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一百四十七只茨木
酒吞初为人父, 却在最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 有了一番大彻大悟。
不过是一日未见, 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倾颓的气息, 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当姑获鸟告诉他, 红叶愿意见他的时候, 这个高大如山的男子竟是红了眼眶。
他稳步迈入卧室,看似沉着, 实则忐忑不安。
当红叶生产的危机顺利度过, 他硬生生冷下的心肠瞬间被愧疚充满。酒吞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子嗣, 那一双伸向孩子的手, 曾差点将之扼杀。
直到——
红叶撑起了身子, 将怀中软绵绵的婴儿塞入了他的怀里。酒吞漂亮的眸子猛地瞪圆, 极度无措地僵在原地,宽厚的手掌拖着那一团绵软, 大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小儿咿咿呀呀地蹬着腿, 呜哇哇地哭叫起来。他伸出白藕般的手拍打在酒吞青筋梗起的胳膊上, 那般活力四射, 却又脆弱非常。
“你这个傻子……”红叶无奈道,“把孩子的头枕在臂弯里, 托起他的脖颈, 另一手……对,这样过来, 抱着他……稳住!”
酒吞傻不愣登地照做, 他盯着红叶的发旋, 一时间有些痴了。
“红叶……”他鼓起勇气低下头,与她额角相抵,“对不起……但,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红叶默然片刻,最终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你不用解释。但,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她是他的一整个世界;她深深注视着孩子,那是她与他生命的延续。
夫妇两个抱着孩子在卧室中谈了些什么,直到逢魔时刻再度降临,酒吞才洋溢着满足而幸福的气息,晕乎乎地出来。
他先是为乔心舒送去了大堆的珠宝和珍贵的药酒,随后挨家挨户地跑遍了每一间妖怪的公寓,傻兮兮地笑道:“我有孩子了!红叶给我生的!我当爹了!”
这迟来的二楞子样让气氛活跃了起来,大妖得嗣确实值得庆祝,毕竟每一胎都极为不易。
只是,当酒吞有意无意地炫耀到安倍晴明身边的时候,白发如雪的男子优雅地打着折扇,温润一笑,给予暴击:“哦?你当爹了!恭喜恭喜!请问,贵公子可有名讳?”
酒吞顿时傻了。
他还没有给儿子起名!
于是,打架打了几百年没多少文化水平的大江山“三兄弟”开始绞尽脑汁地给娃子起名。他们参考着众多妖怪给出的意见,思来想去,最后拍板定了个——翔==
“孩子就叫‘酒吞翔’吧!”星熊进击地说道,热情澎湃,“翔!多么霸气多么威武!寄予着父母对孩子遨游蓝天的期望!正是吾辈对自由的向往!”
“翔啊!”
乔心舒一口热茶突兀地喷到他的脸上,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茨木立刻背叛阵营,忙着给乔心舒拍背缓气,一副妻奴的模样。
“我拒绝!”乔心舒咳得泪流满面,“这个名字……”
尼玛神特么叫“翔”!还叫“酒吞翔”——这要是耳背一点儿只怕能听成“吞翔”!
给孩子起这个名儿真不怕他长大了以后大义灭亲吗?!
然而在气氛热烈的时候,乔心舒不能拿“翔”的另一层扭曲的意思来拒绝提议。妖怪们很纯洁,连“翔”也不明白,她不能带坏他们。
于是,乔心舒说道:“这个名字太普遍了,你们可以去日本东京看看,十个人里总有一个叫‘翔’。堂堂大妖子嗣,难道要起如此普通的名字吗?”
众妖一听有理,便通过了她的意见。将“翔”打入了马桶底==
然而,失却了这个名字,他们竟是再想不出别的了。倒是书翁与判官稍一商定,去往另一个角落写下中意的字,只是,读书人总爱钻牛角尖,他们精益求精,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客厅里闹哄哄的,酒吞想了想,微感叹息:“他如果是个女孩,名字就叫‘酒吞姬’吧……可……”
乔心舒一口绿豆糕噎在了喉管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茨木将她身边的水和果子全部推远。
去你丫的“酒吞姬”吧……你真的好胖胖哦!真是亲爹!
“吞翔”还不够,再来个“吞姬x”……也是牛批极了!
为了挽救大妖之子日后的尊严,乔心舒无奈之下加入了书翁判官组,开始捉字、炼字。她忙活了两小时,就在酒吞突发奇想地想给孩子定个“酒吞鬼子”的时候,乔心舒终于制止了他被红叶家暴的命运。
“酒吞丹业。”乔心舒解释道,“丹有‘赤’、‘红’的寓意,业与‘叶’同音……哦,你们可能觉得发音奇怪,但在华夏五千年的文化里就是这个理。”
“丹业……”酒吞喃喃念道着,眸子微微发亮,“红叶……酒吞与红叶!好!很好!好得很!”
他兴冲冲地奔向了卧室,犹如撒欢的阿拉斯加,珍之重之地将孩子的真名告知了红叶。
当名字与宿体相连的那一刻,似是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婴孩的瞳孔猛地睁大,复又合上,沉沉睡去。
……
深夜,乔心舒靠在茨木宽厚的怀抱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赤红色的发丝。
亲热后的余韵还回荡在身体里,大妖怪却扒着她不放手,竟是横过一条腿再次挤入她的长腿之间,一个翻身笼罩住她的身躯。
“别闹了……”乔心舒推着他的脑袋,避开他炽热的吻,“我想休息!”
茨木喘息着抬头,注视着她略带倦意的脸,最终欲求不满地长出一口气,抱紧了她,深深嗅着她发间清浅的香气。
乔心舒明白,茨木虽然口头不说,可心底终归是羡慕着酒吞当爹了。所以,他今晚格外卖力,花招百出着邀她共乐。
但生孩子的事儿哪是说有就有的,猴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得看子女缘。
茨木揽着乔心舒,靠在她的耳边,有些闷闷地说道:“挚友找过我。”
“嗯?”
“在红叶不愿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来找我喝酒。”
茨木抖着不为人知的消息:“他唯二的两次酩酊大醉,都是为了红叶。”
“挚友问我,如果在妻子生产出意外的时候,我会保下哪一个?”茨木浅吻着乔心舒的额角,“我理解他,正如他理解我。这个答案我们是一样的……子嗣……不是和特定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从深爱之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我们承认的子嗣。”
“我能明白那种心情……如果红叶在那一天去了,挚友也会跟着走。”茨木浅啄着她的唇,“心舒,我既想要子嗣,却也不想要子嗣。”
“我羡慕挚友,但……你比谁都重要!”
茨木知道,乔心舒的身体素质已是越来越强,她也有意无意地询问过姑获鸟关于生子的信息。她的身心都在为孕育一个孩子作准备,要是换在以前,他能兴奋地跳起来;可现在,他极度担忧。
他听过红叶生产时声嘶力竭的惨叫,他无法想象红叶那么要强的女人竟然也会痛到不能忍受!
他几乎是惨白着脸听完了红叶的哀嚎,再联想到乔心舒的身板……
乔心舒却柔和了眉眼,往他怀里拱了拱:“可我,大概会做出和红叶一样的选择。”
“成为母亲,是每一个女人的权利,而非义务。”她笑了,“我选择你来当孩子的父亲,就是这么简单!”
茨木怔愣。
“行了,别那么一副表情。”乔心舒砸了他的胸口一下,“你也是期盼孩子的不是吗?不然你今晚那么卖力干什么?”
卖力?!
茨木危险地眯起了眼:“我只是憋久了而已……今晚卖力?你是在嫌我以前不够勇猛吗?”
乔心舒往后缩了缩,干笑着扯开话题:“没什么……哦对了,妖怪的真名不是很重要吗?今天给丹业起名字,可是被很多妖怪知道了。”
她不禁有些担忧。
茨木却挑眉,不屑道:“酒吞丹业是大妖后嗣,且血脉比他的父母还强悍。要是死在区区真名的咒令下,那……根本不可能。”
“他是天生的强者。”茨木拍了拍乔心舒的脊背,“即使幼生期漫长,也没有谁能拿真名诅咒他。”
“想要诅咒酒吞丹业,首先需要寻找相匹配的材料。越是强大的妖怪,诅咒者所需要准备的材料越是珍贵。且无论成功与否,都有严重的反噬。”
“即使真有人不要命地去做,丹业的后背还有我们。”茨木啃着她的脖颈,闷声道,“你别担忧。”
乔心舒点了点头。
她捞过手机,瞧了眼上头的时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在关掉手机的前夕无意间瞧见了日期。
“卧槽!”她惊叫着从床上弹起来,“茨木!”
“怎么了?”
“真是日了狗了!下周一是咱俩的订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