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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被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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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旭一踏进御书房, 立马一扫须臾前志筹满满的得意模样,敛袍垂眸地小步走上前, 极谦恭地向御座上的少年皇帝司彦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沈旭, 拜见圣上。”

司彦循声抬眼望去, 见来者一身紫袍玉带, 风度翩翩, 猛瞧之下, 竟像极了自己记忆中的生父。

他一时百感交集,便起身离座,快步上前, 亲自扶起了沈旭, “叔父何必如此多礼。”

沈旭虽缓缓站起, 但面上却没有半分恃宠而骄。

他始终垂着头,语气谦卑, “承蒙皇上厚爱, 但微臣绝不敢坏了朝中规矩, 皇上这声‘叔父’真是要折杀臣了。”

“叔父说话太见外了,什么折杀不折杀的。”司彦笑笑, 转身从御案上取过一卷明黄诏书,开门见山地道, “不瞒叔父, 薛义既死, 如今朝中宰相一职空缺, 但国不可一日无相。故,朕今夜召叔父入宫,便是要亲自授诏于叔父。请叔父走到朕的身边来,助朕开辟一个真正属于朕的治世天下!”

沈旭听了这话,面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喜色,反而再次跪下,一躬及地,惶恐地道,“臣请陛下速速收回成命!薛相方薨,天下节哀,陛下该是思量着如何安排诏葬。再则,臣又何德何能,绝不敢窥觑相位。于情于理,臣都万万不敢当的!”

司彦皱了皱眉,伸出一手想扶起他,“叔父何必如此畏手畏脚?如何诏葬如何入殓,相信母后和薛家人自有安排,又何须朕再插手呢。至于德行,纵观满朝文武,除了叔父,朕也想不到第二人了。”

“唉,即便微臣有幸勉强能得陛下青睐,怕是也难入得太后娘娘凤眼的。”沈旭低叹了一声,始终牢牢跪着不动,将面颊几乎要贴到地面,“臣实在不愿两年前‘争相’一事重蹈覆辙,令陛下和娘娘心中不快。臣...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说到最后,他喉中分明溢出几分哽咽。

司彦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哼,两年前是朕无能。朕倒要看看,如今还有谁敢阻拦朕的决定!朕现在只要叔父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帮朕?”

有晦暗的笑意从沈旭眸中一闪而过,他真的太了解如何激这小皇帝了。

少年人的叛逆,大多都是如此,吃软不吃硬。

你越是推脱他反而越会看重你,反之他则越会抗拒执拗。呵,少年人的面子大过天啊。

可面子嘛,看透了也不过是缥缈单薄的虚名。他沈旭反正是无所谓要不要的,因为对他而言,这世上有太多事物都比那层百无一用的面子更吸引人。

待他抬起头时,脸上又换作一派清泪纵横的忠直模样,“陛下如此抬爱,臣自然想永远陪伴陛下身侧,不求荣华权贵,亦不求青史留名,哪怕只效犬马奔走之劳也绝无怨言万死不辞!但臣年纪渐长,沈家也凋敝许久,如今能承蒙陛下圣恩,得以继承先父兵部之位已是知足,绝不敢再妄想其他。”他话锋一转,像似无意中提起家常一般,“倒是杨忠少将军,本就是薛相子侄,又年轻有为,时伴太后公主左右,很快还将成为国之驸马。论功论位,怕是太后更有心让杨少将军...”

“够了!叔父何必尽说这些灭自家威风,长旁人气焰的浑话?”司彦忽然异常烦躁地打断道,“杨忠,他配吗?!”几分杀意掠过他的心头,姓杨的草包,他也配为相?他也配娶她?!

沈旭极敏锐地抓住了少年人眼中那几缕稍纵即逝的杀意,继续刺激道,“但杨少将军毕竟是先皇的人..这些年又蒙太后偏爱...朝中上下谁不敬重...”

‘啪’的一声,司彦将手中的诏书重重地掷于地上,怒道,“什么先皇?!那是大逆不道的逆贼!”他攥起双拳,红着眼眶,恨恨地道,“可即便是那逆贼的一条狗也比朕这个亲儿子更受她喜欢!”

沈旭慢慢抬起头,一字一字地道,“陛下,臣都明白。”

司彦此时重重喘息着,他身体一直不好,有时情绪一激动,便会呼吸不畅,头疼欲裂,脾气也会一下子坏得够呛。

“你明白什么?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人能明白朕!”他恼怒地将御案上的书卷奏折统统都扫落至地。

沈旭一个箭步冲上前,按住了他不停战抖的拳,非常及时地温蔼说道,“彦儿...叔父自然都懂你心中的苦...叔父会帮你的...不需要任何赏赐或是荣耀...无论何时何地叔父都会帮你的...这个天下是你的...你是唯一的名正言顺。而叔父,是除你母亲之外,最爱你的人。”

司彦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极似自己父亲的面孔,他讲的话中带着一股慈祥的魔力,让他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有父皇庇护恩宠的童年时期。

沈旭伸掌,如对待自己孩儿一般摸了摸他鬓角的发,慈爱地唤着他,“彦儿。”

“叔父...朕只能信你了。”少年皇帝感动地几欲落泪。

沈旭在心底笑着,已知自己今夜的目的已经全部都达到了。

区区相位,他还真是不急于一时,也不太看得上。

只要能挟天子了,还怕不能令诸侯吗?

如今薛义一死,杨忠便成了唯一还能威胁到他的先皇旧臣。

只要借皇上的手除去这最后一根心头刺,那么这个天下对他而言,便如同囊中之物。

所以他不急,万事还是要安妥为上,要让这个小皇帝打心底地信任并离不开自己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亲情’才行。

想当年,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就是因为操之过急了,所以反被那个慕容颜摆了一道。

他绝对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了。

他会慢慢来,一点一点地将慕容家的江山移皮换骨,慢慢变成他沈家的。

至于那位美人太后,相信在她至亲的儿子彻底伤了她的心,身边也再无人可用之后,也终会投入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怀抱。纵观天下,除了他沈旭,还有哪个男人更有资格呢?

他暗暗一笑,更何况既然上天已经赐予他这张肖似景帝的面容,那么有些事情,水到渠成,或许也是天意!

他正在心里得意地想着,忽听殿外传来高慎诚惶诚恐地声音,“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沈旭不动声色地眉骨一动。

‘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冷岚歌面如寒霜地走了进来。

“微臣沈旭,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又恢复了一派谦逊恭和的风度,朝她躬身行礼,然后略有心机地微微扬眉抬眸。

今夜的他,绝度有自信能让她想到自己的丈夫,从此另眼相看。

可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声道了句,“退下。”

沈旭眼皮微微一跳,还是躬身回了一个‘诺’,低着头从她身侧退去。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终是忍不住别过脸,正巧和她的目光撞上。

仅一瞬,他便瞧见她皱着眉头移开了目光。

那里面的确有几分惊讶,但不像皇上那种崇拜向往的惊讶,而是一种...避恐不及的惊讶。

他走出御书房后,门扉被宫人们慢慢关阖,他微微侧过身子,眯着眸子透过渐渐狭小的门缝望着那抹清绝的背影。

良久,终是勾唇笑了笑,抬脚离去。

他虽早就听宫中传言,当年冷后和景帝不和,但他也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到了憎恶的地步。

恩,比想象中要麻烦一点,不过,似乎也更有意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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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紧闭,殿内恢复寂静。

司彦瞟了自己母亲一眼,重新踱回御座,默默盯着她,缄口不语。

“彦儿,绝不可封沈旭为相。”冷岚歌亦走上前,带着几分焦急,打破了沉默。

司彦冷笑一声,道,“如果朕非封不可呢?”

“彦儿,封王拜相一事绝非儿戏,怎可如此草率?”冷岚歌蹙起眉心。

“草率?”司彦又是冷冷一笑,反讽道,“我看母后之前封个王也很草率的。听说那瑞王也寻回来了不是吗?母后今晚难道不该高兴才对吗?怎么一见到朕却这副愁容满面的模样?若让旁人瞧见了,怕是会以为那小子才是您的亲生孩子,朕倒成了捡回来的私生子。”

冷岚歌听完这番话,怔怔地望着他,她没想到他竟对自己带着这么多怨气,身子晃了晃,险些有些站立不住。许久,才苦涩地道,“彦儿...”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他讲,可启唇又止,终是又化为一声低低的‘彦儿...’

他一瞧见母亲露出这种难以言明的难过模样,心底也变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可他面上却不肯表露出分毫,只是别过脸,生硬地逐客道,“如今母亲将那诏书烧也烧了,而且叔父实则也无意称相,真的是母亲多心了。朕看天色已晚,母亲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罢。此事延后再议,也就是了。”

冷岚歌轻叹了口气,慢慢弯下腰,像个寻常母亲一般,将他先前扫至地上的狼藉重新摆回书案。

他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泛起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可嘴上仍带着几分赌气道,“你又何必做这些?放着自有下人收拾,再不济,全都丢了便是。”

她凝眸望着他,伸出手来,想像摸归儿一般摸摸自己儿子略显清瘦的脸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的手在空中僵了半晌,终是涩然一笑,“皇上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为什么?”在她的手刚碰触到门扉的那刻,他终是喊问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要站在我的敌对面?”

他看见她的肩头隐隐有些发颤,像似过了一世,才转过身来,含泪道,“哪有做母亲的会想害自己的孩子,或是和自己的孩子为敌?”

“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吗?”他忍不住带着最坏的想象去揣测,那是他常常做到的噩梦,“还是因为我不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所以你才总让我不快活?”

冷岚歌心中忍不住卷起一片凄然,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孩子是这样想她的。

“为什么你嫁给了父皇,却不好好爱他,心里还要想着另一个人呢?”司彦望着她布满雾气的眼睛,像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终是忍不住将那些隐忍在心中许多年的疑问全都朝她抛出,“他们说,是你...是你亲手引那个人害死了父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是不是她?

是不是她?

似乎时光已经过去太久了,这么多年的避而不谈,久到已经让她真的有些回忆不起来当初的种种。

她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呢?

她痛苦地望着他,分明是想哭的,可是下一瞬,却极轻地笑了出来。

“或许...真的是我。”

是的,真的全部都是因为她。

全部都是她冷岚歌的错,才会害得他们手足相残,害得自己的孩子如此恨自己。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少年皇帝的声音变得沙哑又寒远,“你真的应该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朕看到你。”

在那一刻,她是脆弱的,是真的想就按他说的话去做,独自离开,孑然死去。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竭力压住了纷乱的心神和在喉间翻滚的血腥味,“但无论我的过去如何,我如今就是大燕的太后,你的母亲。我哪里也不会去,我只能守在这里。”说完,她便用力推开殿门,素色的裙裾在冷风中飘扬,她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正可悲的是,她哪有说走就走说死就死的好命。

她心中的牵挂那么多那么多,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的。

无论旁人怎么看她,都只能一辈子守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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