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云路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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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魔门, 发现了好苗子,必然挑拨他与家人势同水火,再狠狠地踩一脚,让他在信念崩溃的黑暗深渊中, 用无情水火淬出一颗千锤百炼的魔心来。
两者手段孰优孰劣, 恐怕只有到万界仙朝或极渊魔庭中一方覆灭的那天,才能分出高下吧。
不过, 有些细节, 应该是可以变通的。
“晏灵师姐, 今天一定要穿裙子吗?你穿的道袍,也挺好看的啊。”
“等你入了门, 不到金丹期, 可是天天要穿门派服的。杂役弟子是灰白, 外门黑白,内门蓝白,真传金白。你师姐我修行二十五载,就穿了五年的蓝白, 二十年的金白。”
“观师姐灵气流转如珠,恐怕破关在即, 金丹可期。玉川在此, 就先恭喜晏灵师姐了。”随着话音, 一人从门外施施然进来。
织金锦衫,青玉扇,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晏灵看见来人,愣了愣,笑道:“玉川,穿得如此风骚,是老树开花还是枯木逢春?”
“灵姐姐莫要打趣我了,不过入乡随俗,”玉川摇着扇子,意态慵懒,“穿着门派服,走在路上太招眼,周围人灼热的眼神实在招架不住。”
晏灵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恐怕是去什么不可言说的地方吧。咱们这次来是公干,不是你玉川公子微服私访红尘炼心的好时候。去把衣裳换了,你还未到金丹期,被大师兄见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我就是来通知师姐的,”玉川上下打量沧澜,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无归大师兄被门派急召,凌晨匆匆走了传送阵回去。听说是因为前几日苏师兄出关,一举突破金丹期,创下了咱们,或者说本界最快突破金丹纪录。”
“这才多久?”晏灵不由色变,“当初他筑基用了一年,我只道他二十年内金丹有望,如今不过七年,比起大师兄……”
金丹期不算什么,虽然很多门派家族只有几个金丹期充门面。例如李家,包括沧澜的便宜爹在内,一共就两三个金丹。可在修真界最顶尖的三道宫,结丹从来不是什么大的阻碍,区别就是时间。
内门弟子平均结丹用时50年,30年便是其中佼佼者。大师兄15年结丹,即使在山门中,也为之震动。苏师弟竟比他还要妖孽。有他们珠玉在前,她真是……
沧澜也有些惊讶。
上古时代,神魔创造出人类这种造物,本是弥补兽族智力之不足,用来奴役驱使。所以人类虽然身体脆弱,但可谓万物之灵长。
但七年成丹这速度,就算是像她这样的大能转世重修,有足够的资源供给,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如果那个“苏师兄”,不是嗑药强行突破的话,的确是天元大世界,不,万界仙朝难得一见的人才。
“澜师妹,你真好看。”那边玉川不知何时缠了过来,眼神明亮,掩不住的惊艳。
这句词怎么那么耳熟呢?连眼神也很像。思索片刻,沧澜从角落里把笼子拎出来,胖熊是一定要带走的,可别忘了。
“澜师妹心地真好,这只兔子这么肥,一看澜师妹平时就有悉心照顾。”
胖熊躺在笼子里,恹恹地抬头看了玉川一眼。好个屁!从昨晚到现在,它连根草都没吃到,只能在笼子里躺尸。小白脸,你眼神忒差,搭讪的水平,也差得惨不忍睹。可怜它堂堂泡妞大师,花丛中的老手,如今却落到此等田地,真真可悲,可叹。
“师兄喜欢就好,”沧澜浅浅一笑,将笼子打开,把一脸生无可恋的胖熊塞给玉川,“我一无修为,二无灵兽袋,带着胖熊不方便。既然师兄和它一见如故,我就放心了。”
什么,谁和它/他一见如故?我怎么会和储备粮/愚蠢的小白脸有默契?
玉川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呆呆地抱着胖熊。在凡间,飞鹰走马还能称一声衙内大少,抱着兔子的,是在暗示啥吗?
留下风中凌乱的一人一兔,沧澜起身,对晏灵微微一笑:“晏灵师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前院吧。”她整肃神色,盈盈一拜,“晏灵师姐,沧澜有一事相求。此事过后,我欠师姐一诺。”
***
李家族长李方庭听着一声声“恭喜”,看着以前和他平起平坐的人脸上谦卑的笑容,心中舒畅难言。
李府本是左平城四大家族之末,但他娶了个好道侣,生养了几个有上佳资质的孩儿。长子入了三品仙门云海剑派,长女居然得了还真宫青眼,几个真传弟子千里迢迢来迎入门。看这架势,李沧澜至少是个内门弟子。
就算是个外门也好!如今的云州牧守,不就是还真宫的外门弟子吗?若真成了内门弟子,一心修行,追求升仙,反而不如外门弟子修行几十年,外放成一方封疆大吏,照拂家里来得实惠。
李方庭望向身边的道侣,刚想说什么,皱了皱眉。
婉娘,这十几年我为了突破境界闭关,多亏你操持家里,抚育儿女。你的贡献,我是记得的。然而你的修为怎么停滞不前,叫我怎么好意思,介绍你是我的道侣,澜儿海儿的亲娘?
不过看着婉娘柔美的脸蛋和窈窕有致的身躯,想起过往甜蜜的种种,他便把那点不快,抛到一边去了。
他正打着小算盘,众人突地安静了下来。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门外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二十四个穿着黑白的弟子簇拥着中间二人。一人身着金白色的道袍,螓首蛾眉,清冷端庄中自有一股威严;一人穿着娇俏明艳的石榴裙,柳叶眉细,杏眼弯弯,双目中却凛然有神光,让人不敢直视。
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个锦衫玉扇的家伙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跟着。看上去像个凡间的纨绔公子哥,长得挺俊的,可怀里还抱着只兔子——众人啧啧,这是上使的男宠吧。不,连男宠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炉鼎。瞧他这样,昨晚都快被上使吸干了吧。
李方庭赶紧站起,拉了把旁边不情不愿的道侣,紧走几步上前行礼:“李府上下参见上使大人,愿大人修道有成,早登仙界。”
“云州左迁城郑程见过上使……”
“云州散修青风子见过上使……”
晏灵袍袖一拂,道了声免礼,拉着沧澜,昂然而入,坐到了上首主位。
不理会周围人脸上的异色,晏灵径直道:“澜师妹,同你的亲人告个别吧。此去山高路远,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时了。”
周围人隐隐有些骚动。云州是还真宫所辖最荒僻的一州,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能拜入还真宫了。听到这种隐隐划清界限的暗示,再看看李府族长铁青的脸色,众人不免有些心思活络。
沧澜身体微欠,向便宜爹娘行了一礼。虽然原则上来说,她是在原主已死后进入这具身体的,害死李沧澜的另有其人。但自从她进入原主的那一刻,因果之网便已产生,消长。
晏灵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道:“李方庭,你的功劳,门中是有数的。飞云师叔,以后李家,就劳您照看了。”
坐在客位最尊的中年男子,含笑应了一声。虽然论辈分,他是晏灵等人的师叔;论修为,他是金丹中期,比筑基后期的晏灵高了一个大境界。但以潜力和未来的发展来看,他不如晏灵远甚。作为云州牧守,照顾辖下的一个小家族,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李沧澜将来真的一飞冲天,这份儿香火情必能给他带来百倍的回报。
李方庭的脸色也缓和下来。有了这份儿大庭广众之下的保证,李家就算上了还真宫的船。有了这个庞然大物作为靠山,至少在左平城,李家就可以横着走了。回头他和婉娘好好合计下,过不了几年,李家的影响力,就能辐射到云州各地了。
想到以后的好日子,他忙挤出个自以为慈爱的笑容来。可能因为闭关了十几年的缘故,他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沧澜还未怎样,磨磨蹭蹭刚走过来的玉川,被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吓了一跳,暗道了一声“丑人多作怪”,忍无可忍地扭过脸去。
“晏灵师姐,澜师妹,”玉川实在不想抱着兔子,在大庭广众下展览了,“事情已经办好了,我们这就起程,连夜御剑赶路,后天晚上就能到天都城。”早知道多带个灵兽袋来好了,澜师妹看我垂头丧气的,若是她以为我没有爱心,那就糟了。
晏灵颔首。方才她先落了李方庭的面子,又给了他颗甜枣吃。这样既为沧澜师妹出了口气,又让李府得了实惠。毕竟李府虽然对李沧澜多有忽略,但毕竟有生养之恩,若是破败了,师妹脸上也不好看。先敲打再撑腰,她的任务基本完成,也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了。
宾客众人也很满足。他们刚才,不但饱览了李家族长的变脸绝技,更见到了还真宫上使,和一向低调深居简出的李府大娘子的真容。虽说修真界美人多,但能长到像她们两人这样,也是极少见的。多年以后,等她们成为一方巨擘,自己也有吹嘘的资本。
“你是说晏灵/沧澜真君吗,哈哈哈我见过,当初老子还和她坐而论道来着……什么?我可没瞎说,老子还见到了她的男宠,小白脸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文弱弱病怏怏的,整日里没精打采,还抱着只兔子到处跑……”
就在沧澜等人准备起身时,异变突生,厅堂之门陡然大开,一人挟赫赫风声而入,相貌俊美,眼里却满含着恶意:“李沧澜,我要休了你!”
更遑论她只是大大方方欣赏。以她的身份,就算是收藏豢养了一屋子俊男美女,只要你情我愿,又有谁敢置喙呢?
只不过这回看上了苏砚心——一朵有刺带毒的美艳娇花。
“是苏砚心苏师兄么?”沧澜故作为难,曼声道,“糖蜜,你知道的,我和他有点小过节。和你一起过去,他会不会迁怒于你……”
“他敢?”糖蜜一脸义愤填膺,“身为门派的监察长官,却公然违反规章,放高利贷,打压新人。这件事,有机会我会和阿耶还有各位长老叔叔提的。若不是他脸蛋儿长得好看,我早就……”
她挪了挪身子,亲昵地挨到了沧澜旁边:“澜姐姐你长得比他好看多了,真要让我选边站,我肯定会支持你的!”
沧澜顺势把她揽入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蓬松柔软的鬓发:“这倒不用。这事,他有错,我也有错。小辈们的事情,小辈们自己解决,何必要劳烦宗主大人呢?糖糖,你不要插手,给我二十年,我就要他在我膝前俯首。”
她的话语里洋溢着骄傲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坚决,糖蜜怔怔地听着,身子不由得软成了一滩水,倒在了沧澜怀里。她也不起身,顺势捶了捶沧澜,娇声笑道:“嗯,澜姐姐到时候可别下不去手。他人虽心黑手辣,但长得那模样,怪疼人的。”
胖熊在一旁,被她俩的话电得一哆嗦,爪子上的芙蓉饼都掉了。
糖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从沧澜怀中坐起,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鬓发,施了个清洁术,才把胖熊抱在怀里:“来,小乖乖,给你小姨看看,这两天胖了没有。啧,又重了,澜姐姐把你照顾得真不错。”
胖熊此时已记不得反驳是它照顾沧澜的,惬意地埋在糖蜜娇嫩微丰的胸前,向沧澜挥了挥爪子示威。沧澜整了整袍子,没事人一样端起了一碗杏仁酪,甜甜润润凉凉的。糖蜜的厨子真不错,等有钱了,她想,我也养两个。
饮食男女,人之欲也,不沉溺、不放纵也不排斥,不过是顺其自然。
***
苏砚心桌案上的镜光一闪,他看着观影镜面显示的信息,微微皱了皱眉。他抬首,神色冷淡:“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口气之敷衍,如同打发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
玉川剑眉一挑,对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很不满意:“苏师兄,苏大人!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这件事,如今已经不是关乎她一个人的名声了,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要说没有云上宫在背后推手,我是不信的。监察部不光要监察门派弟子,还有监察天下,管控各地舆论的职责。如今阴师大人在外云游,您作为监察部的最高长官,该负起责任来!”
“如果你们当初按我说的那么做,这件事早了结了。”苏砚心无动于衷,拿起了一块玉简,“你已经浪费了我一炷香的时间了,如果你觉得修士的时间多就可以浪费,很显然,我并不这么认为。”
玉川想起荆风出去时,贴心地燃起一根又细又短的“凝神香”。他原以为是为了省钱,没想到苏砚心用这种方式羞辱他!自从他入了门,没做过几年内门弟子,就被玉师看中收做了真传,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还没有人敢如此冷待他!
他一气之下,从椅子上站起,大步走到桌案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苏砚心。苏砚心把玉简放了下来,又拿起另一块玉简。玉川紧咬牙关,此时的他,再也不是沧澜初见的一副吊儿郎当公子哥样,神色严肃冷厉。
怎么办?他脑海里一时涌出了很多念头。
威逼利诱令他就范?上一个这么干的是宁州牧守,运气好的话,两个人可以一起在地府喝茶;
打他一顿出出气?玉川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得了吧,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件事说到底也赖不着他。再说,真动起手,他和苏砚心,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那就只能摔个东西了……
他刚要行动,苏砚心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桌上翻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玉川。
玉川接过这张如同草纸般皱巴巴的东西,展开一看:
【各位监察部来访者需知:
古董工艺茶杯:10块中品灵石/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