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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二人去天晟购物,把一个月的工资花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居然畅快了不少。出来时每人买了杯一颗柠檬茶,在85c靠窗的位置闲聊起来。
说起一时夏知时一时的意气用事,付瑶叹道:“20亿就这么打水漂了啊大小姐,你可真是阔气。”
夏知时说:“干都干了,难道你还想我回去找他?我都甩了他一耳光,踹了他命根子了。”
“……”
“你这什么眼神啊你?”
“没……没什么。”付瑶清咳了两声,眼皮微微抽搐着。她低头喝茶,半晌,说:“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夏知时想了想说,“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得出去做。没了本钱,我们可以去找,去借,反正不能一直呆在宜家给人打工就是了。”
“借?借多少啊小姐,外面开个小店面都要多少钱?”
“那就先去打工。我打听过了,雾峰那里工资高,是镇江这边的两倍以上,房价又不算高,我们去雾峰吧。只要肯干,哪怕做个跑单的,每个月赚个一万多不是问题。”
付瑶听她这么说就放下了手里的吸管,低着头,默默地念了句:“雾峰?”
“对,雾峰啊,只和镇江隔了条兰江,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离这也不算远。”夏知时望向窗外,目光闪亮,露出向往的神色,“听说那里遍地是黄金。虽然同是宁市的地方,但和镇江真是天壤之别。我敢说,国内没几个地方比雾峰人更加有钱。”
付瑶当然知道雾峰,虽然这只是宁市的一个小镇,只有两百平方公里,但是藏龙卧虎,私有经济非常发达,尤其是矿业和纺织业。
她父亲付兴国一家目前就住那儿。
雾峰,也是那个人的老家。
“你的意思呢?”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夏知时不确定地问她。
付瑶回过神,微微一笑,搅动被子里的冰块:“为什么不?”
凌晔又来电话,和她道歉,请求她的谅解。她看着手机上跳动的那名字好久,终究是没有接。她像只乌龟一样把自己缩进自己的壳里。
天气真的冷啊,付瑶走出店门,朝着蔚蓝色的天空哈了一口气。
绿城那房子一楼的地面终于快竣工了,最近她忙着给地下室的工程深化下单。不知是事儿多还是她心绪不宁的缘故,这次地下室廊道的波带真的弄错了,两边长度对不起来。
艾森的项目经理和傅玫、沈落雁之流都过来了。
傅玫开口就是:“怎么又错了?你到底会不会啊?”
这次她是真的弄错,不能反驳。傅玫瞟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说:“业主说了,谁错谁负责,这波带8900一平米,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落雁看了傅玫一眼,嘴角有那么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却没开口阻拦。
傅玫见这一向刻薄的女人居然没开口,心有诧异,却也没多想,趁机又奚落了付瑶几句。后来人走了,她回头对沈落雁说:“今天这是什么风,大好的机会,你居然连个屁都不放?”
沈落雁眉目间还是笑意,有那么几分莞尔:“你这样针对她,真就一点也不怕?”
傅玫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会怕她,我怕她干什么?”
沈落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之前我弄错罗马柱的时候,她带人和孟先生说了,我差一点就被开除。”
“这和这事有什么相干?”
“你不是自以为孟先生对你有意思吗?”
傅玫被她戳穿心事,不由得又羞又恼,冷冷地哼了一声。
沈落雁笑道:“别生气,也别说我没提醒你,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吧,孟先生如果真的喜欢你,会那么久没一点表示,你说要和他吃顿饭,他都让你和他秘书约时间?你做错了,他一点都不维护你?”
她越说,傅玫的脸色越铁青,不过沈落雁最后还给她抛了一个重磅炸弹:“她是孟先生的情人。”
傅玫呆立当场,声音尖利起来:“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论长相,她还远在你之上,只是打扮不如你罢了。”沈落雁嗤笑一声,“别自以为是什么美女,说实在的,你卸了妆连人家一脚趾头都比不上。”
傅玫脸色铁青,双手在身边握得死死的。
沈落雁可不管她,拍了拍手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扬长而去。
到了傍晚,天色越老越暗,只是半明半寐间便有了寥落的星火。工人都回去了,付瑶还站那丈量尺寸,小心地在本子上核对。也不知她是怎么量的,怎么量都有误差,那红外线测量器在手里鼓弄了半晌,明明是大冬天的,额头却渐渐沁出了汗珠。
她想喝口水,却发现身边的矿泉水瓶已经空了,一时坐那台阶上发呆。
心里很烦,总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又恨自己不争气,抱着脑袋郁结了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振作起来,要起身重新开始,却发现头顶有一方阴影遮挡住她,心里一惊,连忙转身。
竟是多日不见的孟西沉。
她退了一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是你?”
“我有话对你说。”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在那台阶上点了一根烟,送入唇间。昏暗的地下室冒出“噼啪”的火星,照亮了他英俊的脸。
如果不问年纪,他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总有那么些但是。他不是年轻的小伙子,他和他们不一样。
“我很忙,要工作。”她转身不再理会他。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也不嫌脏,在那最后一层台阶上就坐了下来,望着她,唇边蕴着那么一丝笑意,不急不缓地抽着那根烟。
她又鼓捣了很久那红外线装置,不知是她运气背还是犯太岁,刚才只是量不准,自他来了,那装置就一直“滴滴滴”地喊,任她使尽浑身解数也不顶事。
她急地额头冒汗,又感到丢人现眼,死活不肯回头。
但是她不回头,也知道孟西沉肯定在背后笑她。
大约是过了那么几分钟,看她还是那德行,他按熄了烟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那装置,轻轻拍了拍,又按了两个键,那东西终于安静下来。
“以后再响,就用这方法。”他把东西还给她。
她劈手夺过来:“多管闲事!”然后蹲下来工作。
他仍站在那里,微微笑,低头看着她,踢踢那装置:“摆这地方能量地准才有鬼。别按墙面来量,也别按客厅的标准,随便在两边偏移出两条平行线,再找中心。”
“你烦不烦?”她抬头横他一眼,夺过那装置抱在怀里。
“你现在还欠着我6万块呢姑娘,别这么理直气壮行不行?”
她终于不说话了,只是埋头工作。
等她终于量完了,他在她身后走出来。下山的路迤逦而漫长,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永远。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开口,始终和她隔着两米的距离,影子斜斜地倒映在她身侧。
今夜的风真是冷,第一枚雪落到她脸颊上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幻觉,抬头望一望这阴沉的天空,困惑地摸了摸头发。指尖有了冰冷的触觉,她才明白过来——原来,真的下雪了。
她难过地想要流泪。
为什么每一次那么狼狈都会被他看到?她也想要高贵优雅地在他面前仰起头,和他平起平坐。但是,无论是金钱、地位、本领,哪怕是在她擅长的业务领域内,她依然是个常败将军,每一次都是这样溃不成军。
孟西沉走过来帮她拭去眼泪,她推开他,给了他一耳光。
他看着她,没有生气,扬了扬唇角:“解气了?”
“你不用这么辛苦地忍着,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什么样子。你也给我一耳光好了,我们干脆打一架,一局定输赢!”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抱着胳膊滑倒在地,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简直像只暴怒却无力的小兽,伸长了原本锋利却剪断的爪牙。
孟西沉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怜悯和怜惜。
他蹲下来慢慢扶起她,温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让他靠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掸去她身上和头发间的雪花,不厌其烦。
他说:“你总是这么坏脾气。”
她不说话,身子仍在发抖。
他勾了一把她的下巴托在指尖,半开玩笑地说:“也许哪一天我也受不了你这坏脾气了。”
“迟早的事。”她终于说话了,不过没有看他。
飞雪扬起又落下,落在她的眉宇间,盖住了这片温柔惆怅的净土。暴怒过后,孟西沉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神里又哀伤又凄楚。
这个故事的结局,她比他更加清楚。
他看了她好久,不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她震了一震,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他坦然地看着她。
她嘴唇翕动,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墨的夜色里,路灯一圈一圈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黑暗的绿带里露出一枝鲜艳的红梅。在这茫茫宿命里,这是横生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