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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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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过了很久,付瑶见客厅那儿没什么反应,问道:“是谁啊?”

沈风眠的声音过了会儿才传回她的耳边:“没谁,修水电的。”

付瑶“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觉得他的态度不太对劲,放下手里的工作,狐疑地向客厅走去。

她还没到,就听见玄关传来“砰”的一声,是沈风眠把门关上了。付瑶看到他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对她说:“有病,别理。”

“修水电的?”付瑶问。

“是啊。”沈风眠无所谓地说。

“那你怎么说人家有病呢?”付瑶说着就要到门口开门,手却被他从身后拉住,他说:“别理她。”

付瑶此刻立时明白了:“是苏非疏?”

沈风眠看着她,过了会儿,才点点头。付瑶轻轻地哼了一声,猛地挣脱了他的手,猝然开了门,这让站在门外正准备大力拍门的苏非疏一个趔趄摔了进来。付瑶始料未及,被她撞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幸得沈风眠扶住了她。

苏非疏满腔的话就都那样噎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沈风眠,又看着付瑶,忍了很久,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愤怒到极致,扬手就要打她。

沈风眠上前一步挡在付瑶面前,抓着她的手腕拽到了门外。付瑶看不到他们在门外讲什么,也没有这个心情。她回到客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这次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的二人都看着她,一个是愤怒的,一个是歉疚的,不过她都没有这个心情去看,转身就去了对面自己的房子。

从那以后,她几乎就没见过苏非疏了,也不知道沈风眠和她谈了什么。隔几天她和他一起出国去看矿山,是早上八点的飞机。飞机起跑,即将升入高空,沈风眠微微侵身过来帮她掰下了遮阳板。付瑶怔了怔,目光和他近在咫尺的微笑触碰到一起,这些天的龃龉忽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也对他笑了笑:“快起飞了,手机关了吧。”

“早关了。”他把手机掏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付瑶笑了笑说:“你的动作倒是快。”

沈风眠坐直了回去,微微架起双腿,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姐姐就是在一场空难中去世的,从那以后,我对这些就特别敏感。”

付瑶怔了怔,半晌,才歉疚地说:“对不起。”

“是我自己提起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从前座的后背中取出供人打发时间的杂志,翻阅着,百无聊赖地轻轻哂笑一声,“知道我们去哪儿吗?”

“洛杉矶。”

“看什么?”

“石岛红花岗岩。”付瑶说到这里又是疑惑,“你要做花岗岩吗?那都是大工程,资金回流很慢。”花岗岩用在家装的很少,一般都是做一些室外的门槛石。因为花岗岩有轻微辐射,能耐高温、非常坚固,但是大理石暴晒容易褪色,无污染,所以大理石一般用在家装。

不过有时有些高级的酒店也用大理石来大面积装潢,那是极为奢侈的,只有财力雄厚的公司才能这么奢侈。

过了会儿,空姐推着餐车过来分发点心,不过是一杯饮料,一个干硬的小面包、一块奶酪和一块饼干。付瑶食之无味地咬了几口,沈风眠打趣她:“和你说过的,还是做头等舱好,下次听我的。”

“沈大状,没那么多钱呢。”

“你找个有钱的老公。”他半真半假地觑了她一眼。

付瑶仿佛没有看见,低眉敛目,垂下眼睑,好像很困乏一样闭上了眼睛。沈风眠望着她的面孔失笑了,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翻开了自己的那份报纸。空姐过来收杯子的时候却不小心打翻了饮料,冰凉的汁液流淌在付瑶的身上,顿时把她惊醒了。空姐一连声道谢,请示后把他们调去了头等舱。

被这么一打岔,付瑶哪里还睡得着,靠在那皮垫上发呆。沈风眠期间出去了一趟,付瑶一个人坐位子上愈发无聊了。邻座的应该是个男人,座椅上还搭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做工精致,裁剪得体,一看就是高档货。

飞机忽然遇到气流,机舱剧烈地抖动起来,那衣服就那么滑到了地上。付瑶下意识低头去捡,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她的面前,一只手同样落在这件衣服上。

那是只男人的手,付瑶有些窘迫,连忙说:“真是不好意思,飞机太颠簸了。”

没有人回应她,却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徘徊在她脸上。这一刻,她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僵硬地、迟疑地抬起头来。

她像是被雷击中了,愣在原地,傻傻地望着他。

这个人,这个人——付瑶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就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风光霁月的面孔,温文尔雅的微笑,衣着永远那么光鲜亮丽,笑容得体,那种谦谦君子范儿十足。

付瑶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遇见,完全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血液仿佛是一瞬间涌上她的脑门,她本能地站起来,飞一般朝机舱深处跑去。身后有人叫她,但是她根本听不见,只是拼命地跑,不管不顾。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许,她只是想要逃离,至少在那一刻,不要看见他就好了。

但是机舱就只有这么大,她逃到尽头,空姐都来了,拉住她,问她到底怎么了。付瑶看着她们,眼神有些无措,她像是回到自己年少时候,被父亲扫地出门时,有邻居拉住大包小包的她时那样,她真的无从说起,不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什么。

她像个无措的小女孩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战栗地站在原地,眼前一张张关切的面孔如万像镜一样不断得变幻,是一张张妖魔鬼怪的面孔。

又仿佛是命运的藤蔓就这样缠住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穿过人流,走到她面前。

她忽然不挣扎了,也那么隔着望着他。

他原本在见到她第一秒时的惊喜和不可置信已经褪去,此刻在他面上的只有冰冷,还有几分嘲弄:“我是你的债主吗,见到我像见了鬼一样?”

付瑶紧紧地抿住唇,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但是她的笑容同样冰冷。最初的那种见到天敌的彷徨和无措已经褪去了,她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至少不那么狼狈。不过,她和他确实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孟西沉拍了拍西装上沾染的灰尘,想说点什么,身后一个清越的男声响起:“请让一让,对不起,请让一让。”

像是有感染力一样,堵在面前的人就这么退开了些。

沈风眠径直走到付瑶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了?”

付瑶仍有些精神恍惚,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沈风眠说“我们回去”,便拉着她朝座位走去,和孟西沉擦肩而过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畏惧,没有挑衅,只是平淡,和他平时面对他那些雇主一样,带着一个优秀律师与生俱来的不卑不亢的气息,又有那么几分骄傲。

孟西沉的目光落在他按在付瑶的那只手上,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也回了自己的座位。他“沙沙沙”翻看着自己的杂志,唇线紧抿,低垂的眼帘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是他的女孩。

他的樱桃。

他在心里轻轻地说,心里有一种奇妙的空落落的感觉。不是愤怒,不是伤痛,是一种真正的即将失去了什么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催生出一种名叫“在乎”的东西,让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和不甘。

在没有再见这个女孩之前,他觉得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他早已告诉自己,她已经走了,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不过占的分量很足。

不过这一刻他再次见到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他分明还是在乎的。

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和他自以为的“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不一样。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比如春花、秋月、人心。

——还有爱情。

飞机渐渐飞高,机舱平稳,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落到付瑶的脸上。她闭了闭眼睛,从恍惚间回过神来,脸色仍然是苍白。

沈风眠向空姐邀了毛毯,细心地为她盖上,回头瞥了一眼孟西沉,不过没有多问。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付瑶喝了杯热水,感觉身体没有那么冷了,但还是紧紧抓着毛毯。飞机明明飞得那么平缓,她却觉得身体都在半空中翱翔起伏,轻易就浮游在半空,飘飘荡荡,就像她的思绪一样,在万里蓝天下飘荡,飞过高山,飞过平原,飞过山川,飞过溪流……到一个她自己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恍恍惚惚中,她才觉得危楼高百尺,但是自己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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