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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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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君真是想不到你还找得到回来的路呢!”

刚一回到霞飞宫,迎接徐意山的就是司秋贵侍的责问和破空的鞭声——只是这鞭子并未向往常一样抽到他的身上,而是落到了站在一边的房诚胸前!

房诚胸前的布料“刺啦”一声被划成了两半,赤红的血痕张牙舞爪地跃入了徐意山的眼中。

此时无论是他还是房诚,都意识到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他们不过是盛怒的波涛里的两叶扁舟,仅仅跪着都已是奢侈……

“请君上息怒!这一切都是小的的错,请大人放过房宫人!”

“本君还没让你们跪下,你们自作主张做什么?”司秋贵侍说着收回鞭子,还不等两人喘口气,又“啪”地一声抽到房诚背上。

徐意山看见房诚紧咬着牙关,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后者挨打。平日里司秋贵侍是很宠信房诚的,而这第一次被鞭打就是因为自己,这令徐意山更加愧疚。

“这样吧,你站着,房宫人继续跪着。”

司秋贵侍又打完几鞭后停了下来,一甩这条深红色的长鞭,鞭稍稳稳落在了他的掌中。他细细抚摸着鞭稍的血迹,而后用鞭柄抬起徐意山的下巴,略带愉悦道:

“听明白没?你若是敢抗命,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徐意山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站直——他已经不敢看房诚此时的模样了。

“怎么,本君没说错吧?”司秋贵侍每说一句话就抽一鞭,“戚太皇侍是不是把你的心要走了?本君有时候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它认谁作主子!”

“小的永远只认君上!小的绝对不敢背叛君上大人!求大人高抬贵手……”徐意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疼,好像已经被眼前的男人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你记得就好。会有人替本君将你说的每一句话转告给戚太皇侍的。你以为戚太皇侍真的能许诺你什么吗?真正做主的人永远是皇上。”

“还有,你觉得皇上对着你那有着本君的霞飞宫标志的脸能下得了口吗?他只要一看见你脸上的疤痕,就会想起本君。”

司秋贵侍将鞭子来回地在徐意山的前襟摩擦,仿佛是要用他的衣领擦干所有的血迹。等到这可怜宫人的胸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湿,他才高抬贵手般放两人离开。

徐意山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房诚弄回他们的屋子,后者的背上早已没有一块好肉了,神奇的是意识居然尚在。

“思书……你听我说……暂且不要管我,一会儿会有人来帮我上药的。你现在赶快去……咳……承恩殿后面见个人……快去!”

“你都这副样子了,谁还会来管……”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徐意山无奈,只好暂且放下伤员去开门。

“花公公?”

受到房诚眼神的警告,徐意山只好对花公公简短交代了几句,就赶紧往承恩殿方向行去。他也不敢走得太快,怕令人生疑。

这么晚了,房诚想要他见的人会是谁呢?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如果真的是圈套,那这一去必是要出祸事,甚至令自己性命不保。但是看房诚方才的表现,和他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又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不如先悄悄去附近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他沿路遇到好几个询问的侍卫和太监,都以替房诚取水、拿药等理由搪塞了过去,终于摸到了承恩殿后面。此处除了石板路就是黄沙地,连盏宫灯都没有,更别说有能藏人的高大树木了。他刚才来的时候运足内力分辨了下人息,感觉到此处一共有两个暗卫,一个在殿内,另一个刚刚走到前殿台阶的阴影处,恰好和他现在站的位置是死角。

闭息站了一会,还是没有人过来,徐意山决定在自己被憋死之前撤离,同时在心底狠狠骂了房诚几遍。然而正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一阵阴风从侧后方吹过来,将他整个卷走,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谁?”

男人将他带到承恩殿的杂物间后就放开了他,却一直背对着他,只是沉默。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色侍卫服,微弱的烛光令他的身形有些模糊。

徐意山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刚才男人携他过来的时候刚好揽着他的腰部,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外衣的腰带已经松开了,长长地拖在地上。

“给你看个东西。”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很普通的,也很陌生的脸。他伸出左手的同时,一支巴掌大小的纯白色袖珍哨笛出现在了空中,直飞向徐意山!

徐意山脸色未变,用两指接住哨笛,其实心里已经无比震惊。他摸到哨笛第二个孔旁边突出的位置,轻轻一按,手指已被笛口瞬间伸出的短刺划破——

错不了了,如此精巧的机关笛,是那个人独有的信物。就算是易容了,他也能通过此信物确定眼前这人的身份。

“参见殿下。”

“免礼。在此处不要提起我的身份。”

淮王单手扶起徐意山,在手还没离开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替徐意山系好了腰带。

徐意山受宠受惊的同时,想起淮王似乎是左撇子。只是这左撇子竟也能灵活到这种程度吗?可是要系带的话应该还是用双手更方便吧?

“你的手受伤了。”淮王道。

“一点小伤,回去处理一下就好。”说着,他捏紧了拳头,想要通过指腹按压达到止血的目的,可是鲜血还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绽开在地板上。

“是谁教你检验信物的时候必须流血的?”

“是……是我自己觉得这样最保险。下次不会这样了。”

“这个笛子你留着防身,”淮王皱了皱眉,“用的时候不要犹豫。”

徐意山以为淮王是嫌他的血弄脏了哨笛,才不准备要回信物的,本来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

“我听房诚说,戚氏今晚叫你过去了?”

房诚……果然。

“是的,戚太皇侍叫我监视司秋贵侍。还有,他说要让洛帝封我作小侍。”

当说到前一句话的时候,淮王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当他说完第二句话时,完美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我不是说过,你只需要收集和传递信息就行了吗?不然我为什么令人将你易容成这个样子?你记住了,别的事情有其他人做。”

“可是……可是司徒先生也有教我……”

“还是说你其实很想当真正的君侍?嗯?”

徐意山明显感到淮王在生气,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在淮水郡接受训练,在这期间不过见过淮王三次而已,实在是摸不准这位爷的脾气。

“其实你真正的脸也是一张好牌,不过本王暂时还不想打出这张牌,你明白了么?而且你的脸上已经留下了疤痕,就连好牌都说不上了。”

徐意山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被淮王嫌弃得十分明显,万分彻底,简直是极有成为弃子,于是赶忙挽救道:

“戚太皇侍觉得我的存在就是活的把柄,他很信任我。他说司秋贵侍在联合季、方两位太妃侍做些小动作,我应该能查清楚到底是什么阴谋。”

“呵呵……”淮王低声笑了起来,“你还没察觉到吗,司秋贵侍是我的人,他的那支玉箫也是我赠予的。三年前,是我,‘亲自’送他进了这个局。”

司秋贵侍是淮王的人——徐意山觉得他完全懂了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想不到那个男人竟是被自己最爱之人亲手送给别人的,这份痛苦确实能令人疯狂。

他看着一脸淡然的淮王,心里默默鄙视此人自私冷血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真容,还有一些拿捏人心的手段,确实有令司秋贵侍那样的大美人一往情深的资本。

“那么,他其实是知道我和房诚的身份的?”

“不,他虽然聪慧,但是已经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而且他的性子太过乖张,不懂得隐忍,我很不放心。但是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猜出来你们的身份。”

如果司秋贵侍已经猜到的话,他还会这么残忍地对他们吗?徐意山情愿相信那个男人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痴傻之人。

“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进宫前应该就认识房诚了。他的真名是房玉轩,是沛王当年的伴读……一个真正的妙人。”

淮王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徐意山看着他的笑容就知道这个人早就知道自己认识房大哥了,只是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房大哥……真是想不到,连他也进宫了……只能说世事太无常。

房玉轩,当年的兵部尚书的嫡长子,家世出众,容貌也不错,如果选择不入庙堂,那就真真是很多人口中皇室君侍的最佳人选。徐意山儿时和房玉轩关系极好,因为他们的父亲都在暗中支持三皇子,所以两家一直走得比较近。直到后来房玉轩进宫作了二皇子的伴读,两家人才变得生疏了不少。不过徐意山心里还是很怀念儿时的时光,那时候的房大哥真的像大哥一样关爱着他和幼弟,不仅经常带他们玩耍,还曾很有耐心地辅导他们功课。

小时候像仙童一样的房大哥,现在的相貌想必也是不差的吧?真是难为他藏在一张那么阳刚的假脸下面了。也不知道沛王认出他没有?如果沛王知道房大哥长得那样好看,他还会这么坚决地拒绝房大哥吗?

如果,曾经亲密无间的伴读就站在面前,却相逢不相识,这该是多么伤人心!

看见徐意山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淮王无奈的同时也似乎是早料到了此种情形。他清咳一声,拉回眼前人的注意力,也将话题引回了正题。

“希望你不要恨司秋,尽量原谅他……他现在联合两位太妃侍和沛王都是为了我的计划。我最近离开淮水到国都也是为了联系一些故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席话徐意山更恨司秋贵侍了。如果之前只是有些许憎恨的话,现在他只想立马找根鞭子,将司秋贵侍抽他的和房大哥的份全都还回去,再用靴底狠狠在那人脸上碾上几十次——如果他打得赢那个男人的话。

淮王见徐意山半晌都没有说话,目光渐渐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握紧的拳头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次找你是想让你继续我交给你的任务,不要太顺从戚氏,关键的时候会有人保你一命。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了,就先回去吧。”

“请等一下……这宫里除了房大哥,宫人所的福公公,还有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呢?或者说,还有谁是您的人,比如……”

“你忘了规矩了?你如果想知道得更多,就自己去调查。然而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自己判断真假是非。当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派人联系你的。”

徐意山在心里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以淮王对自己还算友好的态度,能问出更多信息,但是现实明明白白地打击了他。就算如此,他也不想放弃这难得的见到淮王的机会,毕竟此人行踪不定,极其神秘。如果,自己能知道更多关于此人的信息,比如弱点之类,这既是对自己性命的挑战,同时也是于保命的机遇。

“那您这次来国都,那淮水郡那边怎么办?不是一直有洛帝的人在监督吗?”

“这些年我培养了一个傀儡,说话做事都和我一模一样。再加上易容术,没人能识破。不过我也不能离开很长时间。我现在易容成的张侍卫也是我的人之一,你有事可以找他。”

“诺。”想问的都差不多问完了,他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

话音刚落,眨眼之间,屋里的蜡烛已经灭了——徐意山在黑暗中感到那只手臂又像铁箍一般圈在了他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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