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一百零八只茨木
茨木抱着浑身冰冷的乔心舒冲向后山的温泉池, 可这足尖还没沾到池子，就差点儿被酒吞的葫芦轰上天。
原因无他, 茨木身上浓重血腥味遮掩了他的气息, 而乔心舒在瀑布下呆得太久，气味极为淡薄。
酒吞可没有斗牙的狗鼻子，嗅不出一些细小的差别。且他一直呆在温泉里，鼻尖萦绕着一股硫磺味，更是混淆了他的嗅觉。
他只知道有一股狸猫的骚味袭来, 还夹杂着大妖凌冽的气势。因此，他迅速地将红叶护在身后, 扛起葫芦就是一通砸。
而茨木完全想不到温泉里竟会有人, 当酒吞的攻击气势汹汹袭来, 他发狠地朝着那方向甩出了一个妖力球。
两方强横的妖力对撞，顿时激荡出余波无数重, 一池子的温泉往两侧排开, 被强大的气流席卷而上，最终化作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将两只大妖淋成了傻逼。
酒吞：……
茨木：……
大水冲了龙王庙大抵也就这样了==
眼见是茨木，酒吞略显尴尬地收起了葫芦，装作无事发生：“结束了？”
“结束了。”茨木飞快地蹦进温泉里, 揽着乔心舒浸入浅水区，“是北海深渊的狸猫, 那家伙觊觎你的血脉, 带着北地的妖族前来攻打大江山。”
酒吞眉头紧蹙, 冷笑道：“只可惜死的是他。”
“不错，他成了我的养料。”茨木握紧了鬼爪，“明天我会托荒川去一趟深渊，狸猫的私藏应该不少，这些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酒吞抱着昏睡的红叶上岸，舀过自己的葫芦，朝乔心舒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茨木会意，从自己的亚空间里拿出一只白玉打造的小酒坛。
酒吞将充满生机的酒水倒入坛中，说道：“我欠她一个人情。”
“啊？”茨木一愣。
“她帮了我和红叶一回。”酒吞伸手抹上颈项尚未愈合的牙印，说道，“你的女人虽然是个柔弱的人类，但心性出乎意料得强大。”
“如果她有幸成为阴阳师，将会是不亚于安倍的强者。”
茨木的眼睛微微一亮。
“到时候，想要与她结契的妖怪可就多了。嘛，可能以后她会有很多式神。”
茨木的脸色黑了下去。
“你可得好好把握了。”酒吞抱着红叶远去，轻飘飘的一句话陡然加深了茨木心底的危机感。
他抿了抿唇，舀起酒水轻轻喂入乔心舒的口中。伸手从亚空间捞出一块毛巾，慢慢揩去身上沾染的血迹。
狸猫的妖血蕴含着浓郁的妖力，随着温泉的激荡渐渐在水中散开。漆黑的夜幕遮掩了淡粉色的血水，在茨木毫无所觉的时候一点点融入乔心舒体内。
……
乔心舒生了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这是自她成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儿。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浑身的不利索，骨骼又疼又痒，血液好似沸腾，就连每一寸皮肉都传来针扎般的痛苦，好几回疼得她在榻榻米上打滚。
桃花妖、樱花妖和萤草轮番为她整治，只是治愈的妖力落在她身上像是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波澜。
茨木急红了眼，可不通医术的他没别的法子，只能一边抱着她安抚，一边将酒水琼浆给她喂下，缓解她的痛楚。
他的亚空间里装着零碎的玩意儿和吃食，唯独没有21世纪出产的各种药品。这就导致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灌下苦涩的药汁，却帮不上任何忙的局面。
还真是，无力呐……
两天的时间就在茨木的纠结和心疼中过去了。
乔心舒烧得奄奄一息，但身上的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这烧何时才能退下去。
红叶又来看她了，可孕妇的身子也不利索，刚刚给她留下了果子、蜂蜜与酒，还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就被酒吞软磨硬泡地带走了。
生病固然难受，但……这场病生得也算值得。
因为，几天前的大战她曾为大江山付出过自己的努力，所以，她能明显感觉到每一只妖怪都对她抱着不少的善意。
在她生病的时候，姑获鸟带着幼崽满山坡跑，就为了给她寻一株草药；酒吞葫芦里珍贵的佳酿不要钱地往这头送，每天的口味还不带重样的。
就连茨木……都点亮了挖野菜的技能，天天给她换着花样做蔬菜粥。
只有安倍晴明不见踪影，似乎与狸猫一战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般，连丝风声也无。
乔心舒可不敢询问茨木有关晴明的消息，否则爱情的小船分分钟得翻在醋缸里==
也是直到晚间，姑获鸟给她喂药的时候，方才有机会打探起晴明的消息。
“安倍那小子啊……”姑获鸟露出慈母般的微笑，“被大妖淋了一身的血，偏还坚持着为大江山各处稳固结界，最终累得在半路上睡着了。”
“正巧妖刀姬巡山，撞见了靠在树边睡死的他，就把他扛了回来。”
乔心舒：……居然用扛的==
“你们人类呐，有时候还真是固执。”姑获鸟往苦涩的药汁中倒了些蜂蜜，又取出些果脯，“固执得……又很温柔。”
譬如乔心舒，譬如安倍晴明，他们都喜欢用行动来证明，而不是将大话挂在嘴边。
“安倍晴明也生病了，只是病得不重。”姑获鸟见乔心舒喝起药汁皱成一团的脸，赶忙给她塞了颗果脯，“大妖的血是阴阳师的养料，只是妖血中的戾气太重，许多阴阳师沾染了只会想着净化它，而不是像安倍一样，想要吸纳它。”
“妖血……是养料？”
“嗯。”姑获鸟拿出一只小巧的酒坛，掀开了封皮放在她面前，“正如阴阳师的血肉能为大妖提供能量一样，大妖的血肉之于阴阳师也是如此。”
“只是，戾气和怨气太重，很容易在吸纳的时候生病。”
“狸猫可是盘踞在深渊的大妖，他的血肉……不可多得。”说着，姑获鸟从食盒中取出一碗喷香的肉羹，“安倍是个聪明人，即使病一场，也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晴明自然是个聪明人……
乔心舒心中暗道，手头却接过肉羹，配着清甜的酒水，细嚼慢咽起来：“这肉羹……好吃！”
“当然，这可是狸猫的血肉。”
乔心舒一僵。
“他的本体被茨木吞噬了，战场上只剩下七条被砍断的尾巴。”姑获鸟道，“茨木亲自下厨将它们炖成了一大锅肉羹，连最小的幼崽都吃到了不少。”
“别浪费了。”姑获鸟念叨着，“有酒吞给的酒水在，肉羹的妖力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反而会成为补品，快吃吧！”
乔心舒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架不住胃里的馋虫，将肉羹舔得一干二净。
没多久，她就觉得从小腹处涌出一股暖流，好似浸泡着温泉般流经四肢百骸，舒服得很。她满足地眯起眼，享受着片刻的轻松。
……
夜色渐深，姑获鸟拍打着翅膀回归了幼崽的大本营。此时恰逢茨木值班……哦不，巡山，故而他会回来得很晚。
吃饱喝足，身上的疼痛也消弭了不少，百无聊赖之下，乔心舒干脆翻出了晴明的阴阳师手札，配合着最近学到的字眼，磕磕绊绊地解读下去。
万幸这本阴阳师手札中的文字与华夏繁体字近似，她能连蒙带猜地弄通不少东西。
学到尽兴处她甚至还会伸出手比划两下，尝试着如何结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为什么非得用语言召唤一下呢？这样说出来……真的好羞耻啊！
就像中二病晚期的患者，没药医了==
可在阴阳术的学习中，初学者的结印必须配合着语言发动。
语言，是人类摆脱野蛮、凝聚文明的载体，是传递精神、传承文化的根本。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妖，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和力量。
譬如，用语言呼唤妖怪的真名，就能召唤它们成为式神一样。
乔心舒结着手印，一点点地将“言灵·守”的印记烙在心底，随后，她合拢了手札，凭着记忆练习起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灵力，但不妨碍她学习的热情。
一遍又一遍，她的手指渐渐灵活了起来。
“言灵·守！”
配合着语言，她飞速结印，指尖的影子都交叠在了一起。
但奇怪的是，当最后一个印子落下，她的体内奇异地涌出了一股暖流……
乔心舒猛地瞪大了眼——
她发现自己的身周，竟然笼罩着一层极为单薄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