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金饼
本不想设置防盗, 无奈为之。防盗时间过后,就能看正常内容 侧耳菇只少量采集,它们放不久, 够两餐吃便可。犬子主要采的是毛木耳,他采得半筐的毛木耳。毛木耳晒干后可以储存着慢慢吃。
出林丛,返回家,犬子把侧耳菇放在厨房,一会让阿母做菇羹,自己则去晾晒毛木耳。将毛木耳铺在竹筛上, 搁门口, 有风有日,连续晾晒数日, 便可收好密存。可惜此物在当地同样不值钱,否则晾干后,拿去换几个钱也好。
犬子不只在吃上花费心思,也会想着挣钱,只是他年纪还小, 未曾去过县城。乡下的土产,就是笋干,挑到县城里去卖, 也还是能挣点小钱。
喝过两碗菇羹,犬子取了锄头, 便到湖畔去开垦一处水田, 他想种芋艿。现下种的庄稼还太少, 就一处豆田,远远不够他们母子一年的口粮。
在舅家住时,犬子经常要干农活,喂鸡喂猪、插秧、打豆子、磨谷子等等,就是这样,舅母还总嫌弃他们母子。往日那令人不平的遭遇,就当是因祸得福,至少知道怎么种庄稼。
家中没有芋种,犬子打算今日将田开恳了,明日和阿母去吴家店卖布,顺便买点芋种回来。
自搬来竹里,犬子无一日不在辛劳,他的双手伤痕累累,缠着布条,即使这样,他仍用伤手掘地。
这一个清晨,犬子采来一筐蘑菇,在河畔垦田,做了不多事。
庄家院子则到此时才开始热闹起来,庄扬穿戴好衣物走出木廊,心情舒畅看着远处的山光水色。目光移近,看到对岸垦田的犬子。
“竹笋,你不乖,不许咬扫帚。”
庄兰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正在训斥跟仆人抢扫帚的竹笋。
庄扬下楼,将庄兰喊来,他从厨房里取来一个大木碗,从米缸里勺满一碗米。怕木碗中的米在半道撒了,又找来竹篮把木碗装上,盖上篮盖。
“阿兰,你将这些米送去犬子家,便说是昨日捕鱼篓的酬谢。”
“好。”
庄兰提起篮子,往对岸走去,竹笋跟在庄兰身后,被庄扬抱住。竹笋是只貘崽,腿短不说,也懵懂不懂事,怕跟着过桥,不慎掉到河里去。
一大碗米,说多实在不多,说少也不少,经过战乱,米粮贵着呢。
犬子正在河畔劳作,见庄兰提着一个篮子过来,他没理会,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掘地。
“犬子兄,我兄长要我送米给你。”
犬子狐疑看着庄兰及她手里提的篮子,他还没听懂什么兄长、送米。
“你做了一个捕鱼篓子给我嘛,兄长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是还报你的米。”
庄兰昨日接受了庄扬的教育,已经会背这句诗,虽然其实她不懂什么叫“琼琚”。
“哦。”
犬子面无表情,柱着锄头歇息。
庄兰打开篮子,将那一碗米捧出,搁放在地上。
“跟你兄长说,我不白要他的米,算是跟他赊,拿一升会还一升。”
犬子知道这么一大碗白米,值不少钱,他不白拿人东西,只是现下实在很缺米粮。
庄兰没仔细去听犬子说什么,把米送上,她蹦蹦跳跳往回走。
犬子把大碗捧进屋内,怕撒出米来,走得很慢。好些日子,没有吃过白米了,终于能喝上一顿米粥。
刘母见犬子捧着一碗米进来,惊得放下织梭,过来问:“犬子,这是哪来的白米?”犬子笑说:“阿母,对岸那户人家送的。”刘母觉得不可思议,继而又有些担虑,叫犬子给送还回去。“阿母,先留着吃,以后再还他便是。”
女孩说的兄长,犬子觉得应该就是那位很温和的少年,心里对他萌生了几分好感。
从来没人给他们母子送米粮,就是犬子这样常在舅家帮农活,分到的也不过是一点点高粱和豆子。
黄昏,母子俩喝米粥,吃烤鱼和烤菇子,难得饱食的一餐。
第二日刘母布匹织好,和犬子去吴家店卖布,换回二斗豆子和半斗粟。又买了织布的丝线和一些芋艿种子,未剩一子返回。哪怕如此,母子俩心中仍十分开心,手上有粮,之后好段日子都不必心慌。
河畔种上芋艿,门口的豆田,豆苗抽出细藤。需要插上竹架,让藤叶往上攀爬。
清早,犬子带上伐竹工具,乘舟到东岸竹山。
他砍伐细竹,以便给豆苗围竹篱笆。
正在劳作中,突然听到一阵犬吠声,犬子停下手中动作,四下寻找吠叫的狗。狗是没看到,反倒见着一头貘崽。
在丰里居住的犬子,见过貘,认识这种动物,虽然不常见。
犬子蹲下身,抓住竹笋颈脖将它拎起来,竹笋四脚悬空,吓得愣愣不敢动弹。貘崽脸大身小腿短,十分可爱,犬子玩心起,故意凶恶地瞪貘崽,训它:“再叫就把你吃掉!”落在“恶人”手里的竹笋,睁着双无辜的小眼睛,发出类似于“嗯嗯”的声响,仿佛它真能听懂人话般。犬子把竹笋放下,竹笋一落地,便扭着滚圆屁股,惊慌地往下坡逃去。犬子看得哈哈笑,难得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这个清早,竹笋不是一人到竹山来,一并来的还有庄扬。只不过竹笋跑在前,庄扬漫步在后。
竹笋找到庄扬,飞扑抱住庄扬一只腿,委屈地叫唤。庄扬低下身,将它抱起安抚。
“怎么了?被蛇吓着吗?”
竹笋毛茸茸的头在庄扬怀里蹭着,像似在撒娇。
此时庄扬已走上山坡,抬头便看到在山林中伐竹的犬子。两人互相打量,犬子看到庄扬怀里的貘崽,他本还以为这头貘是野生的,不想竟是被人豢养,显然还很受宠呢。
“养它又不能吃。”犬子纯粹是感到困扰,怎么会有人养貘当家畜。
貘肉难以入口,犬子没吃过,听人说过,而且确实丰里的人,也不吃貘肉。
竹笋把头搭在庄扬手臂上,它熊仗人势,朝犬子“汪汪”叫着,看着很凶。庄扬抚摸竹笋的头,笑着说:“还小,养大了就放回山林。”
犬子想他也曾捡过雏鸟,没有将它吃掉,而是养大了,放飞。不过怎么想,养只貘都不可思议。
庄扬将竹笋放地,竹笋自个跑去吃竹子,庄扬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站在旁边看犬子伐竹子。他留意到犬子一身短衣褴褛,可算衣不遮体,由此无论是腿上手臂上,都布满伤痕,看着像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可能是山林中的荆棘和石子。
目测犬子的个头比阿平高,可能在自己耳际,庄扬想自己的旧衣,犬子应该也合身。要是自己的弟妹受这样的苦,庄扬该是多么不忍心。这人虽然和自己无血缘关系,可看着和阿平差不多大,令人怜悯。
“犬子,你随我到院中来,我拿两件旧衣给你。”
庄扬言语温和,就像一位兄长对自己的弟弟那般关切。
犬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难得感觉难堪,他没去留意自己的衣物都快成条状,这几日进出山林,把一身本来就不结实的衣物给扯烂了。
犬子收起砍刀,乖乖跟随在庄扬身后。
庄扬走在前头,不时会回过头来,看看犬子有没有跟上来,他每次回头,脸上都带着微笑。
竹笋见庄扬下山,它蹦着短腿追赶上来,半道被犬子截胡,一把拎住。竹笋恼怒地汪汪吠叫,犬子玩心起,学庄扬那样把它抱住,它便在犬子怀里挠咬。
“它爪牙锋利,小心别伤着,把它给我。”
庄扬伸手去接,犬子递上,抱过竹笋时,庄扬留意到犬子双手都缠着布条,那布条污浊,沾有陈旧血迹。
他们回丰里,是为拿一件陶甑和一个汲水的陶瓶,还有几个碗盘。当初离开丰里走得很匆忙,母子俩能带上的东西实在有限。这趟回来,想将家里剩下的物品,带去竹里。
这些物品,都是阿言购置,属于他们的东西,取走也是应当。
犬子母子没有什么财物,家中最贵的东西,也就一头羊和一只煮饭的铁锅。
穷人家,不浪费东西,已有现成的便去取来用,重新添置还得花钱。
朝里中走去,屋舍十数间,居民认得这对母子,在门口观看,有的人上前打招呼,有的人不理不睬。
犬子自顾离去,前往舅家,那是一处寻常可见的民宅,有个大院。
还没靠近大院,从院中走出一人,正是表兄董粟。
“呦犬子呀,过不下去又回来了?”
董粟年十七,吃得肥壮,犬子个头只到他肩膀,和董粟站在一起,显得瘦小。
“阿母,快来看谁回来了。”
董粟自己嘲讽还不够,将在院中晒谷子的母亲阿禾喊来。
阿禾拿着一把短柄笤帚,正在竹席上扫谷物,听得大儿子的话,抬头一看是犬子,顿时怒气冲冲奔到门口,手中的笤帚都忘记放下。
“还有脸回来啊?没爹教养的东西,走前说得多豪气,怎么还回来?”
这妇人长得黑壮似熊,双手叉腰,眉头上扬,两片薄嘴唇抖动骂着话语。
“让开。”
犬子不怕他们这对重量级的母子,要论起打架来,他未必会打输董粟。
“自己做得,别人还说不得了?别又想来赖在我家里,去丰湖找你仲父。”
阿禾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犬子听得心烦,把门旁一根晾衣的竹竿抽出,怒喝:“是谁不要脸贪了大父给我阿母的钱,还把我们赶出去!”
“哎呀,苍天啊,他要打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