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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心魔(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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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晋江新出的防盗措施, 试试看_(:3ゝ∠)_  这两人就更不靠谱了——王平王婉出自太原王氏, 族中虽已远不如其余四姓那般兴旺鼎盛,门风却较其他门家要更整肃,她们自小深受礼仪教导, 简直是世家淑女的模范,读的书不是女德,就是女戒,便是背些孔孟,也是为了更深地理解伦理纲常, 凡是蹴鞠之类的活动, 不勉强是肯定不来的, 闲暇时候不是幽坐, 就是绣花, 据说她们家甚至有一个织堂, 家里的女孩儿平时可以去那里织布——这样的两个人与我朝夕相处, 不是我被她们逼疯,便是她们被我逼得发狂, 怎么可能如我和韦欢这样随意?

韦欢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怪,等了一会,才道:“天下人这么多,总不能个个都同你合不来, 没有我, 也自然有旁人。”

我道:“说是这么说, 可是如今在我身边的, 是你,不是旁人。便是此时再有个一模一样的韦欢来陪我,你也比她要先来半年,叫我选,我也一定是选你,而不是与你一模一样的那个人,你明白么?”

韦欢不语。我怕她还生气,便侧躺过来对着她。外间有人值夜,因此点了一盏小灯照明,那幽微的光透进这片黑暗,笼成雾蒙蒙。我借着这光将韦欢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入宫半年,她比从前瘦了许多,不知是灯光,还是打球次数少了的关系,她看着比以前要白皙不少,静静地躺着不动,倒也有了那么几分淑女的样子,与几个月前哄我钻狗洞时全不一样了。见我看她,头略向那边一偏,显得那本就修长的脖颈越细,好像伸手一碰就会断似的。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轻地唤“阿欢”,她嗯了一声,我道:“你把被子提一提,冷呢。”

她道:“不冷呀。”瞥我一眼,问:“你冷?”

我轻轻嗯了一声,眼睛还只盯着她的脖子——人的脖子怎么可以生得这么细这么长?这么精致的脖子,看上去像是连一床被子的重量都承受不了似的,又怎生承受那颗头颅?

韦欢很快便将被子提上来一点,遮住了她的脖颈,又对我道:“你若还冷,就靠得近些,我们两贴着睡,中间没有缝隙,便不漏风了。”

我毫不迟疑地将枕头推过去,她也向我凑过来,我的左手便贴住了她的右臂,挨住的地方热乎乎的。我已久未同奶娘一道睡了,忽然在被窝里挨着了人,竟感觉有些亲切。那些笨拙老气的奶娘们皮肤既松弛,还爱在身上染浓香,我不喜欢这些香气,闻见了便觉难受,杨娘子倒是不大染香,也还算年轻,可是她身上也有一股老年人才有的衰败气,虽不明显,到底也有些扫兴。韦欢却不一样了,她身上的香气总是很好闻,淡淡的,以前带着一股药香,现在药香淡了,又多了一股清新的草木味道,闻着这股香气,便是身处严冬,也觉得像是一只脚踏进了草木生发的春日,四周浅浅的阳光照耀,透出一股万物生长的欢快。韦欢身上的温暖也与她们不一样,那些奶娘的肌肤与她们的人一样,衰老、腐朽,身上的热度也总显得不温不火,她们带我睡的时候,哪怕我被热得出了汗,也总觉得不暖和。现在我却是隔着寸许外便能感受到韦欢身上的那股炽热气,暖烘烘的,像是一个鼓足力气发热的小火炉,我很想双手双脚都巴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的温暖,那感觉一定比泡温汤更好——当然,这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小小痴念,我不敢,也不愿当真这样亵狎一位亲密的友人,尤其是在我们身份相差如此悬殊、她还可能生着气的时候。

我们静静地躺了一会,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门外传来极低沉的对口号的声音,那是金吾卫巡过了我的院门。

韦欢终于耐不住,侧过身来看着我问:“你早上要同我说什么?那么郑重其事的,结果到底也没说。”

她现在离我更近,那股热烘烘的感觉便更甚了,我没忍住,轻轻把脚伸出去一点,右脚拇趾的指甲向她脚背的方向一点,似是碰到,又似是没碰到,她没察觉,只是道:“横竖你也没睡,跟我说说罢。”

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闯进了政事堂,引我进去的那个人又不见了。我疑心他是故意的——下面这些人,你比我知道,可有人能做下这样事?”

韦欢道:“能让御前执事做这个,那必是宫里能管人事的人,左不过殿中省、内侍省那几个,或者陛下身边亲近的人。两位陛下明察秋毫,他们身边的人也无害你的道理,殿中省、内侍省就不好说了。这事你只能暗暗查访。”

我发愁道:“我倒是想叫人查,只是不想惊动阿娘。”

韦欢歪头想了想,道:“你身边以前不是有个吴小浪么?她人倒是机灵,你回京之后偷偷吩咐她一句,让她替你查查。还有她妹妹,也可以一道。”

我才想起小浪,对她笑道:“还是你有法子。”一高兴,整个人都向前一扑,亏得手在前面挡了一挡,才没碰着她的下巴,手却抓着了不该抓的地方,我急忙收回手,讪讪道:“对不住。”

她倒是没怪罪,只红着脸道:“没什么——你赴宴赴得如何?我听说陛下还考较了你?”

我巴不得她把刚才的事一语带过,忙忙地就道:“是啊,还考了三场呢。”绘声绘色地将宴饮之事说了一遍,又谢她替我写了那篇策论。

韦欢听说我告诉母亲那策论不是自己写的,就摇头道:“你呀。”又道:“以后可不许总在陛下面前提我了,也别说我替你捉刀代笔的事。”

我道:“以后知道了。”想起三场试策,着实赞叹婉儿:“上官才人那篇赋委实不错,可惜要让着六郎,没有写完…阿欢?”

韦欢一只手托着头,半支起来看我:“太平,你说上官才人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若真要让着冀王,何不直接试三场贴经,或者写篇一般的赋敷衍便是,却非让得这么明显呢?”

婉儿每天在宫里面走,遇到贵人,就站在一旁偷偷的看,看的时候心里想,这些人认不认识祖父和父亲呢?他们和那位武后的关系又如何呢?那位武后,到底又是怎样的人呢?

宫人们口口相传,都说天后陛下性情宽和,仁以待下,然而就婉儿所见,却并非如此。除去婉儿被杀的父亲和祖父不说,宫门内外也常常有被杖打的大臣和宫人内侍。这些大臣进宫时往往也是庄严隆重,冠冕肃然,一旦被杖,那些当官的体面就全没有了,不但如此,有的人被杖打断了骨头,吃不下饭,只好活活饿死——饿死了,便不算是天皇武后残暴,打杀大臣,只好算这大臣不经打。大臣们都算好的,内侍宫人们受杖,便往往筋折骨断,当场死掉已算好了,有的人被打了,却没打死,拖回去的时候一路号啕,有的要号叫几晚才死,平常宫人死了,好歹还能由宫里赏一块墓碑,在宫人斜葬了,犯错被打杀的,便只好被扔去不知道哪里,尸骨也许是狗吃了,也许是狼吃了,谁都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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