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个世界（4）
和叶晟的会面安排在一周后的周六晚上，叶氏的说法是在这天之前，叶晟都没有时间，然而根本目的不过是想拖到他们截走的合同正式敲定。
对于叶晟那边的小心机，赵白只装作不知，淡定地等待周六晚上的到来。
周六晚上八点的汉森庭酒楼，赵、叶两家大少相继到来，虽说两人都尽量低调，但他们那张脸在整个京城上流社会都快传烂了，怎会不被认出来。
听到迎宾员工发来的消息，酒楼经理赶紧赶到两人所在的包厢“红与黑”打招呼，一秒都不敢耽搁。
小心翼翼地敲三下门，经理垂手站在门口等候，汉森庭酒楼一层往上常被上流人士用作商谈聚会场所，包厢的隔音效果做得极好，以至于除了刚刚的敲门声，走廊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待“红与黑”内回应过程中，经理出了一手的汗，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清晰可听，直到门上传来咔嚓一声，经理才松了口气。
小心将汗湿的双手在手帕上擦干，经理推开门，走过玄关，一脸讨好地看着包厢内对坐的两人，叶晟常来汉森庭，对他的模样经理还算熟悉。
另一边那位男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一张脸苍白秀气，包裹在西装里的身材在对面人的对比下有些削瘦，本该让人觉得孱弱，却因那一身气势，强掰成了高傲凌厉，这位应该就是和叶大少一前一后到来的赵家大少赵白。
经理眼珠一转摆上讨好的笑，说道：“两位光临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让那些不长眼睛的怠慢了！”完了又接着说：“为表歉意，这次两位的费用就由我担了，两位尽量在汉森庭玩得开心！”
两句话似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砸下，不给赵白和叶晟一点拒绝的空当，两人又都是冷淡怕麻烦的性子，懒于多纠缠，干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过，在经理走后，赵白朝齐助理看了一眼，示意他到时记得结账，回过头时，看到叶晟也正巧刚从他助理那方向转过头来。
赵白不由得轻声一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上周从齐助理口中听闻叶大少几月前升任了集团副总，赵白竟然隔了这么久才知道，所以特地请叶大少出来一聚，以表祝贺。”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以他和叶晟的交情，根本就没有特地祝贺的必要。不过，把人约出来，也不能开口就一句“喂说清楚，你抢我家项目是要干嘛！”吧？总得找些好听的借口起话头。
“不用在意。”叶晟面无表情，回答的话中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接话的点。
这天没法聊了。
若非形象要紧，赵白真想翻个白眼，然而最终还是强行扯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
曾经赵白也是一个冷漠脸，直到他遇到了叶晟，那根本就是个板砖脸，脸上肌肉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赵白朝叶晟微笑，但叶晟并不领情，脸上唯一的动静就是生理性地眨眨眼睛，其余丝毫不为所动。
我可能看了假的相关人物一览，赵白默默吐槽，说好的无能自大呢？自大倒是有点。
这人性子太冷，赵白觉得自己的高冷人设快要绷不住了。其实赵白本身并不是冷淡的性子，相反心思还很活跃，长期内心里蹦出各种吐槽，只是身份地位使然，不得不做出冷漠脸。
现在偶然来到这个不知来源为何的世界，反倒放松了不少。
冷冷地盯着叶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叶晟亦淡定地回望着他，包厢内的气氛一时间陷入凝滞，两位坐着的大少爷尚不觉得如何，身后的站着的两家助理却已出了一身冷汗。
两位大佬你们说说话好不啦！
对视约有十多分钟过，赵白收回目光，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叶家大少的高冷其实是来自于过于耿直，刚刚和他对视时，这位叶大少眼睛里毫无一丝杂的情绪，完全就是一副有事请说的眼神。
对待这样的人，讲再多场面话都不如一句直说。
“那些场面话我就不说了，想必叶大少也知道我这次约你一聚的目的。”
赵白这豁出去的话反倒引得叶晟主动将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建城的合同已经签署，临时更改有损叶氏信誉。”叶晟平淡而简短地说道，相比刚才，浑身上下放松了些许，看来赵白豁出去的举动反倒对了他的胃口。
叶晟所说的“建城的合同”就是他主导着从赵氏手中抢走的项目，那个项目其实细算起来只能说是不大不小，还不够赵氏整个集团运转半月的花销。赵氏会有意向接这个项目，其实是因为项目负责人和赵父有些交情，再兼项目虽收益少，但性价比倒还算高，赵父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
这个造不成多大影响的项目被叶氏横插一手截掉，赵白猜测，多半是为了试探有赵白加入的赵氏的态度，帮叶晟确立之后对付赵氏的策略。
而叶晟对付赵氏，极有可能是冲着赵白“叶辰男友”的名头来的。
“项目不过是小事，当作贺礼送给叶大少也无妨。”赵白微笑，“这次约叶大少出来是为了另一个‘大项目’，想问问叶大少有没有意向。”
叶晟瞥他一眼，脸色在灯光昏暗的包厢内看不分明，两人身后的助理早在赵白开口前就寻了个由头出去，长久浸淫在赵氏和叶氏这种水深且浑的大企业的经验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内容少听为妙。
“赵大少不妨先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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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回到赵宅时才刚刚十点出头，将话说开后，叶晟意外的好说话，当场承诺不会再对赵氏出手，但只要两人在公司一天，赵、叶两家也必须互不插手对方公司的继承权之争。
回想起来，这份口头协议反倒是先开口的赵白赚了，不止消除了叶氏对赵氏下手的可能，还排除掉赵安借叶氏和他对抗的可能性，一石二鸟。
今天与叶晟会面之后，赵白不觉得叶氏会被愣头青一样的叶辰从老练的叶晟手中抢走，这份口头协议，只要没有什么神来之笔的天灾人祸，叶晟那边是绝对稳妥的。
是的，赵白并未和叶晟签署什么书面合同，这两个小时不到的会面，让赵白相信叶晟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
退一步讲，就算叶晟真出尔反尔了，他拿出一份所谓的合同来指责叶晟，也不过是在商业圈子里徒增笑料，讨一声“天真”的评价，倒不如信任些。
思及今夜和叶晟会面时的情况，赵白不禁莞尔，这样耿直不弯绕的性子竟也能经营好一个商业集团。
忽地，赵白又想起分别之前叶晟突然冒出来的那句话，嘴角一抽，果然还是经营不好的吧。
——“赵大少真是表里不一，唯利是图。”
摇摇头，赵白将叶晟从脑海中赶出。既然已经达成协定，叶、赵两家互不插手，他和叶晟也不会再有交际，个性讨厌与否也与他无关。
由于赵宅别墅正门十点钟的门禁，赵白今夜是从侧门拐进别墅的，正打算从厨房走客厅旁的楼梯上二楼时，一抬眼瞥见叶辰和赵安的身影，正坐在沙发上不知说些什么。
心中一动，赵白想起走出“红与黑”后看到的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未接来电，飞快缩回伸出一半的腿，将身体藏进两人视线的死角中，直觉告诉他——有情况。
说不定...他还能接机来一把推波助澜。
“叶辰哥你别多想，大哥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除了特别重要的人，从来都是把正事摆在第一位，小时候我也经常被他忽略呢。”
夜晚下人们都入睡的赵宅异常安静，夏夜的风声、草木声和虫鸟鸣叫声皆被挡在了紧闭的门窗之外，赵安软糯地嗓音在此环境中格外明显，躲在不远处的赵白不用费力就能将每字每句听清楚。
不愧是在原故事线中能以极差的条件成功逆袭的主角，下手够快，出手够狠。
赵安短短一句话看上去毫无问题，但是其中藏着的挑拨点却有三个之多，其中最明显的是“除了特别重要的人”这一小句，明摆着告诉叶辰，他在赵白心里不重要。
但除此之外，前后两句亦有名堂。说赵白本就是这样的性格，是在暗示叶辰和赵白在一起，以后这样不开心的时候会常有，引发叶辰对这段感情的动摇之心。
而说自己也常被赵白忽略，则是在拉近自己和叶辰的距离，共苦往往是一段感情的起点。此外，这句话还能暗示幼时赵白对赵安不好，与前招呼应。
他不过稍稍分心一点，差点就被赵安从背后插上一刀。
客厅里，赵安的手已经搭上了叶辰的肩膀，两人间的空隙越来越小，叶辰转过头来注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赵安，俯视的角度使那张平日看来便十分娇小的脸更显精致，只开了台灯的昏黄光线掩盖掉脸上的少许瑕疵，似乎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乳香。
这是在赵白身上从未感受过的另一种诱惑，察觉到自己心神荡漾的叶辰一时不知如何自处，竟愣在了原地。
低下眼睑，睫毛微颤，赵安身子朝叶辰的方向又倾了些许，竟有主动投怀送抱之意，而叶辰依旧僵在原地，不回应，也不退避。
赵白鄙夷一笑，看来这个叶辰对原主的爱，也没多深。
就在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之时，赵白一侧身恰好出现在两人视线前方，只听他声音低沉压抑，面色阴郁如雷雨前的天色。
赵白目光静静地从二人间扫过，语气极平静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