不时故意伸手逗弄一下蔡雨桐,惹得蔡雨桐嗔怪,和他对打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