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个世界（9）
刘淇近乎自暴自弃的行径似乎为此次发生在小旅馆的命案盖了棺, 夏日天色燥热, 多雨又使得山路湿滑难行，十几日前坍塌的山路还未修复好，几人商议后，决定先将刘淇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考虑到体力和个人情绪原因，几人商定暂时由秦暮和楚朝轮流看管，等受到过攻击的赵白、宁致及严秦平复好个人心情后，再来帮他们两人分担监视的任务。
按道理, 不论有何原因, 身为警察的严秦都必须参与监视，但因为他当时最早离开平房，且事后对于这个安排, 他本人和其他人都像是浑然忘了这个规矩一样, 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于是, 看管刘淇一事就以带着古怪又理所当然的形式进行了下去。
其实赵白没什么心情好平复的, 他被刘淇所抓不过是刻意配合的一场戏, 受到的肉体伤害也只是被绑了一段时间，活动两下就能恢复。
不过, 他是抓到刘淇现场正被攻击的那个, 加之他刻意贴近原主的少爷脾气，大家不由自主地对他重点偏袒，赵白也乐得轻松。
从认出严秦就是他的爱人后, 赵白一整天都和严秦腻在一起。当夜, 和严秦一块吃过晚饭后, 赵白正要离开食堂，一直坐在两人旁边桌子上吃饭的秦暮突然拦住了赵白的脚步。
此刻楚朝正看管着刘淇，秦暮难得一个人出现。
酒足饭饱之时，人最疲懒，赵白懒得多花功夫说话，干脆丢了个眼神，示意秦暮有话直说。
秦暮清晰感觉到食堂里其余五道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们这边瞟过，原地犹豫一会儿，他伸手拉过赵白，往旅馆右侧二楼的男浴室方向走去。
浴室门口，一直没做声存在感略低，但确实跟过来的严秦也自然而然地要跟进浴室，赵白却不知为何伸手拦了一把。
严秦面带疑惑看向压着自己手的赵白，眼里满是不解，秦暮找赵白不外乎是刘淇的事，他为何不能进去？
而赵白这边自然是有自己理由的，秦暮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基本能猜到一二，如果严秦跟过去，以他的职业，兼之失忆状态不记得关于这个空间的事情，有些话当着他面说出来多少不太方便。
但这个理由肯定说不出口，而且以赵白对这个世界严秦性格的了解，其他理由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严秦也会因为担忧他的安危跟进来。
目光微闪，眼里夹着严秦看不懂的情绪，在其余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赵白突然凑上前在严秦嘴边咬了一口，满意地感受到严秦一瞬间变得僵硬，石化在了原地。
赵白这么突袭一下，这个世界性格偏向于淳朴憨厚的严秦别说要跟进去，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
心情大好，赵白嘴角挂着笑，率先越过严秦和秦暮进了浴室内。谁都喜欢看到自己恋人面对自己时青涩的样子，赵白也不例外，更别提他家这是个自带老油条气质的恋人。
旁边五百瓦近似零瓦的电灯泡秦暮在赵白拦住严秦时本来要张口说多个人没关系，结果赵白猛地这么来一下，毫无防备的秦暮被喉口冲出的气流狠狠呛了一把，进了浴室后脸上还有点泛红。
赵白看着他一挑眉，道：“不用害羞。”
“谁他妈害羞了！”自认为直男的秦暮不防备又被赵白呛了一下，恼羞成怒直接吼了出口。
轻笑一声，心情大好的赵白没有和他斗嘴，中止了这次调笑。
不过，赵白神来一笔的玩笑多少缓和了两人间稍显僵硬的气氛，秦暮表情微妙地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将自己大脑的关注重点调回来。
大夏天的，晚饭后天色虽还没暗下去，亮度也没法和白天相比了，通共只一个透气窗的浴室内分到的光线更是少得可怜。现下声光感应灯还未到能开启的时候，浴室内暗到站得不远不近的秦暮和赵白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五官轮廓，分辨不出其上携带的情绪。
秦暮低声道：“刘淇真的是凶手吗？”
赵白脸上的表情一秒变得一言难尽，像是完全无法理解秦暮的脑回路，过了几秒，赵白语气平淡又斩钉截铁道：“至少直接凶手是他。”
因为赵白完全肯定的回答，秦暮脸上有着纳闷，几乎毫无迟疑就反驳道：“但如果刘淇是凶手，他是如何杀害宋宇和白洁的？说不通啊？但换成其他人，倒是可以做到。”
“白洁那件好说，但宋宇死后我们立马查了三楼右侧过道的监控，画面上刘淇根本不曾出现过，而且当晚宋宇房间进出的也只有宋宇自己一人。”看着赵白昂起下巴示意他继续，秦暮简略陈述了自己的疑惑点。
说罢，秦暮征询中带着三分挑衅直盯着赵白。
拧开淋浴头自带的下方小龙头，将手伸进水流柱里，完成了因为秦暮打岔没能完成的饭后洗手步骤，赵白终于觉得浑身舒爽了。
动作轻巧地甩掉手上的水珠，赵白这才慢吞吞开口：“你们查完监控后我也去看了几遍，如果你认真看了，你应该能发觉那天的监控画面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看着秦暮疑惑又似确有此感的眼神，赵白接着道：“那天监控零点到三点之间的画面和前后稍有断层，对比一些细节，你会发现它和三楼右侧现在的模样并不完全相同。”
“你的意思是...？”秦暮语带犹豫。
“这个旅馆的监控，零点到三点根本没有开启，那一段只是嫁接过来的事先准备好的录像带，不止那一天那一处地方，其他的监控画面零点到三点同样有这个问题。此外你还可以去检查一下三楼右侧走廊里的矮柜，里边也暗藏玄机。”
说着，赵白语速放缓，幽幽道：“这家旅馆的隐秘多着呢。”
秦暮陷入沉默，赵白说得这么清楚，秦暮知晓自己真去检查也不过多此一举，但从他内心里，还是无法接受凶手是刘淇这个事实。
赵白没去管秦暮的内心挣扎，方才他的话里没有作假的部分，通过他这几天的体验，加之原故事线中夹杂的信息，赵白发现这家旅馆确实十分古怪。
不止是这家旅馆，这整个案件乃至整个以主角秦暮为中心的世界都很古怪。
譬如，秦暮每到一个地方都肯定能碰巧遇到连环命案，又譬如秦暮每次案件都是先闯进死胡同，然后在楚朝明里暗里的提示下走回正路，并顺利破案。
如果说这些尚能圆回来，那么这次案件中，作为凶手的刘淇是一个双亲亡故，靠着贫困补助和自己勤工俭学艰难生存的学生，在面临即将开始的大学一笔昂贵的学费时，他是怎么有多余的钱来参加这个费用不低的夏令营的？又是怎么知晓这个旅馆里的玄机的？
这里边都藏着错综复杂的隐秘，但赵白不打算耗费精力去揭露。
系统传输给他的故事线重点只在旅馆里这次案件上，他要完成逆袭秦暮的任务也只在这个案件上，他对于这世界只是过客，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最终顺利离开这个空间回到现实。
其余的，深究无益。
现实里自幼接触浊流翻涌的商圈，长期以往积累的经验深刻印在了赵白的脑子里，好奇心是最容易坏事的东西。
浴室里依旧沉默着，这个点钟是夏日一天最安静的时刻，周围只听得到赵白方才打开的龙头滴水的声音，但因为高度太低，嗒嗒声像是隔了一个墙壁传进来的，很不真切。
赵白正等得无聊了，秦暮突然声音闷闷开口说：“这事一定要捅出去吗？刘淇他刚高考完，正要进入梦想的大学，以他的脑子和努力程度，未来不会差。”
“他还有个暗恋许久的长得清秀可爱的女孩。”想着，秦暮又补了一句。
然而秦暮这些普照全世界的圣母光辉并没能照到赵白身上，他表情冷漠，对秦暮那些话一点感情波动都吝啬。
“你对我一个险些成为受害者的人说这个，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赵白语气冷冷。
秦暮心里一虚，挣扎道：“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对你下手。”
“那是我反应快。”赵白抢白道，嘲讽似的挑起一侧眉尖，“在他选择挥起屠刀的那一刻，就应当承担相应的后果。”
浴室内的空气再度陷入沉寂，秦暮抿着嘴眼神晦暗地站在原地许久，转身默默朝浴室门口走去。
他和赵白擦肩而过的瞬间，赵白突然来了一句：“你如果放不下，可以找个时间-单-独-和刘淇谈谈。”
向来形象高傲自大又冷漠无情的赵白难得说了句温和的，秦暮脚步一顿，但并没有回话，依旧默然出了浴室。
在秦暮身影消失在赵白视线的一刻，赵白的表情瞬时变得非常古怪，几秒后莫名其妙地露出了个笑脸，在浴室昏暗光线里显得格外诡异。
在这时，浴室正中的吊灯突然闪了闪，转瞬泻下满室的暖光。赵白慢悠悠出了浴室，转过门口的转角，一抬眼严秦还站在方才赵白亲他的原地。
严秦直愣愣盯着从浴室里出来的赵白，表情虽依旧显得呆滞，但明显大脑已经清醒了不少，不再是那副石化的样子了。
看到赵白出来，严秦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停在了恍惚，嘴角无意识勾起问道：“刚刚...”
“没有什么意思。”赵白毫不留情地打断，严秦呼吸一滞，脸上表情僵了僵，正要说些话圆场，就听赵白接着道：“就是我喜欢你。”
严秦彻底愣住了，倏忽脸上绽开一个笑：“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