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替身姨太太(15)
陛下, 娘娘说, 您三天两头才来一次,她吃醋了 唐竹猗在宫中住着也不太清静, 她去御花园里转了圈, 回来就叫了禁卫军的统领,让他把手底下的禁卫军都画副画像,整合好了送过来。
禁军统领是先帝年少时的挚友, 对这位备受先帝宠爱的长公主也爱屋及乌,虽疑惑她的命令,却也依令行事,没三日就送了画像过来。
竹猗坐着挑挑拣拣,把好些个长得不好看的挑了出来,让侍女们拿给侯在一旁的禁军统领,“这些个都长得有些碍眼,破坏了御花园的美景, 大统领另选些人上来,将这些个都换了。”
大统领觉得长公主这是胡闹, 禁军又岂是单单靠脸面就能担好职责的人, 弃用又怎么如此草率。
他强忍了怒气, 低头去看那被挑出来的画像,当先一个便是他查了好久,发现是宰相那边的人, 正准备寻个由头将他发配了的。
心下略一疑惑, 他就又往下翻了张, 那也是个熟人,宰相府韦大人的至交好友。
长公主这是在防着宰相。
可明明,她才纳了宰相府上的二公子,又将那户部侍郎之位还了一个回去,动的也只是兵部这等太平年间颇为清闲的部门。
这乱打一气,根本看不出她想如何。
大统领又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竹猗端起茶喝了口,发现那大统领居然也没走,看看那画像又看看她,神色颇为奇怪。
她看了眼站在两侧的侍女,露出颇为不悦的神情。
“大统领这是不满本宫的决定?还是压根不知道去哪里找人来替代?本宫倒是记得,年少时在姜国公府小住,外祖麾下有几位小兵倒是长得好看得紧,只是年岁有些久了,也不知那几位小兵,如今还甘不甘心屈居这禁卫军之位。”
说到“甘不甘心”时,她特意放重了语调。
旁人只当长公主是心有不快,大统领却立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就怕那不甘心的,其实是宰相府的人。
年过五旬的大统领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原以为这位长公主就这般废了,他们又要小心被宰相夺权,又要教养尚幼的小皇帝,之后的日子定是艰难万分。
可谁知长公主居然是自有成算,已开始逐渐布局收网。
大统领满心欣慰,正要双膝跪地扣头,一抬头却看见长公主满带怒容地看着他,一双眼却是清晰明亮得很,“大统领这把年纪了,本宫不革你的职,并非是看在你那张老脸的份上,而是看在你曾陪伴过父皇的份上。但你这情分,在本宫这也不过如此。”
大统领一怔,心下复杂难言,更多的是对小辈的心疼和苦涩。
他何尝听不出,这是长公主在疏远他。
故意冷落他们这些老臣,故意做出这般样子,全是为了给陛下肃清道路,免得以后陛下不好亲政。
他们之前竟真的信了她的荒唐。
他狠狠咬了口舌头,才满带着怒容,草草行了个礼,大步迈出了长公主的寝殿。强装的满脸怒火,害得跟着他的几个人也不敢向前。
一个时辰后,韦相收到了消息,说是因着长公主觉得禁卫军中有些人长得不顺眼,竟让大统领画了画像,就着画像,贬了禁军中大大小小三十多人,最大的那位,还是就跟在大统领身边的副统领大人。
带来这个消息的,就是那位副统领大人手下的一位亲兵。
韦相握着奏折,没生气反倒是开心得很,尤其是在听到老统领出来时满脸怒容时,“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撤了就撤了,等着本相给他再找个好差事。”
他让人送走那亲兵,心情还是好得很,和跟在身边理政的长子说话。
“淳于晞贬了那兵部尚书又提了一个,本相还以为她是对本相有所不满了,结果她还是如此地轻浮,禁军中的人都是苗帼昌那老匹夫带出来的,他又最是护短得很,这下她胡闹,那老匹夫定是气很了她。”
“先帝留下牵制本相的,一是那几州的兵马,二便是这朝上的老匹夫们。本相正想不出法子来让那群老匹夫对淳于晞彻底失望,她自个就上赶着撕破脸。”
韦相扔了奏折,靠在椅背上,满脸都是笑,“天助本相啊。”
因着韦相心情好,长公主再胡闹着给之前未遣走的几位男宠找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他也就挥手让随侍的人别再将这等小事报上来,由着长公主的心情。
倒是帝师,依着这事和长公主在朝会上大吵了一架,两边一是授业恩师,一是嫡亲长姐,小皇帝不知道该帮谁,吓得哇哇大哭。
长公主下朝后就气得搬出住了大半个月的寝殿,回了长公主府。
唐竹猗刚刚进门,就遇见了个苍白着脸过来的侍女,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她面前,一下下磕着头求她饶命。
原本在朝堂上吵的那架就吵得她头疼,一聒噪,她还真是恨不得学着长公主的作风,直接让人拖出去算了。
好在跟在她身边的侍女更了解长公主,立即就制止了那个侍女。
只是那侍女还是满心害怕,说话磕巴得很,断断续续地说完了,竹猗才知道她父母就是那个养了她从皇庄上带回来的孩子的那对夫妻,可那孩子居然已经不见了三天,她的父母兄长找遍了长公主府,都未找到。
“三天?”竹猗揉了下在跳得欢快的太阳穴,手用力地拍了下桌子,连带着桌上的茶盏通通跳了起来,“一个孩子不见了三天,你们到如今才来找本宫?是要本宫做什么?吩咐你们准备好给人收尸吗?”
一个厅堂的侍女们都被她吓得扑通跪倒。
那小侍女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他们自然知道那位小公子已经两次上了长公主殿下的榻,指不定就是养大了来当男宠的。平时照料时都是小心翼翼,从不敢怠慢的,只是那小公子的脾性不爱理人,与他们丝毫不亲近。
她跪在地上,下意识就要为自己开罪。
“小公子不是第一次不见,他日日往外跑,都是日暮时分才回来,偶有两次还彻夜未归,奴婢们只当这次也是,但却一直未寻见人。”
一直没找到人,又听闻长公主回府,她才匆匆来求饶。
竹猗被她气得头一下下地疼,伸手指着她,“去找,要是找不到人,你们就给本宫滚出长公主府,本宫留不得这等不尽心犯了错,还能振振有词的人。”
她转头吩咐跪了一地的侍女,“你们也去,叫上府上家丁,府里找不见就去街上找,再去画师那让他画像,让镐城令贴到布告榜去,悬赏一百两。”
侍女们应声退下,竹猗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崔子袁。
往常时候,她还能和这驸马客套两句,但今日朝堂上崔子绪非要在她和帝师的争吵间插个嘴,几次差点堵住了她的话,害得她的打算满盘皆输,她现下看着崔子袁那张五六分相像的脸,火气也大得很。
她转身就进了竹喧堂,甩上了起居室的门。
朝服重得很,而且头上的珠钗也压得她头疼,竹猗自力更生地卸了满头的珠翠,去换衣服时却发现自己的亲戚到访了。
难怪今天火气那般大,看谁都看不爽。
一区执行的任务通常都较为危险,又往往没有时间在新的身体上练习武技,因而大部分用的都是自个的身体,只在外貌上幻化成任务对象,减少大部分的物理攻击,依靠各种各样的药丸解决某些必要场景。
总之就是,她的姨妈,还是要她自己疼的。
而且竹猗小时候身体极差,虽后来被调养得差不多了,但第一天时还是会疼得浑身无力,只能躺床上睡过去。
她处理得差不多,挪到床上就扯过被子,闭了眼睛培养睡意。
大抵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是没睡着,只疼得皱紧了眉头,听见床下有很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模糊间还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不一会儿之后,一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在靠近她,犹豫了一瞬之后,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被子,另一只手伸过来,揉平了她的眉头。
竹猗睁了眼,看见了那个孩子。
他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眸正安静地看着她,好像感觉到了她有多疼,连小眉头都帮她皱起来了,声音还是细细弱弱的,“你睡,睡着了就不难过了。”
竹猗被他逗得一笑,但也许是这种时候人总是敏感的,她笑着就觉得鼻头有点酸,掀开了被子,把那个孩子拖进来,“你倒是会躲,居然跑到了我的床底下来,难怪那些人翻遍了府上也未曾找到你。”
长公主的寝殿,她们哪有胆量进来搜查。
那孩子似是很高兴她将他拖进了被子里,朝她很是害羞地一笑,露出了嘴里黑漆漆的豁口,居然是两颗门牙一起掉了。
“掉牙了?”
竹猗让他张嘴给她看,那孩子扭扭捏捏的,最后可能是怕她生气,还是张了嘴,只是整张小脸都羞得通红,看着就是个讨喜的红苹果。
可惜着苹果还是有点瘦,两块脸颊上都没有什么肉。
竹猗捏了下他的脸,“你看着也才五六岁,居然这么早就掉牙了?”
那孩子眨了眨眼,伸手给她竖了八根手指,“我八岁了,四哥六岁时就开始换牙了,”他停顿了下,很是平静地接了下去,“我娘说,是因为我身体太差了,才会一直不换牙,现在换了,就是因为我身体好了。”
“八岁了?你这小身板看上去才五六岁,还什么身体不好,明明是营养不够。”竹猗又掐了下他的小胳膊,那上面几乎就是骨头上面包了一层皮,看着就瘦弱得厉害,“而且你躲在这,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她伸手去钩床帐上挂着的铃铛,吩咐闻声进来的侍女,“给小公子准备些克化的饭食,把他抱过去用膳,别一次用得太多。让去找人的也别找了,都回去。”
侍女低声应是,轻手轻脚地过来就要将蒙在被子里的小男孩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