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校庆如期而至(4)
靳桑浯也有些怔忡,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仿佛过了很久,叶念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还留着这间房子?”
靳桑浯没有回答,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叶念斯拒绝接受。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最终,还是一道铃声打破了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靳桑浯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时,不由抬睫看了叶念斯一眼,接通。
“嗯,有点事耽误了……马上下来了……好……”
她声音很低,语气温柔,垂着纤长的睫毛,看不见眼神。
收了线,对叶念斯笑了笑,低声说:“我还有点事,你想进来坐坐的话……”
“不用了,”叶念斯截断她的话,“我也要走了。
不知为何,靳桑浯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和叶念斯一同下楼。
室外的太阳似乎已被人重击打散,遗落在人间幽僻的角落。天空阴沉无光,空气都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潮湿着。
快到小区门口,靳桑浯问:“你要去哪?不如送你一程?”
叶念斯直视着前方,摇头拒绝:“我还要转一转。”
靳桑浯又说:“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带没带伞?”
“带了。”叶念斯低声回应,依旧没有分给靳桑浯一丝目光。
刚出小区,就听见两声喇叭,街对面的一辆路虎降下车窗,一个英俊的脑袋伸了出来,对她们笑了笑,又招了下手。
靳桑浯对着那边挥手回应,又转过头看着叶念斯,目光在她漂亮的侧脸上停留一阵,最终轻声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叶念斯终于转身,凝视着靳桑浯,眼神认真又专注,好似有千言万语。
可是她却只是说:“好的,再见。”
靳桑浯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再见。”
她迈动长腿,走至街对面,消失在车内。
而路虎徐徐驶出,最终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叶念斯垂下眼,发了会儿呆,转头钻进依家便利店,买了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坐在窗前默默啃着。
须臾之后,窗外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滴,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雨滴第一次砸中万物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恍然间,叶念斯有一种那是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错觉。
*
白欣然和相亲对象吃过午餐,还在自家母亲的威逼下,去看了场电影,散场时已经三点半了。看着春雨倾盆,暗暗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电影院前分手,给对方的“白小姐,希望今后能常联系”,送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算作回应,几步跨上了自己的polo。
总算松了一口气,给叶念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她估摸着对方可能还在校园里,周围太吵没有听到,正要放弃时,那头传来了叶念斯拖长了的声音:“喂……?”
“斯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哦,没睡午觉,有点困。”叶念斯低声解释道。
“你猪啊你,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困也困过了吧?”白欣然习惯性地笑骂了几句,才问了叶念斯的方位,“你等着啊,姐姐现在就过去陪你玩。”
到了叶念斯说的便利店,刚进门就见她一个人捧着杯奶茶呆坐在窗前。
她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斯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啊?”叶念斯愣了一下,摸摸眼角,指腹触感潮湿,“哦,可能是因为哈欠打了吧?啊——”哈欠说着就来,随即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白欣然也被她说得感觉有点困,跟在她后面就是一个哈欠,打完自己眼睛也是湿湿的。
“被你传染了。”她推了叶念斯一下。
叶念斯笑着问道:“相亲怎么样?”
“别提了,”白欣然一屁股坐下,瘪着嘴挥挥手,“那男的就是个奇葩!”
叶念斯好笑地问:“怎么奇葩了?”
“他说什么:‘白小姐,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那不挺好的?”
“嘿!”白欣然拿眼睛瞪她,“等我说完好么?”
叶念斯做了一个封住嘴的动作,示意自己再不会插话。
白欣然接着说:“他说:‘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但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她瞅着叶念斯。
叶念斯会意,评论道:“哦,那人家就是不喜欢你呗。”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还心想,你不喜欢我正好啊,我也不喜欢你——但是!”
叶念斯捧场地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他说:‘不过没有关系,如果我们结婚,我有信心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白欣然说完,又凑到叶念斯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说‘变成’,但是你知道,其实他说的是‘调|教成’。”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你说这是不奇葩?是不是?”
“哈哈哈真是太奇葩了!你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叶念斯夸张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又脑袋凑在一起,用便利店的wifi看了一阵综艺,悠哉到六点,启程去了聚会所在的酒店。
进门前,白欣然惦记她胃不好,叮嘱道:“到时候你就说回去要开车,也肩负着送我回家的任务,不能喝酒。他们要是实在让你喝,你就叫我,我来帮你。”
叶念斯笑了笑,主动弯了胳膊,让白欣然挽住。
她们虽然一下午都闲坐着没事干,但来的不算早,有很多同学已经到了。
他们班当年一共三十个人,大约能来二十人左右,大包厢里分了两桌。
寒暄落座,人来齐后,班长起身致辞。
酒店外,大雨击打着整个世界;酒店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白欣然是土生土长的三白市人,本科毕业,在外地读完研后,又回三白市工作,和之前的同学时不时也小聚大聚的。但叶念斯自毕业以后再无消息,多年未见,大家都哄着让她喝酒。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大家说,是不是该罚?”
“对啊对啊。念斯,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吧!”
白欣然刚想帮她解围,就见叶念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和大家多多联系,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呢!来,满上满上!”
白欣然皱起眉头。
叶念斯的双眸,如初阳之下、犹沾雨露的桃花,明艳动人。
然而她知道,叶念斯的情绪太不对了。
酒被开了一瓶又一瓶,叶念斯将自己抗议的胃抛至脑后,让酒精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目光漫无目的地散落在随便的某一点,这里没有她期望看见的那个人。
如今那个人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虽然早已知晓,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还记得当初铺天盖地的新闻是怎么描述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然而也仍旧记得当初那个人说喜欢自己的样子。
忘不了。
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